只這若有似無的一笑,蘇瓷一下子就確定了眼前的人是不是連躍。

　不過分別斷了聯系這麼多年，在這種況場合下再重逢，相認和敘舊顯然全都不合適,于是蘇瓷繃住表,繼續看鄭教怎麼整理務。

　鄭教把所有事都教了一遍，細節到連牙刷的擺放位置和方向都教了。

　教完后讓為班長的蘇瓷當場再全部做一遍,確定都學會了，讓督促大家好好練習,然后和連躍一起轉走人,繼續往男生宿舍里去。

　連躍和鄭教一出門，宿舍的氛圍一下就松了下來。

　許春華和另外幾個生比較老實守紀律，立馬就去自己的床鋪上練習整理被褥,畢竟明天一早從起床到下樓,只有十分鐘的時間。

　但也有我行我素不拿這些瑣碎事當回事的。

　們畢竟只是大學軍訓，不是正兒八經來當兵的,所以態度上就有些懶怠。

　蘇瓷往宿舍窗口下的桌子邊看一眼。

　章瑩瑩拿著一本課外書正在看書，陳玉婷則手一個小鏡子，對著鏡子正在抹口紅，陶靜湊到面前笑著說：“讓我抹點。”

　陳玉婷示意把過來，隨后著口紅在上涂了兩下，，“抿一抿。”

　陶靜快速抿幾下，接過陳玉婷手里的鏡子照了照自己的。

　很滿意，把小鏡子還給陳玉婷,坐下來說：“那個連教，聽他說話口音應該是平城本地人，也不知道是多大的軍,你們認不認識啊？”

　章瑩瑩和陳玉婷是平城本地的。

　章瑩瑩翻著書頁說：“剛才又仔細看了一下，好像是在哪見過，但也想不起來了。”

　陳玉婷想了想，看向章瑩瑩，“他比我們說大了四五歲，他高中畢業的時候，我們還在上小學呢，你怎麼可能會見過他？”

　章瑩瑩目還是停留在書頁上，“信不信隨你們，總之我覺得見過他。”

　說完這話頓了一下，目微微抬起，順著陳玉婷的話想了一下自己讀小學的時候。

　想著想著突然眼睛一亮，刷一下轉頭看向陳玉婷和陶靜：“我想起來了！”

　陳玉婷和陶靜全都非常好奇，盯著看，“你在哪里見過他？”

　章瑩瑩合起手里的書說：“我家是外部大院的，小時候見他跟咱們外部的大哥哥們打過架。他那時候在平城風頭是最盛的，冬天只要去十剎海溜冰場，十有八九都能看到他。”

　對于章瑩瑩說的話，陳玉婷也是有印象的。

　那年頭平城很，大人們忙著鬧革命，學校也不重視學習，整個城市都是們這些沒畢業的小屁孩的，很多男孩子孩子都出去混，各種出風頭。

　陳玉婷家就是普通知識分子家庭，和這些干部子弟沒有接。

　當然也沒有出去混過，不知道那時候誰在平城風頭最盛，反正高考恢復再加上改革開放以后，不管是學校還是社會上，都沒那麼多人再去混了。

　那是一個特殊的年代，學習無用的年代，自己無法掌握命運的年代。

　所以那個年代十幾歲的年輕人，就混出了自己的江湖，用這樣的方式揮霍青春，留下了關于他們的歷史和傳說。

　陳玉婷和陶靜都被勾起了極大的興趣。

　陳玉婷了解些里頭的況，便又接著問：“那他是哪個大院的？”

　章瑩瑩擰眉仔細想了想，好半刻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不是海軍就是空軍。”

　說著把聲音下去，“他父母那時候被隔離審查，現在肯定是沒事了，我記得他爸的職位……”

　宿舍里其他人在整理務，但也都有一顆八卦的心，所以多都是在聽的。

　但聽到最后，只見章瑩瑩湊去了陳玉婷和陶靜的耳邊，下面說的話便都聽不到了。

　不過看陳玉婷和陶靜一下睜大的眼睛，可以很容易推測出來，連教的父親不是一般人。

　問是不會開口問的，只當聽點小八卦解解悶罷了，大家仍然各忙各的。

　蘇瓷又往窗口看了一眼，這回沒再忍著，開口說了句：“你們三個打算聊到什麼時候？”

　章瑩瑩、陳玉婷和陶靜被問得一愣，回過頭來看了一眼。

　陳玉婷用無辜純真的眼神看著蘇瓷：“怎麼了？”

　蘇瓷臉上沒什麼表，簡單道：“整理務。”

　陳玉婷往自己的床鋪上看一眼，“我們不是都整理好了嗎？”

　蘇瓷不是很想和們多廢話，“不合格，按照鄭教教的，重新整理。”

　章瑩瑩一副不太想理的樣子，直接轉回頭翻開書，繼續看書去了。

　翻了幾頁書，不咸不淡說了一句：“現在表現給誰看，明早整理不就行了。”

　陳玉婷還是看著蘇瓷，眼睛大而無辜，“我們明天會整理好的。”

　蘇瓷輕輕吸口氣，并沒有脾氣，只看著陳玉婷說：“我是班長，你們必須要聽我的，如果你們不聽，我只好去告教了。”

　陶靜很是搞不懂的樣子，看著蘇瓷不解道：“葉蘇瓷，你干嘛這麼張嚴肅啊？我們才是同學欸，要在一起相四年的，在這個軍營只呆半年，你干嘛要這樣啊？而且我們只是來軍訓的，你這樣……完全沒有必要吧？”

　蘇瓷聽出來了，們本就沒意識到來軍營軍訓意味著什麼。

　又看了陶靜、陳玉婷和章瑩瑩片刻，然后低眉笑了一下，再看向陶靜和陳玉婷說：“期待你們明天的表現。”

　說完也懶得和們再廢話了。

　蘇瓷當然也沒有跑去教那里告狀，直接轉去檢查其他人整理的務，并一點點校正，直到們把被子疊好速度練起來為止。

　章瑩瑩、陳玉婷和陶靜被蘇瓷掃了興，沒坐一會就出去了。

　三人在軍營里逛了逛，悉了一下環境，然后在一片小樹林里納涼聊天。

　陳玉婷摘了一片葉子在手里玩。

　陶靜左右看看，開口道：“那個葉蘇瓷真好笑，教讓當班長，還真就二話不說當了。我們班十幾個生，除了許春華，誰都比適合當班長吧？”

　陳玉婷看向章瑩瑩笑一下，“瑩瑩最適合當。”

　從小就是大院里長大的，父母也都是干部，而且自也非常優秀。

　其實能考進平大，們都是各自學校里一等一的尖子生。

　只不過尖子生湊到了一起，還是會有高下之分罷了，不管是從談吐格還是家庭，都能分出許多不同來。

　章瑩瑩一看就是那種自信驕傲從小到大都當班干部的人。

　對蘇瓷沒有瞧不起的意思，不過心態也確實放不平，覺得生班長不該是由蘇瓷來當。

　章瑩瑩不喜歡背后嚼人舌子，心里即便認同，也不說話。

　陶靜接著陳玉婷的話說：“不明白為什麼教讓當班長，一個鄉下來的，懂什麼啊？”

　陳玉婷想了想，“可能是覺得鄉下人做事認真踏實吧，都一筋傻傻的。讓干什麼就干什麼，不像我們這種城里小孩，想法多不好管。”

　陶靜笑一下，“那是沒見過世面吧，不過就整理個務而已，教人都走了，非還要著大家在那一遍一遍整理，架子擺得還大的，表現給誰看啊？”

　陳玉婷很有自己的見解，“估計就是想過過班長癮。”

　陶靜又嗤笑一下，“從來沒當過班干部，難得當一回唄。”

　倆你一言我一語地正說著話，忽聽到一陣吹號聲。

　章瑩瑩門兒清，聽到號聲直接說：“走吧，開飯了，去食堂吃飯去。”

　陶靜和陳玉婷這便沒再說蘇瓷。

　倆跟著章瑩瑩出小樹林，直接往食堂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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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瓷一直在宿舍督促別人疊被子擺牙刷牙膏之類的，督促到開飯號響起來的時候差不多完任務，剛好和一屋子的室友一起去食堂吃飯。

　吃完飯以后，蘇瓷沒有立即回宿舍。

　許春華跟著，兩人一起去場上逛了逛，吹了吹夜晚的風。

　許春華小聲跟蘇瓷說：“們看我們是鄉下來的，都有點瞧不起我們。你這個班長不好當啊，我覺們都不想聽你的，尤其是章瑩瑩、陳玉婷和陶靜三個人。”

　蘇瓷有什麼看不出來的。

　或許們主觀意識上對鄉下人沒有歧視，但在相的時候，其實還是下意識覺得鄉下人干什麼都不行，哪怕考上大學也是死學學出來的。

　蘇瓷不是很有所謂，“我們做好我們該做的就行了。”

　隨后和許春華聊了點別的，聽許春華說了說家鄉的事，走兩圈便回宿舍去了。

　沒有時間去找連躍，因為覺得在軍營里，直接這樣跑去找連躍，和他相認敘舊覺很不合適。而且他也沒有主先來找，就繼續當什麼事都沒有好了。

　這一晚宿舍里的氛圍還是很輕松的，孩子在一起換零食吃。

　洗完澡之后也是嘰嘰喳喳聊天，好像們都是來參加什麼有愉快的秋令營一樣。

　一直等到熄燈，宿舍里才徹底安靜下來。

　蘇瓷這一天折騰得也厲害，從火車站到學校，從學校到軍營，又監督人疊了小半天被子，躺下只想了一下葉蘇紅不知到家沒有，便歪頭睡著了。

　睡得正沉的時候，被一陣嘹亮的軍號從睡夢中吵醒。

　蘇瓷蹙眉慢慢睜開眼，意識到自己在哪里，著頂著困意從床上爬起來了。

　坐起的時候同時說了句：“十分鐘整理好各自的務。”

　說完自己趕疊好被子下床，拿上洗漱用品去洗漱，十分鐘搞定一切，到樓下去排隊。

　連躍和鄭教已經在樓下站著了。

　連躍端著手表數人數，在指針跳到六點十分的時候，有幾個學生剛好跑過來隊。

　連躍放下手腕，盯著眼前的二十多個人問：“你們覺得你們合格嗎？”

　所有人都站直了不敢說話，連躍便又沉聲說了一句：“一分鐘，整理軍容！”

　聽到命令，所有人連忙幫彼此整理一下軍裝。

　一分鐘剛到，便又聽到連躍說：“班長帶隊，去場跑步！”

　這簡直是一口氣的時間都不讓啊。

　大家心里哀嚎，表里也有痛苦，但上卻都沒敢說什麼。

　按照要求跑完步回來，一個個都累得氣哈哈的。

　原想著下面應該是去吃早飯了，結果鄭教卻說：“集上樓回宿舍！”

　聽到這話，大家默契地覺得沒好事。

　所有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著氣一個跟一個上樓回宿舍。

　生進了宿舍一看，只見連躍已經站在們宿舍里了。

　他目冷沉沉地掃了所有生一眼，開口道：“章瑩瑩、陳玉婷、陶靜，三人出列！”

　章瑩瑩、陳玉婷和陶靜三人微微一愣，然后表忐忑地往前一步站出去。

　連躍盯著們看，開口問：“你們覺得你們疊的被子合格嗎？”

　章瑩瑩、陳玉婷和陶靜又被問得心臟一沉。

　還是章瑩瑩稍沉穩些，低著頭開口說：“應該……合格吧。”

　連躍盯著的額頭，“應該？”

　章瑩瑩也不敢再說話了，低著頭咬住。

　連躍也沒再跟們浪費功夫，轉到了們名字的床鋪邊，一手一個被子，拎起來直接從窗口扔了出去。

　這一舉把在場所有生都嚇得瞪起了眼睛，繃呼吸連氣都不敢了。

　連躍利索地扔完三個人的被子，一點反應的時間都不給，抬起手盯著手表就說：“限時兩分鐘，你們下去把自己的被子撿回來，回不來就再來一遍！”

　章瑩瑩、陳玉婷和陶靜都被嚇傻了。

　三人還在愣著呢，連躍直接開始報數：“五秒……七秒……”

　還是章瑩瑩最先反應過來，轉立馬沖了出去。

　陳玉婷和陶靜反應稍微慢點，聽到背后有人小聲提醒“快去啊”，們才迷迷瞪瞪往外跑。

　三個人出了門就快速往樓下跑，找到自己的被子抱起來再上樓。

　但因為開始的時候浪費了一點時間，抱著被子氣吁吁回來的時候，三人都超了兩分鐘。

　連躍過來拽下們懷里的被子，再一次從窗口扔出去。

　他一直都是又冷又的樣子，抬起手腕掐表，“兩分鐘，開始！”

　章瑩瑩三個人委屈得眼睛里瞬間全是眼淚。

　連躍好像沒有一般，繼續沉著臉報數：“三秒……五秒……”

　章瑩瑩咬咬牙，忍住眼淚轉再一次往外跑。

　陳玉婷和陶靜跟著，全都忍著委屈繼續下樓去撿被子。

　宿舍里其他生沒人再敢說話，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跳也都快得要從嗓子眼蹦出來。

　們站著不敢，就看連躍掐表，再看章瑩瑩、陳玉婷和陶靜來回跑。

　們一開始沒在兩分鐘回來，后來力不行速度跟不上，更回不來了。

　三個人被得崩潰了，陳玉婷直接在宿舍里哭出了聲，章瑩瑩和陶靜也在旁邊掉眼淚。

　連躍沒再把被子往下扔，大家以為這事結束了。

　結果連躍卻又開口說：“把被子疊起來，去場上頂著被子再跑三圈。”

　蘇瓷聽到幾乎所有生都了一口涼氣。

　看著眼前的連躍，其實心里和后背，也在忍不住冒涼氣。

　章瑩瑩、陳玉婷和陶靜的委屈和眼淚都沒有用。

　疊起被子去場，在來來往往人的目中，頂著被子咬著牙開始跑步。

　而生宿舍里，連人的氣聲都聽不到。

　開飯號在外頭響起，連躍看著所有人又說了句：“都給我記住，軍營里沒有男，只有兵。”

　作者有話要說：累死了，那個軍訓的事，1955年法律上就有相關規定了，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有高校軍訓一年的，而且七八十年代本來就是全民皆兵的時代，所以我這里設定軍訓半年，也不算什麼離奇離譜不可能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