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數學》。

　晏行舟盯著那四個字, 短短一瞬間，心中劃過了無數解釋。

　他從未聽說過何為數學，如果只按字面意思上理解的話, 數學可以理解為算數之學。

　凡人之中也曾有過算數之學, 晏行舟略有些了解, 但那在凡人之中應該被稱為算學。

　在修真界中，主修命理的卦師和能將一手煉金使的出神化的煉師也都接過算學, 但是修真界的算學，和凡人中的算學又不一樣。

　所以，晏行舟謹慎猜測，小師妹給他的這本所謂的《高等數學》，極有可能是一種卦師功法, 或者是煉基礎之類的。

　小師兄按照修真界的邏輯大膽假設、謹慎求證，不可為不邏輯嚴謹。

　他說這世間萬在他眼中一眼就能看穿，小師妹便想給他一本命理的功法為難他嗎？

　這個解釋看似合理, 但晏行舟想起自己的小師妹那常常能斷的作，一時之間又覺得沒那麼簡單。

　他斟酌片刻，直接問道：“何為《高等數學》？”

　虞闕仿佛就等著他問了一般，那一瞬間, 出了同又慈悲的微笑。

　小師妹緩緩道：“高等數學，就是一棵很高的樹，上面掛了好多禿頭人。”

　晏行舟：“？？？”

　每一個字他都能聽懂, 但是為什麼連起來就讓人無法理解？

　晏行舟面無表道：“說人話。”

　虞闕看著自家小師兄兇的臉，十分的委屈。

　明明說得都是人話，而且每一個字都是實話。

　甚至敢說, 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句話能那麼適合形容高數了！

　什麼是高數啊！那是無數祖國的花朵深夜悲鳴的淚！是圖書館里一把一把的頭發！是莘莘學子那锃瓦亮的腦門啊！

　那是生長在無數慘遭被掛的同胞之上的黑暗之花！是無數大學生午夜夢回的夢魘！是上輩子為文科生不堪回首的過往！

　千言萬語、萬語千言, 在高數面前只匯聚了一句話：

　老師, 菜菜，撈撈！

　而晏行舟知道什麼，他什麼都不知道。

　在這個除了特殊修真職業外，人均只會算加減，甚至連乘除都費勁的時代，虞闕連對高數的痛都無人理解。

　目所及之，遍地數學盲。

　虞闕像看文盲一樣看著的智障小師兄。

　包容的重新解釋道：“所謂數學，是探尋世界之基礎，是萬運行之基，你，不懂。”

　晏行舟：“……”

　你，不懂。

　很好，他承認，他那無發泄的勝負當場就上來了。

　他倒要看看，這世上到底有什麼事，是他那個智障小師妹都能懂，而他卻不懂的！

　這一刻，兩個人心意相通，在不同的優越之下，紛紛覺得對方才是那個小智障。

　晏行舟不聲，平靜道：“這本《高等數學》，可否借我一觀？”

　虞闕心說，來了。

　懷著某種的心，緩緩地、鄭重的把書遞給了他。

　他接過了虞闕手中的書，漫不經心的隨意翻開一頁。

　然后他的視線陡然凝固。

　必達法則？

　什麼達？什麼必達？

　為什麼這里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但是結合在一起，他卻好像是不認識字了？

　必達法則是什麼？那滿頁歪歪扭扭圈圈叉叉的符號又是什麼？

　晏行舟默了默，覺得這一頁可能不適合自己。

　他斟酌著，慎重的又翻開了另一頁。

　歐拉方程。

　啊這……

　晏行舟沉默著，緩緩合上了書本。

　此時此刻，在小師妹那看文盲智障的眼神之中，晏行舟恍然以為自己不是上輩子那智多近妖翻云覆雨的惡種，而是一個大字不識的文盲。

　否則的話，他該怎麼解釋這厚厚的一本書中明明每一個字他都認識，但是連起來之后他卻覺得自己一個詞都看不懂。

　而這時，他也終于認識到，他那智障小師妹這次居然沒誆他。

　這不是什麼修真功法，反倒更像是凡人的東西，而現如今他不得不承認，他居然連凡人的東西都看不懂了。

　晏行舟不聲地問道：“這本《高等數學》，小師妹也會嗎？”

　虞闕慘笑出聲：“會，怎麼能不會呢。”

　畢竟上輩子，也是那被掛在高數上的禿頭人之一。

　小師兄手中隨意翻過的每一頁，全是低分飄過的和淚啊！

　呵呵，小師兄這麼厲害，兩年的東西一個半月學會不在話下，想必一個高等數學也不在話下吧。

　都能說出“萬事萬于我而言一眼看到底”這種話了，想必高數于他而言，也能一眼看到底吧。

　他讓穿越之后還得吃學習的苦，那麼今天，你也來嘗嘗高數的苦吧！

　呵呵，慢慢學，不著急，畢竟線代數和大學理可全都在這里呢，只要有了在，敢保證，從今以后，小師兄下半生的日子絕對，充滿挑戰。

　學啊！都學起來！大家一起學！互相傷害啊！

　不在沉默中發，就在沉默中變態。

　已然完全變態的小師妹揚起一抹甜的笑，茶里茶氣道：“小師兄這麼聰明，想必這本高等數學對小師兄也沒什麼挑戰吧。”

　晏行舟張了張，似乎想說什麼。

　虞闕繼續：“我當初學的時候學了好久還沒學會，但是換小師兄的話，這麼薄一本書，想必半個月綽綽有余吧！”

　虞闕鄭重道：“學海無涯，學無止境，小師兄能出寶貴的時間把兩年的東西一個半月全教給我，我又怎麼忍心讓小師兄的日子無聊！小師兄你放心，今后的日子大家一起學，我絕對會讓你，充滿挑戰！”

　要把大學四年的苦，讓你一個半月全吃了！

　一時之間，整個書房充滿了學習的芒。

　晏行舟：“……”

　好像玩了。

　他看著手里的書，沉默不語。

　而虞闕則偏頭看著他，一張就道：“不會吧不會吧，小師兄這麼聰明，我都能學會的東西，小師兄不會拒絕我吧，畢竟人家可是很想和小師兄一起學習呢，沒有小師兄陪著學習，我覺得我書都看不下去了。”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特別是說出“人家”的時候，虞闕想，可能真的完全變態了。

　因為此刻心里想的居然不是小師兄若是拒絕了就可以順勢不學了，而是想，今天哪怕是學死在這里，也要憑一己之力卷死小師兄！

　卷就是這麼來的。

　而此刻的晏行舟，明知道他這個小師妹是在激他，使的還是不流的激將法，但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好奇心和好勝心都被激起來了。

　他看了看手里的書，不由自主地想，凡人的學說，哪怕再怎麼難，又能難到哪里去呢？

　學一學而已，就這麼一本書，總不能耽誤他滅世。

　小師兄的思想，就這麼在虞闕的三言兩語中給帶的了大坑。

　從此之后再也沒能從坑里爬出來。

　他放下書本，自信從容道：“有高等數學，必然也有低等數學吧？小師妹想讓我學，不妨全拿出來吧。”

　這本書看著似乎十分的難，但想必也是沒有基礎的原因，高屋建瓴，總讓人覺得不可能。

　小師妹既然自己學不下去了也想為難為難他，那不妨如所愿。

　虞闕看著自信的小師兄，角出了迷之微笑。

　從容不迫道：“系統，兌換。”

　系統言又止：“宿主，真的要這樣嗎？”

　虞闕輕聲道：“我怎麼能讓小師兄失呢。”

　系統頓了頓，沉默無言的把東西兌換進了虞闕的儲戒。

　虞闕立刻取出。

　霎時間，厚厚的書摞滿了整張桌子。

　晏行舟一頓，開始覺得有點兒不對頭。

　而此時，虞闕已經熱的分門別類把書推薦給他了。

　虞闕：“這是小學數學，對小師兄來說肯定易如反掌！”

　小學數學上下冊十二本，一摞。

　虞闕：“這是初中數學，略有些難度，但對小師兄來說也是小意思！”

　又是六本。

　然后鄭重道：“這是高中數學，難是難了些，但對小師兄來說，肯定不在話下！”

　高中數學人教版，從必修一到必修五，從選修一到選修三。

　虞闕按著這些書，正道：“這些，全都是你口中的初等數學，等學完他們，你就可以開始學高數了，小師兄，你開不開心？”

　晏行舟：“……”

　不等晏行舟說話，虞闕又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一本又厚又大的書，正道：“而它！就是你學高數的通行證，只要你把它從頭到尾做滿分，你就有了學高數的資格！”

　晏行舟下意識地看向了那本書。

　書本上明晃晃的幾個字刺的人眼疼。

　《五年高考三年模擬》。

　晏行舟：“……”

　他緩緩的看向那加在一起數量驚人的書。

　他終于意識到一件事。

　他好像把事想簡單了。

　而此時，虞闕已經雷厲風行的安排好了他接下來的命運。

　握拳道：“小師兄既然都能相信我有十倍的學習能力，那聰慧的小師兄肯定十倍不止！我們這樣，三天學完小學數學，十天學完初中數學！半個月學完高中數學！剩下半個月，我們把高數融會貫通！那麼一個半月之后，小師兄你就也是個數學高手了啊！”

　拍了拍小師兄的肩膀，語重心長。

　鄭重道：“這一個半月，我們一起努力！”

　晏行舟面無表地看著。

　而虞闕則深道：“小師兄，你不必擔心一個半月學完了之后你該學什麼，我這里還有理化學生，你只需要挑你下一科準備學什麼，小師妹我是絕對不會讓你無聊的！”

　保證，小師兄的后半生都將彩紛呈。

　虞闕笑瞇瞇地看著小師兄。

　小師兄面無表地和對視著。

　而一生驕傲的小師兄，終究不允許自己說出的話再反悔，特別是對方是自己小師妹。

　他緩緩的、緩緩的把摞起來一人高的書掃進了儲戒。

　然后他想，小師妹這麼不余力的教他，他自然也不能藏私。

　于是他微笑道：“小師妹費心了，明天，我便把小師妹要學的東西加上一些難度，否則怎麼對得起小師妹的拳拳之心。”

　虞闕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兩人對視了一眼，紛紛又移開視線。

　這一波，兩敗俱傷。

　夜深了，晏行舟懷揣著一儲戒的書，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此時，他那發熱的大腦才終于冷靜了下來。

　然后他才意識到，自己到底都做了什麼蠢事。

　晏行舟：“……”

　他面無表地想，難不和小師妹在一起待的久了之后，智商都會到影響嗎？

　他明明有很多辦法拒絕小師妹，他為什麼要和一個小智障兩敗俱傷？

　他想了想，終究還是拿出了那厚厚一摞說。

　就讓他看看，凡人的學說，究竟有多難。

　學習自然要循序漸進，晏行舟直接從小學數學開始。

　他隨意看了一眼，面無表地迅速翻過了一二三年級的書本。

　小孩子學的，不知道小師妹為什麼會覺得這麼簡單的東西他不會。

　直到他看到了四年級，遇到了方程。

　晏行舟翻書的手一頓。

　從未見過這樣的解法，略有些意思。

　晏行舟稍微認真了一些。

　于是這一夜，晏行舟飛快的過到了六年級。

　第二天，虞闕一見面就一臉誠懇的問：“小師兄有不會的嗎？需不需要我教教？”

　晏行舟不聲道：“尚可。”

　虞闕：“小師兄學到了哪兒？”

　晏行舟：“小學已然學完。”

　虞闕便誠摯的祝賀道：“恭喜小師兄在七十歲這一年，功為了一名合格的小學生。”

　晏行舟：“……”

　怎麼聽怎麼不像好話。

　于是他微笑道：“小師妹樂理學的怎麼樣？”

　虞闕溫道：“我可以拉給小師兄聽。”

　兩人相對而坐，笑里藏刀。

　正準備找虞闕商量自己的中間商大業的蕭灼見狀腳步一頓，默默的退了出去。

　于是從這天之后，整個七念宗都能看到虞闕和晏行舟是怎麼互相傷害瘋狂卷的。

　有他們在的地方，學習的氣氛總是格外的濃厚。

　有他們在的地方，兩句話離不開學習。

　有他們在的地方，萬都在瘋狂卷。

　大師姐被卷的實在不了，找到了師尊，問道：“師尊不管管他們嗎？”

　師尊頓了頓，說：“闕兒沒功夫鬧騰了，行舟也沒空折騰了，這不是很好嗎？”

　大師姐若有所思。

　很好，當然很好。

　在他們互相卷之后，整個七念宗從來沒有這般靜謐過。

　而唯二覺得不好的，就是兩個當事人。

　虞闕強撐著和小師兄卷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下來，險些不記得自己到底是姓虞，還是姓闕。

　晏行舟在一個月的不眠不休之后，終于通關了高中數學。

　這一天，他把一本滿分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扔到了虞闕面前。

　虞闕恍恍惚惚地抬起頭，恍恍惚惚地看著他。

　片刻之后，出了一個疲憊的微笑。

　真心實意道：“恭喜，你終于跳進了大坑？”

　晏行舟：“嗯？”

　虞闕微笑：“我的意思是，明的未來等著你！”

　很好，一個現代人瘋狂卷修真界知識，小師兄一個土著人瘋狂卷現代數學。

　大家都有明的未來。

　小師兄，往前走吧，跳進這一個坑，還有無數個坑等著你！

　當天晚上，小師兄接到了難度完全和那“初等數學”不可同日而語的高數。

　小師兄徹夜未眠。

　一整夜，向來很有偶像包袱的小師兄幾次撓頭。

　了幾遍。

　外面的天緩緩亮了起來。

　小師兄再此撓頭，而這一次，借著窗外微微的亮和室將要燃盡的燭火，小師兄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指間，夾著數縷頭發。

　小師兄看著那落發，愣了愣，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下意識的又撓了幾下。

　又是好幾頭發。

　一二三四五……十三。

　整整十三頭發。

　小師兄看著自己的頭發，沉默了。

　虞闕不知道從那個角落里冒了出來，看著他手中的頭發，欣道：“小師兄，恭喜你，你現在，才算是踏了數學這扇大門，你開不開心？”

　小師兄沉默片刻，握了手中的頭發，冷靜道：“所以，踏數學這扇大門，代價是發嗎？”

　虞闕憐憫地看著他，像看一只迷途的羔羊。

　溫道：“小師兄，你想什麼呢？怎麼可能是發，”

　晏行舟不著痕跡的松了口氣。

　虞闕輕輕：“當然是禿頭啊。”

　晏行舟：！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

　小師妹魔鬼低語：“小師兄，你變禿了，也變強了！”

　“這！才是強者的必經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