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頭也不回的逃走，等到完全看不到的時候，才停下來，長出一口氣。

實力越強了，反而愈發能到那種可怕。

當面對對方的時候，很難生出惡意，只要一不好的念頭將要浮現，立刻會衍生出無盡的負罪、愧疚。

意志力稍稍薄弱一點的，那站在那裡讓他殺，估計都沒人能下得去手。

偏偏他現在非常確定，這並非那有意影響的，更像是一種被的能力。

當越是明白的時候，恐懼便會自然而然的出現了。

秦甚至覺得，當年全天下的修士，都在恐懼三道君，恐怕不僅僅是因爲三寶所帶來的大恐怖。

你邊的人，可能都會在不知不覺之中，被煉化，甚至你自己，都有可能在你不知的況下，已經變了化。

有一說一，秦自忖，他要是也在三道君的那個時代，他也要加到討伐大軍裡，說什麼都要把三道君弄死。

就算是現在，若是三道君捲土重來，他也一樣會加到討伐大軍裡。

無關個人恩怨，僅僅三寶這一點，就足夠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大荒對三寶喊打喊殺，修行三寶的是有，卻也沒見誰能跟三道君一樣，可以三復三，彷彿完全沒有什麼限制。

回頭遙著黃泉，秦頗爲糾結。

年輕的三能來，證明了這裡的黃泉，肯定是連接著黑林海里的黃泉河。

而之前他在黃泉之地待的經驗，再加上一路行來得到的收穫，想要從黃泉裡跳出去，機會還是非常高的，冒險一點也是值得。

然後，問題來了，同樣因爲年輕三的存在，他現在不敢靠近黃泉，更別說跳到黃泉裡了。

年輕的三能說好像見過他，秦便自把“好像”這倆字去掉。

對方絕對是已經認出他了。

所以現在，黃泉最大的風險，就不再是黃泉這種有既定規則，如同一道數學題一樣，只要能破解就能解決的問題。

最大的風險，立刻變了完全不可控，風險指數還在直線攀升的年輕三。

思來想去，秦悶頭向著上古地府的下方奔去，還是去海轉轉吧。

到時候不行了再回來跟那聊聊。

按照他們所說，這個海在上古地府之下。

這個“下”到底是不是地理位置的下，秦不確定，先去看看再說。

一路向下深，所見盡是虛無與混沌，秦沉思了一下，拔下一頭髮，化出一個分作爲座標。

還有每前進一段，便留下一個分作爲座標。

再繼續向下，那種清晰的空間劃分，都會變混沌，沒有上下四方，周遭萬年不變，恍若時之河都不會從這裡經過。

不知深了多久，秦覺到，自己已經迷失了。

多遠不知道，多久亦不知道，掰著指頭數了數，只知道自己下了足足十七頭髮的本。

懸立混沌之中，秦呆呆的飄在這裡，眼神裡帶著點茫然，喃喃自語道。

“真迷失了啊，海真的在上古地府之下麼？”

然而，聲音卻沒有傳出去，只有他自己聽見了。

下一刻，混沌迷濛之中，泛起一波瀾，秦剛剛出口的那句話裡，唯有海倆字，在其前凝聚文字，再崩碎之後，化作迴音，徐徐傳開。

海這兩個字的意，在混沌之中炸開。

迷濛之中，有一，無聲無息的暈開，轉瞬便將整個世界化作了，秦所站的地方，泛起一波瀾，漣漪擴散的瞬間，彷彿揭開了一層薄紗，展現出一片絢爛的世界。

秦回過神，已經站在了一片林裡。

林裡氣森森，鬼影綽綽，一個個小鬼，嘶嚎著，咆哮著，面猙獰的撲向前方。

就在這時，一道閃耀的劍從天而降，分化萬千利劍，準的穿每一個小鬼，轉瞬便見這些小鬼神形俱滅。

這片林，也在此時，像是暈開的水墨，消失不見，這裡再次化作了泛著迷濛。

秦到上似乎著什麼，回頭一看，就見方纔神形俱滅的小鬼，化作一個個虛影，一個搭著一個的肩膀，最前面的那個，將雙手搭在秦的肩膀上，跟放風箏似的，掛在他的後。

秦一回頭，就見這些小鬼，眼神空，齊刷刷的看著他，空之中，卻蘊含著最純粹的惡意和恨意。

秦一揮手，想要試圖撥開這些小鬼，但後小鬼的，卻仿若一個不存在的幻影，不到，不著。

秦眉頭微蹙，這裡就是海麼？

怎麼海里會出現這麼詭異的小鬼，這些小鬼到底是什麼東西？

剛纔浮現出的幻象，秦看的沒頭沒尾的，完全不明白是什麼。

他扭轉腦袋，對上那些小鬼空的眼睛，想要從中看到什麼。

轉瞬，那些恨意和惡意裡，便約有什麼東西，在這些小鬼的眼中，幻化出一些一閃即逝的畫面。

第一個，像是什麼地方在辦喜事，一個個小鬼喜笑開，長了脖子，正在吸桌子上一把燃燒著的靈香。

第二個，他們從黑暗之中被人放了出來，落到一個邪道之手，被邪道強行煉了怨靈惡鬼，當做炮灰。

最後一個，便是他們被人一劍斬殺的畫面。

秦看的一頭霧水，也就第一幅一閃而逝的畫面，似乎有些似曾相識。

回憶了好半晌，秦啞然失笑。

這不就是當年花想容抓走，逃出來的時候，順手撿走賣掉的那些小鬼麼。

他一時還真沒想起來。

主要還是印象完全不一樣了，當年這些小鬼裡，隨便拉出來一個可能都比他強。

而現在，他看到這些小鬼，尤其是剛纔浮現出的小鬼死時的畫面，自然能判斷拿出來，這些都是如今的他，打個噴嚏都能將其噴死百八十遍的小嘍囉。

秦看著這些小鬼的虛影，頗有些無語。

“你們這些傢伙，心思都扭曲了，恨我幹什麼？

當年我只是把你們撿走賣靈石了而已，又不是我殺的你們。”

可惜這些小鬼，卻還是跟風箏似的，掛的長長的，掛在他的後，一不，不言不語。

這邊還沒說完，後面又有新的東西出現，依然是鬼，秦都想不起來對方爲什麼會恨自己。

再過了一會，出現個人，這個秦有印象，是他第一個用雷法劈死的人，當年那個商行的管事，名字忘了，只記得姓裘。

這人出現之後，雙手搭在前面的鬼上，跟玩堆堆樂似的，不斷疊加。

隨著時間流逝，有些是秦都沒印象的傢伙，他們死的畫面，秦也沒有印象，鬼知道這些傢伙到底是怎麼恨上他的。

八竿子打不著的，也能強行來，跟神經病似的。

要說真死在他手裡的，現在出現了，秦還能理解，都把人家宰了，還不準人家恨他麼。

看著風箏線越來越長，後面的人越來越多，秦百無聊賴的看著，又是一大堆他完全沒印象的。

甚至爲了防止他忘記了，秦還專門在第一顆金丹裡掃了一遍自己的記憶和人生，的確跟這些傢伙沒有集。

都有些犯困的時候，一個面孔出現了。

紫霄道君。

紫霄道君後面，葬海道君的虛影也出現，他搭在死對頭的肩膀上，直勾勾的看著秦。

“喂，別人就算了，你們倆怎麼就恨上我了？

葬海，不是我說你，你最恨的人，應該就是你前面這個傢伙吧，你瞪著我幹什麼？”

秦覺肩頭一沉，那種重隨著這倆貨的出現，立刻變沉了不。

偏偏他還不到這些傢伙。

隨著這倆相相殺一輩子的混蛋出現，後面出現的越來越多，堆堆樂也來越多高。

他上的力也越來越沉，讓他的腰都有些難以直起來了。

秦歪著頭繼續看，盤算著按照目前的趨勢，每個出現的，應該都是按照死亡順序來的。

那嬴帝差不多也該出現了。

這個傢伙出現，施加的重，恐怕會將他的戰鬥站不住了。

誰想，新的虛影出現了，並非嬴帝，而是一華服，面容自帶威嚴環，看起來高高在上的太微天帝。

秦周一沉，恍若被鎮的直接趴在了地上，可下方明明也是一片迷濛，這裡也不分上下左右。

秦歪著頭，看著太微天帝的虛影，靜靜的等候著。

可能下一個就是嬴帝了。

然而，依然不是，風箏線的最後，開始出現了亡者之界裡，被他斬滅的死靈虛影。

一直到一堆他都沒有什麼印象的死靈出現，堆堆樂的最後，再也沒有新的虛影出現之後。

秦才徹底確定，這就是全部了，再也沒有了，嬴帝沒有出現。

趴在那被鎮的難以彈，秦卻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真是諷刺啊。”

嬴帝死於他之手，最後竟然沒有恨他？

不應該吧，要不是他，嬴帝也不會死，可嬴帝沒有出現，爲什麼？

秦思來想去，似乎也只有一個結論了，想來嬴帝最終是將自己的落敗，歸咎於自能力的不足。

並沒有無能狂怒，覺得自的遭遇和結局，都是別人的錯，也沒必要去恨他秦有德。

相比之下，秦還真沒想到，太微，連一個人族神朝的大帝都不如，竟然會恨他。

這是將其隕落，權柄的消失，徹底消弭，歸咎於他秦有德。 шшш＿ тTk Λn＿ ￠ o

秦被趴在那裡，笑的合不攏。

這就是所謂的天帝，太微天帝啊。

若是沒有嬴帝的對比，他還真沒發現其中的關竅。

本來秦以爲所有能跟他扯上一丁點關係的，哪怕只是在生前跟他肩而過的，曾經莫名其妙的恨上他一瞬的人，死後在這裡出現虛影。

直到嬴帝沒出現，秦才明白，這是直接牽扯到死亡的，因爲死亡而遷怒遷恨到他的，纔會出現。

哪怕對方的死亡跟他並沒有什麼關係。

若對方死時，本沒有恨他，便不會出現。

仔細想想，他這些年見證過的死亡太多了，很容易就再找到了一些佐證。

當年的差點將他煉翁仲甲士的老梆子，沒有出現。

衛虛空也沒有在這裡出現。

當年在北境戰場上，隕落的將士，也一個都沒有出現。

巡天使裡，隕落的人也沒有出現。

太多太多了。

秦重新回頭，仔細看了看這些虛影，什麼奇形怪狀的東西都有，從這裡就能反映出來，哪些人死的時候恨他。

重新找了一圈，秦不嘆，還是凡人多啊，明明跟他敵對，還死在他手裡的人，最後卻沒有將一切的失敗，都歸咎於他的，只有嬴帝一個人。

老嬴也是個敞亮人啊，反正現在大家的恩怨已經了結了，要是他媳婦沒有灰飛煙滅，以後能在亡者之界見到了，就給老嬴送過去得了。

讓老嬴能徹底瞑目了，省的還剩下個大執念，在那裡掛機，怎麼都無法解。

真能上了，權當做好事吧。

不過現在麼，還是想想怎麼離開海吧。

海的確跟其他四條水脈不太一樣，明明都進海了，海卻還沒有出現。

當他點出了海之後，海才隨之浮現，而他這個時候，纔算是真正的進了海。

沒有正常的水脈邊界，只有存在和不存在兩種狀態。

秦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裡的海，跟當年的海不一樣，他想象中的海，沉落在上古地府的最下面。

應該是看起來就像是一方鮮匯聚的海洋，那些水，全部都是衆生留下的各種污穢沉澱匯聚，是天底下最險惡的地方，修士沾之必死，法寶沾之則被污穢報廢。

所以，這鬼地方，就算是府君自己也不願意來，來過的人全部都死了，知的是打死不會來。

哪想到，這裡的所謂海，竟然是這幅鬼樣子，只有存在和不存在，當你發現海的時候，必定已經其中了。

這麼搞的話，當然沒有人知道了，知道的全部都死在這了。

難怪府君自己都不來，這傢伙搞出來的什麼瓜皮地方，還跟其他四大水脈，並列五大水脈之一，這不是坑人的麼。

想到之前跟府君的一部分聊，這貨看起來好說話的，被噴了都不發火，反而先問是不是以前得罪過閣下。

秦想到府君那部分最後說的那句話。

怎麼從亡者之界離開，回到生者世界，他也不太清楚，但是幾條水脈呢，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你瞅瞅這種模棱兩可的話，現在怎麼看都不太對勁了。

忘川裡出了個自稱府君的傢伙，這個傢伙，十有八九還真是府君留下的，再加上忘川還能當做服聊天平臺，傳遞信息。

後面的黃泉，似乎更是直接連通了兩界。

秦當然覺得，五條水脈，肯定都是府君當年佈置的後手，用來勾連生死兩界。

這個時候，只剩下最神的海沒來，秦能不來麼。

來了之後，才發現這裡就是個坑。

現在秦覺得，府君那一部分，絕對是故意坑他的。

證據？還要什麼證據。

兩邊忘川裡，同時出現了一部分，要說這不是故意留下的一個後手，秦肯定是不信的。

現在其中一部分，被他砍的直接消失，還是消失的徹徹底底的那種。

對方通過他可以在忘川上留言，影響到對面，判斷消失的那部分，就是死於他之手。

完全合合理。

最後不經意間給他挖個坑，等著他跳進去，報了一劍之仇。

秦被鎮的無法彈，暗道終日打雁，最後讓雁啄了眼啊。

他一生經營出來了一個人設，到死了都還是那樣，那說人設其實已經不是人設，他本來如此，也沒什麼病。

當年他利用自己愈發穩固的人設，可以非常輕易的讓人相信他。

到了亡者之界亦是如此，大家都容易相信他的，當然，絕大多數時候，秦做的事，也的確跟人設一樣。

正所謂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天下無好人。

玩了一輩子的花活，卻忘了一件特別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