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的一隻手探水中，周遭的環境，瞬間發生了變化。

他站在一片林裡，蟲鳴聲從遠傳來，然而轉瞬，便化作了星空，又一瞬，又變了有無數鬼的河。

周遭的所有環境，都仿若無數雜無比，看起來毫無章法，猶如碼一樣的畫面。

每一個畫面裡的聲音，也隨著畫面的變化，化作了滋滋的噪音。

最初的眨眼變化一次之後，立刻不斷的加速，加速到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五彩斑斕的帶。

當這個完全看不出有什麼東西的彩加速到極致。

黑暗降臨了。

最純粹的黑，就是整個世界。

整個世界裡，只有低沉的背景噪音。

這一部分記憶所化的府君，站在這片黑暗裡，有些意外的看著這一幕。

他也沒想到，明明記憶都已經可以凝聚人形了，秦的記憶，卻混到這種地步。

所有的記憶，都如同那些黑水一樣，一滴一滴的混雜在一起，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麼區別。

但是其的排列，卻早已經不是最初的樣子了。

所有的記憶化作的畫面，都是一幀一幀的全部出來，然後再胡的堆在一起。

哪怕只是幾百年的記憶，以這種方式存在，那也是一個誰都不可能理清的天文數字。

那一幀一幀的畫面，就像是一個個有順序的拼圖，以幀爲單位的畫面，最後這個拼圖的碎片，會有多個？

一息只算六十幀，以秦存在的年份，起碼也有上萬億的拼圖。

再按照順序，一幀一幀的拼好這個拼圖，萬億個碎片，排列組合，會有多可能，算不清楚了。

再從這無數的排列裡，找到唯一一種正確的，沒有人能做到。

外人，哪怕是當年的天尊，開了思字訣，整一萬年也不可能理清楚，找到那唯一的答案。

府君站在黑暗裡，念頭閃過的瞬間，立刻就放棄了，他忽然搖頭笑了起來。

“難怪你能在亡者之界的忘川，影響到這裡的忘川，能影響到自的記憶到這一步，的確是亙古未有，讓人歎爲觀止。”

府君緩緩的出手，周遭的黑暗，瞬間消失不見。

同時，他的手，也從下方的黑水裡，了回來。

府君一步一步的走出，黑水覆蓋的範圍，站在了黃的忘川上，靜靜的看著前方的黑水慢慢回，似乎要重新凝聚秦的樣子。

忽然，他盯著漸漸小範圍的黑水，眉頭微蹙，打量了一下四周，再擡頭看了一眼，一隻腳輕輕擡起，再次落在忘川上。

一漣漪以他的腳爲中心，緩緩擴散開來。

然而，這一次，忘川卻紋不，漣漪所過之，世界彷彿都在扭曲，眼可見的所有畫面，都仿若變了水波，隨著那一漣漪，不斷的變化著形狀。

周遭的一切，立時變得似虛似幻，不再真實。

下一刻，山石崩碎，忘川崩斷，眼可見的一切，都似破碎的琉璃，轟然崩碎。

周遭依然是那純粹的黑暗，背景裡也依然是連一片的嗡嗡噪音。

這裡依然還是在秦的記憶裡。

所有的拼圖都匯聚了一片黑和背景噪音，但不代表那真的是所有的拼圖。

府君以爲他出去了，實際上，那依然是秦在出現在這裡之後，新出現的記憶。

以環境的記憶，重現的環境，一切看起來都不會有變化，只是本質上卻已經截然不同了。

“如此造詣，當真是小看天下俊傑了，只是，這種小手段，可困不住我的。”

府君嘆一聲。

黑暗中，一個秦的影，走了出來，他有些憾的嘆了口氣。

“哪怕只是府君的一部分記憶，也不是那麼好解決的，我還真沒想要這麼簡單的解決你。

只是你發現的速度，還是比我想的快了點。”

秦也沒辦法，他剛到這裡，立刻第一時間觀察周圍，讓這裡的一切，都變新的記憶，這樣他就能在記憶裡重現這裡，毫無破綻的重現。

但沒有經歷過的記憶，自然就沒有那麼真實了，有了破綻。

他出現在這裡之後，第一次凝聚出形，屬於本能，再加上界而來，自然會慢了一點。

他的形被府君轟碎，重新化作黑水落忘川，但第二次凝聚形的時候，肯定是要比第一次快一些的。

他沒有經歷過第二次凝聚形，這一部分，就是破綻。

被府君一眼看穿，找到了突破點。

秦自顧自的將自己的推測，不不慢的說了一遍。

而後看向府君。

“我沒說錯吧，我自己能找到的破綻，只有這一點了。”

“說的不錯。”府君點了點頭，而後打量著四周的黑暗一眼，重新看向秦：“但是我更好奇的是，你的第一張牌，已經出了，你拖延了這麼久的時間，接下來，你還要怎麼困住我？”

“你可以試試。”秦化出的影，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府君一跺腳，周遭的黑暗，隨之轟然崩碎。

/b轉而逆向演化，重新化作了彩斑斕的帶，最後再慢慢減慢速度，化作一張張飛速變化的畫面。

最後再次變了最初的那個林的畫面。

當林的畫面隨之崩碎之後，府君以爲他已經從秦的記憶裡困了。

卻見後面是無盡的黑暗，嗡嗡的背景噪音。

他眉頭微蹙，並指爲劍，向著前一斬，無形的力量，直接斬碎了黑暗。

黑暗崩碎……

而後是彩帶，畫面，最後定格到林，再是黑暗，彩帶……

如是三次之後，力量耗盡，重新定格到了林裡。

府君的神，愈發鄭重。

他擡起頭，仰著黑暗，再次斬出一擊，這一次這般套圈套了七次。

將這種無限循環，迫到了極致之後，他才終於在每一次套圈的收尾，發現了一隙。

他想要順著那一隙衝出去，卻發現前方還有一個屏障抵擋著，他這個記憶化的力量，本無法撼那屏障。

他發現了，這不是秦的記憶裡，而是在一個圓球裡，

或者說，秦的記憶，在一個圓球裡。

那個屏障，一閃而逝的氣息，所蘊含的神韻，給他一種特別悉的覺。

不可毀滅，如同規則本，這不就是先天之的特麼。

他重新站在林裡，眼中終於浮現出了一難以掩飾的震驚。

“你用一件先天之，承載著你的記憶？！”

“有問題麼？”秦的影，從林裡走了出來。

“你是記憶流派的衛道者？”

“不是衛道者，也不是記憶流派的。”秦回答的很誠實。

“……”府君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

曠古絕今，亙古未有的絕世敗家子，敗家子之中的極品仙葩，先天敗家子，說的就是眼前這個傢伙了。

他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甚至從來沒想過，還能這麼幹。

就他目前所擁有的記憶裡，大概也有一些故事，在他那個時代，在修爲境界到了某個極致之後，先天之，便是越界限的橋樑。

真正完仙這一步蛻變時，可以給予最大幫助的寶。

哪怕是記憶流派的人，也絕對不會像秦這麼幹。

秦笑了笑，一臉欣。

府君，哪怕只是一部分記憶的化，見識肯定也比他高的多。

既然對方都說先天蟲殼，真的是先天之，那這就是權威認證了。

先天蟲殼，必須是先天之。

從回來之前，他就已經提前考慮過了。

他的記憶這部分，要從忘川越生死界限。

而他能確定的，大荒一定存在的忘川支脈，就是府君之前跟他聯繫的那一段支脈。

只有這一段，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證，他可以越過來。

可是要是從這一段過來，若是府君的記憶化，還沒有找到承載之，沒有離開忘川的話。

他過去之後，必定是要面對府君的一部分記憶所化的化。

就算不考慮之前，對方其實已經順手隔空坑了他一次。

他也必須要以“跟府君的記憶化爲敵”，作爲先決條件來考慮的。

防人之心不可無，他不會把自的命，寄託到一個陌生人是個好人上，哪怕這個人不是府君，也是一樣。

既然要防著，提前做好準備，不是必須的麼。

先下手爲強，後下手遭殃。

他的記憶，裹挾著的，是他的第一顆金丹，其便是他修行永恆煉獄，融其中的人生和記憶，在裡面無限循環。

而按照他的經驗，先天之，無論是生者世界，還是亡者之界，都是毫無影響的。

那麼，他以亡者之界的先天蟲殼，煉就的金丹，理論上，就算是出現在生者世界，也是毫無影響的。

這是秦做的安全保障，同樣也是爲了防著府君的記憶化。

只要有問題了，就先把這傢伙，困死在無限循環的世界裡。

而且，這狗東西，在到他越了界限過來，竟然還真的來的。

先藏在他浮現的這片地方，等他凝聚出形之後，府君的記憶化，已經先一步藏在他的形裡了。

從而外的轟他的形，想要走他的記憶窺視。

看，要不是對方這麼高，哪還有後面的事。

“你這天作孽，尚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不是記憶流派，卻比記憶流派的人還要深，當真是見了，還是說，如今這個時代，已經沒有流派之別了？”

“的確沒有見到過這種流派之爭了，只是聽說過這個所謂的流派而已，其實要我說，這不就是倆選擇麼，就跟修魔道，還是走正道的區別，有什麼可爭的，好用就行。”

“說的對。”府君點了點頭，對此甚爲贊同。

倆人正聊著的時候，這裡所化的林世界，忽然一震。

秦擡起頭了一眼，看向府君。

“有來有往，你拖延了點時間，是因爲我小看了你，我也拖延了點時間，也是因爲你小看了我。”

府君微微頷首，輕輕一笑。

“呵……”秦念頭一轉，有些失笑。

這次他還真沒想到。

這傢伙本都是個記憶化了，是一部分記憶所化，可他又繼續分割出來一部分，再次化作一個化。

一個來搞事，一個還在策應。

也就是說，這狗東西，在他出現的第一時間，就已經先做好了後手了。

未言勝先言敗。

“你都知道這是先天之了，你不會以爲，你的另外一個化，可以轟碎我的金丹吧？”秦也不慌，好奇的問了一句。

“的確不能。”

“那麼，你是不是又忘了一件事，你的化這麼靠近我，會出事的。”

“的確，我的另外一化，也很容易再被你困進來。”府君面帶微笑，似乎也不慌。

忘川水面上，府君的記憶化，並指爲劍，點在了黑水面上，一漣漪浮之下，一顆金丹，在黑水之中慢慢形。

當金丹型的那一刻，府君的記憶化，一指點在了金丹上。

可怕的力量從忘川部發，在河撐起一個空腔水泡，水泡越來越大，迸發出的力量也開始越來越強。

然而，那顆金丹微微抖著，卻依然巋然不，表面圓潤，甭說碎裂了，連個印子都沒有留下。

府君的記憶化眉頭微蹙，第一時間察覺到這顆金丹不太對勁。

尤其是被他出的神韻，明顯是先天之纔有的。

他的另一半化，已經被困在裡面出不來了。

而他的後，黑水已經包裹了過來，他避無可避，若是被黑水淹沒，他的結局，便會跟另一半化一模一樣，被困死在這顆金丹裡。

他指尖迸發出的力量越來越強，金丹之下鼓起的空泡也隨之越來越大。

當那力量積聚到極限的時候，轟的一聲炸開。

忘川水面上，如同炸開一碗型的巨大豁口。

府君的化站在這個巨碗的側面，一指點在金丹上，指尖輕輕一挑，一奇異的力量環繞著金丹一轉，那顆金丹便躍出了水面。

金丹之中的府君化，擡頭去，林的世界，仿若在瞬間，從黑夜過渡到了白天，他已經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了。

“的確毀不掉你的金丹，但是忘川的記憶，若是離開了忘川，就會沒有了承載和依附，你什麼都做不了了。

哪怕在外面的忘川裡，也有你的一點記憶。”

秦撓了撓頭，擡頭看著金丹外面的況。

的確，金丹離開忘川水面的那一刻，這裡的他，也一樣會被困在金丹裡。

因爲金丹就是他的依附。

別人沒法如此隨意的將他的金丹從忘川之中離出來，可忘川的造就者，唯獨是例外的。

現在無論金丹被丟到哪裡，只要不在忘川，那麼，它就只是一顆金丹，一顆特別堅的珠子而已。

不過面對這種況，秦也沒慌，他嘆了口氣。

“好吧，我不演了。

實話告訴你吧，我這人不喜歡分割，而是喜歡備份。

備份是什麼意思，你懂麼？”

……

金丹從忘川的水面上躍起，同一時間，那些黑水也向著府君的那一部分化包裹而來。

這些其實才是秦本的記憶，金丹裡的只是無限循環的備份而已。

府君的化，看著包裹而來的黑水，面平靜，不爲所。

現在，哪怕被淹沒了，沒有了金丹，秦也困不住他了。

他出一隻手，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化作指劍，一劍斬出。

同一時間，黑水裡，有一滴黑水裡的記憶，直接展開，化作了秦手持塑料黑劍，迎面斬來。

這是秦曾經的記憶，被他調了出來。

一黑一銀兩力量，撞到一起，在半空中湮滅。

然而，下一刻，府君的微微一頓，僵在了那裡。

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一樣，那些包裹著他的黑水裡，麻麻，數不清楚多個秦的影浮現了。

有的面猙獰，有的眉頭蹙，有的一臉木然……

其中有一半，手握塑料黑劍，另一半，手持竹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