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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算不算巧合,其實我原來世也姓裴——后來才知道自己是這個姓。
至于從前的名字我忘記了,畢竟在那個的年代里,在繁華的不夜城最有名的舞廳里面,誰會記得一個小舞的名字。
為人販賣的孤兒,雖被高價買了,但被素掛著風雅之名的勾欄舞廳購買,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但自我七歲那年在后院看到了負責洗的壯婦人著臉提及家里孩吃不飽飯之事,倏然覺得我還是幸運的。
若不幸,也得從賣初夜那天開始才算吧。
在此之前,也不過是勤勤懇懇修煉技藝,讓自己夠得上花魁之名。
我深以為老鴇不缺我吃穿,甚至養著,便是早早看出了我的資質不錯,自覺養了來日能賣出個好價錢。
否則便是我再苦心討好且諂迎合,也犯不著廢這功夫。
這年頭,誰的心肝都分不出幾分熱度給他人。
雖不喜歡我以老鴇稱呼,但好在我也不同于其他哭哭啼啼的姐妹,我是從不哭的,笑開且學而通達,無論舞蹈歌還是賣弄風,我都信手拈來,集舞廳諸花之所長。
自我能從們茶里茶氣的虛偽姿態下看出們眼里對我的嫉恨,我便知道自己快賣出好價錢了。
老鴇果然端著燕窩來,矯造作告訴我買賣來了。
那年我15歲。
后世覺得不可思議的一個年歲,在那個年代簡直太尋常了,鄉下13歲嫁娶的也不在數。
是以當時我不覺得什麼,而那晚果然來了一個珠寶氣的公子哥。
當時我看到此人第一眼就頗慶幸。
還好還好,年紀不大,沒禿頂也沒大肚腩,甚至還沒口臭,長得還真算好看的,不比那些油頭面的電影男明星差。
就是比我想象的還要富貴。
慶幸歸慶幸,我還是不喜歡他,也許是因為他的西裝,腕表跟針,每一都在告訴我這人不能得罪,畢竟人家連一頭發都比我高貴。
人生在世,怎如此天差地別。
難道我生來就是芻狗?好在我邊好多芻狗,否則我真會嫉妒得用指甲蓋劃開他矜貴的脖子。
我暗暗想,但仍端著乖巧的模樣,我知道這些公子哥好這口,沒準遇到一個腦子不好的,還會熱沸騰來拯救于我。
話本里不都這麼寫麼?
讓我想想,怎麼從這大金上薅下羊來。
但當我正眉眼含淚狀時,門忽然被人踹開了,幾個五大三的大漢進來就把那子的公子哥給按在了地板上。
我當時震驚了。
這什麼玩意兒,難道還是個欠債或者牽扯仇怨麻煩?
我得躲躲。
但我還沒來得及躲,門外進來一個人。
我所在舞廳既為譽為魔都第一銷金窟,自有本錢的,人如云,要段有段,要臉蛋有臉蛋,從前有些個沽名釣譽的文壇名人來此地消遣,玩著姐姐們,里卻老提那些個名門閨秀,里不干不凈的,卻又推崇們的高貴,貶低我們的下賤,貶低便算了,我們本就下賤,可他們非要我們承認,當時我尚年,曾在伺候茶水且觀技藝時見到一個姐姐順著一位文壇大家的豬蹄讓弄自,且笑盈盈說:“那些個貴人千金,哪里是我們這些下賤坯子可比的啊,端是那等人隨口說的幾句英文,我們是聽也聽不懂的。”
這話半真半假,但我們都知道這些個虛偽的大家們其實也聽不懂英文跟那些資深文學思想。
但裝得人五人六的。
私底下,我們也瞧不上那些個大家小姐。
一來嫉恨,二來是我們什麼都比不過人家,但天生麗質這一塊是絕然勝出的。
氣質?長得丑,再用金錢堆出的氣質又能如何?沒見這些個男人們上奉承那些名門閨秀,人跟心肝卻都在勾欄麼?
但眼前這個人...好像真的很如何。
一個人,擁裘著旗袍,黑底金炆,腕表秀而不娟,其風華貴而威正,但眉眼間不帶一鮮活人氣,偏頭打量的時候,耳朵單邊垂掛的金銀雙鎏小墜子輕輕搖曳。
這樣的人,估計是那些虛偽的嫖客們提都不敢提的。
走進來后,有人乖順替拉開了椅子,其他保鏢分開了,兩個到窗邊探看,似怕有殺手,另有人看顧外面。
整個房間如同重型牢獄一般被看管著。
瞧瞧人家這排場。
我看看,又看看地上被按著的公子哥,再看到那幾個大漢腰上的槍套,知道這是個厲害到超過我想象的茬子,當即扶住了柱子,弱弱哭訴道:“這位姐姐,我可不知他有妻子啊,若是知道了,就是再被迫,我也守如玉,絕不做這勾當。”
舞廳的燈素來跟外面不太一樣,本覺得不適,取下了眼鏡拭,聞言頓了頓,抬眼看我,眼神幽深,讓我不敢直視。
而地上的那個公子哥卻是用比我更虛弱的語氣道:“姐姐。”
我當時又被驚住了,再次來回看看兩姐弟。
額,原來還覺得他長得蠻好,現在卻覺得他家的好風水估計也只剩下一點留給了他,其余的全讓他姐姐占去了。
沒看自己的弟弟,只看著我。
“我是來找你的。”
我很吃驚,已然看出對方不是來抓的,那就是...
“額...你們若是一起上,或者忽然換人,老鴇可能會收另外的價錢,得加錢。”
:“...”
那弟弟氣壞了,怒瞪我,倒是穩得住,只怪怪地瞧我,擺手讓保鏢把弟弟拖出去,房門再次封閉,而后才開口:“我姓裴,裴之鏡,一個月前我的父親過世了,按照族規,家主離世,所生子嗣需歸家服孝。”
“這是關于你的資料。”
擺手,一個助理打扮的英人士就把一份資料遞給我了。
為了賣個好價錢,我是識字的,顯然也知道。
我半信半疑看完了資料,很快就消化了這些信息,心中十分震撼。
其實在聽到名字我就已經震驚了。
裴家,南北兩地第一豪族,裴之鏡也是一個名聲赫赫的人。
畢竟越過了歷代傳男的規矩掌了門戶,這在哪都不常見,尤其是裴家并不缺男丁,而我們這些困在勾欄里的子其實也曾掰扯過八卦,結合那些商界嫖客們的說法,恍若是裴家雖還有男丁,但恰恰因為家業太大,男丁資質平庸,若是強行掌舵,恐有翻覆的可能,若是分家又十有不甘,但外都知道長資質超凡,一個就遠勝一群男兒捆綁,后來裴家家主在幾番對男丁的嘗試皆失敗后,最終將長仔細培養,后又送出國外深造,待之回來便為之轉了權柄。
如今已是裴之鏡掌門戶的第五個念頭了,算一算,現在應該29歲。
我走神了好久,但也不干擾,待我被外面街道小孩的鞭炮聲驚,惶然看向,才說:“你是我妹妹,親子鑒定已經做過了。”
顯然沒得到過我的允許,也許是我睡死的時候就有人爬進我臥室拔我頭發了。
我自然不敢跟爭論這個,只遲疑說:“讓我過去守孝?不怕敗了你們家的名聲?”
若我是男兒還可以理解,可我偏偏兒,又陷在勾欄這種地方,便是尋常人家也計較名聲,何況裴家舉國聞名的豪族。
“自我掌門戶,裴家的名聲已經被敗過一次了。”
裴之鏡似乎不太康健,虛弱中言語冷淡,不帶什麼緒,倒是聞了下桌子上的茶水,似嫌棄,并不飲用,只繼續道:“但考慮到你未來長久,今日自你跟我走后,這舞廳所有知曉你的人,日后也不能再多說半個字。”
我一驚,“你要把們都殺了?!!”
太狠了吧。
愣了下,看我的眼神更復雜了,若有所思道:“你倒是比資料里的更心狠狡猾一些。我的意思是給們錢財遣散了而已。”
我雖不滿誤會我心狠,但更心驚出手之豪氣,“但若是你家的仇敵找到們用更高的錢財呢?”
“夠得上仇敵的自也是有些分量的,若要手段攻訐,哪怕不致命,也得出,不至于拿你當噱頭,名聲這種東西。遠不及實際的利益實惠。”
這話讓我想到了的上位。
想來,當時也是力極大的。
“何況拿了們的戶籍,若有人了心思想來魔都嚼舌的,會在當地就被人理掉。”
我下意識住了資料。
微微笑著,把眼鏡重新戴上,輕推了下,“可以跟我走了?”
“好。”
肯出這麼大一筆錢替我善后修改份的,總不會是想害我,不然我一條賤命太好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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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廳果然被遣散了。
我也另外有了一個面清白的份。
當時我還很,覺得自己真如分別時那個老鴇真心誠意說的——你這孩子面白心黑會算計,又上進,靠著三分打拼日子也不會錯,但如今遇到那位,可真是草變凰咯。
可太會說話了。
我一面嘆息,一邊多給了一百塊大洋(裴之鏡當天就給了我一筆守孝的零花錢。)。
后來才知道遣散費于裴家而言真的是九牛一,而我那位名義上的父親私生子多如牛,比我更見不得人的也有——比如跟別人婚生的。
但也不是誰都能帶進裴家的,對此,我一直覺得哪里怪怪的。
難道是掛了的親爹對我親娘是真,特地讓裴之鏡對我寬厚幾分?
在裴家的日子自然是好過的,幾個哥哥雖不算酒囊飯袋,但要麼忙著工作要麼忙著生活,誰也不搭理我這個草飛上來的小凰,尤其是那個差點買了我初夜的小哥哥,得知真相后,每次看到我都跟吃到了蒼蠅似的。
大概他們也是怕裴之鏡的,一來是長姐,二來后者手段也厲害,這些年清理了不不安分的叔伯,肅清了領導團,拿了權柄,這越顯得其余弟弟無能。
他們也是要面子的,于是紛紛搬出了本家,在外面逍遙去了,除了工作例行需要的會面或者盡孝,其余基本不回來。
裴之鏡倒也無所謂,不好,除了生意,也沒其他經歷搭理別人。
自然對我也如此。
大概是三個月后,我名義上的忍無可忍,把老師寄過來的一堆績單拿給了,終于正眼看我了。
“原來瞧著你聰明的,怎績這麼差?”
我想說平地起高樓不難,可我這是坑啊,從勾欄出來的小花魁你還指一年就逆襲麼?
“不知道啊,大概是我笨吧,姐姐你別生氣。”
“我沒生氣,畢竟要被扣零花錢的人是你。”
“!!!”
每個月一千大洋是我的快樂源泉,絕對不可以!
對于三個月已經用一千塊大洋利滾利賺了一筆錢財的我,這種躺著就能掙錢的日子可太舒坦了,于是只能為了零花錢而讀書。
但要說嘔心瀝盯著我的學業也是做夢,我沒那分量,但幾次看瞧我績單的反應,倒也能察覺出對外語以及科學跟文學學科尤其重視。
雨均沾沒什麼必要,不如專攻這幾科討好吧。
后果卓有效,兩個月后,零花錢復原了,偶爾心好還能給我一點獎勵。
獎勵大部分是錢,偶爾會帶我出去長長見識,自然不是那些無趣的誤會,論見人說鬼話的社,似乎篤定我爐火純青,只是會帶我去博館或者古典嚴肅到讓我不好意思開小差的場合。
幾次下來,我就知道什麼是真真的讀書人。
敬重的長輩,學者,思想家,以及自己,都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人。
來自很多國家,各個的人。
次數多了,我覺得錢財好像...可自然是可的,就是沒那麼唯一了。
但我肯定不了他們那樣的人。
我生來卑賤。
有一次大抵題風對了我的胃口,績尤其好,我興匆匆跑到主樓書房,大概因為太興了,還沒敲門就沖進去了,矯造作說:“大姐,老師這幾日很不滿意呢,覺得人家這次考試考砸了,這幾門都滿分,獨獨其他三門不太重要的學科考得很不如意,你說人家這可怎麼辦啊啊...”
我的聲音跟公鴨被卡住了嚨似的,盯著正在吐的裴之鏡,一時不知道說什麼。
后來回憶起來,可能是被嚇到了。
奇怪,以前勾欄里的那些姐姐妹妹染了見不得人的病慘死在柴房里,我也不見得多恐慌。
但我很快就回神了,迅速關門,關窗,且觀察附近有沒有人窺探,確定無人后再從邊側洗手間拿出了臉盆跟巾。
“你拿臉盆做什麼?”拿巾捂住,氣息懨懨中還挑剔。
“給你接,快往這吐,不然等下你自己地。”
“...”
姐慈妹孝,恐怖如斯。
理完了跡,倒是舒服了,一不靠在椅子上,渾出來的皮蒼白如雪,細長的頸向似隨手可折斷,這讓我忽然想起老鴇傳授的所謂絕學。
啥吻頸**,繞指...十八般勾**。
我覺得吧,長相跟段到位的話,啥也不干哪怕快死了的病秧子也能花魁。
“你這是絕癥嗎?”我問。
睨了我一會,“父親死了你都沒分到份,還指我病死后能分給你?”
這人咋這樣,就沒一句人話。
我看著就那麼財?
我訕訕不語,倒是留意到了績單,手指過去冷眼瞧著,就兩個字。
“還行。”
“...”
獎勵呢?
不說話,后來也沒著我學那些之乎者也或者關乎德工的學科,估計自己十分瞧不上。
這很好,我在青樓訓慣了,現在飛上了枝頭可不是為了學這些糟粕伺候人的,就算來日教養好了跟人聯姻,好歹也給我選個過得去的男人吧。
做個也不錯。
但沒想到我的還能沒做,姐夫歸家了。
可真真沒想到裴之鏡有男人。
明正娶贅...贅夫。
倒不是瞧不上這人,畢竟我原本的份還不如人家,何況能贅裴家,至自資質是絕對過得去的——裴之鏡可不是一般挑剔。
事實也的確如此,對比裴家這些哥哥們,這位姐夫絕對算是人中龍。
見面自然是姐夫和善,妹妹乖順,但家宴結束,我轉頭逮著尷尬的敗家子小哥哥到角落試探,很快確認這個姐夫我以前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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