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時慢悠悠而過, 知了陣陣鳴響。
暑氣漸消的下午時候,樂家的門窗大開著, 涼風徐徐吹來,帶起一陣綠豆的清香。
樂喜剛學會做綠豆湯,此刻正滿頭大汗地圍著煤爐灶煮這道比較簡單的湯品。
好吧,它不是比較簡單,而是很簡單,最適合新手來嘗試。
樂喜手那麼殘,即便是決心好好學煲湯,汪紅英也不可能讓剛開始就學煲什麼多難的湯類, 所以先教了道最簡單的綠豆湯給練手。
什麼時候把綠豆湯做的過關了, 什麼時候才會再教下一道。
其實綠豆湯都不算湯品,只是一種大家習以為常在夏天煮來喝的飲品,做法并不復雜。
首先得找一個砂鍋,這個樂家有,汪紅英已經給樂喜準備好了, 直接放煤爐灶上用即可,都不需要再拾掇。
樂喜拿出來看了看,重新用水清洗一遍,放上砂鍋先燒干凈殘留的水, 覺鍋燙了立馬關火,拿開放一邊。
砂鍋準備好, 之后便是要把材料也就是綠豆清洗干凈。
樂喜洗的時候非常認真,幾乎一顆一顆檢查過來的, 整整洗了四五遍, 將一碗綠豆洗得通碧綠顆顆分明, 才終于覺干凈了, 滿意點頭。
下一步,清洗完畢的綠豆被放到砂鍋里,再加冷水大火煮開,完后關火燜個二十來分鐘,再煮再燜,反復三次。
樂喜為此耗費了大半下午的時間,不敢有半點工減料,現下在煮第三遍了,快要大功告。
砂鍋里很快又響起悉的咕嚕咕嚕聲,代表里面的綠豆和水再次被煮開,趕忙關火開燜,對著表燜過二十分鐘后,掀開鍋蓋仔細看,發現綠豆差不多全被煮開了花,與汪紅英要求的那種了爛了的狀態很像。
“OK,重要一步過關。”樂喜高興地松口氣,開始進行下一項。
主要的步驟已經走完且走得不錯,接下來就很容易了。
樂喜拿出一早備好的白糖,放了一兩勺后覺太,又連續放進去好幾勺子,才終于滿意停手,然后蓋上砂鍋蓋,打開煤爐子底下的火門,大火煮啊煮,煮到白糖全部融化進湯里,空氣中飄起一甜香為止。
隔壁鄰居家的小孩聞到跑出來看,對著忙活著的砂鍋眨眼,手指進里流起了口水,不到片刻的功夫,前面裳上就被滴滴答答地浸了一大片。
樂喜轉頭看到:“…………”
慶幸自家弟弟不是這樣的,否則真的會忍不住把人扔出家門去。
好在這不是自家孩子,不用多管,看不過眼就扭過頭不看,繼續伺候自己煤爐子的火,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那小孩見沒反應,吧嗒兩步往前湊過來,吸溜著口水,盯著鍋里的綠豆甜湯問:“阿姨,你做的什麼呀?”
終于還是被人喊了阿姨的樂喜默,咔咔轉過頭特別強調:“小鬼,不要喊阿姨,要姐姐。”
不然會被打的信不信。
鄰居小孩又吸溜了下泛濫的口水,叭叭道:“不行哦,阿姨,說你都快嫁人了,不能再姐姐,要喊阿姨,阿姨阿姨,你的甜湯煮好了沒啊?”
樂喜被喊得滿腦子的阿姨阿姨,覺自己一下被喊老好多歲,十八歲變三十八,亞歷山大,腦袋筋。
“別喊了別喊了,綠豆湯煮好了。”樂喜注意到爐火熄滅,顧不上再和小破孩糾正稱呼的問題,趕起找到墊布,墊著手把砂鍋從煤爐灶上端下來,放到通風遮上紗網罩子放晾。
其實冰鎮最好,但這不是沒條件弄冰嘛,只能這樣子理,讓它自然晾了。
這樣作下來,空氣里彌漫的甜香味更濃,還夾雜著綠豆的糯清香,聞起來神清氣爽,覺暑氣頓消,隔壁小孩都饞哭了。
隔壁鄰居小孩沒哭,就是口水嘩嘩的流,還厚著臉皮問樂喜:“阿姨,甜不甜啊?要不要我幫你嘗嘗?”
樂喜無語,這是哪來的猴,小小年紀就知道耍心眼討吃的,長大了可不得了。
所以冷無地拒絕了,殘酷道:“不行,這是姐姐給一個哥哥做的,沒你的份呀小朋友。”
小朋友堅持不懈:“就嘗一口,嘗一口嘛阿姨。”
樂喜喔嚯,腹誹你個小破孩連聲姐姐都不,一直阿姨阿姨的喊,還想喝我的綠豆湯?想得可真,不給!
小孩依依不饒,看上去也不像缺這口綠豆湯的,估計就是饞了,看到點好東西就想吃進里一些,不然口水止不住哇,看那波濤洶涌的,小脖子上系的口水巾都噠噠浸了。
任如何糾纏,樂喜都沒松口,還要防著接近砂鍋,免得不小心打翻,綠豆湯灑了沒事,萬一傷到孩子就是大麻煩。
片刻后,兩人還在樓道里你來我往,隔壁鄰居家午睡醒來找孫,聽著靜找到門外,一眼看到小孫正纏著樂家閨要喝什麼綠豆甜湯。
做的心疼孫,過去把小孩子抱起來,笑著對樂喜說:“什麼綠豆湯呀,給咱小囡嘗嘗唄。”
樂喜尷尬一笑,道是自己做的,而灶上的手藝如何,樓道里誰家不曉得,試手做出來的吃食,敢給,他們敢嘗嗎?何況還是給小孩子嘗。
鄰居笑容僵住,最后實在被小孫纏磨得不行,只能向樂喜討:“你瞧這個小魔星,沒辦法,多給咱弄點,我幫你嘗嘗做得怎麼樣。”
說著,邊鼻子聞了聞空氣中飄的味道,覺還可以,心里頓時稍稍放下心。
都這麼開口了,樂喜自然不能再推辭不給呀,干脆讓取了只小碗,給盛來一小碗。
放這麼會兒時間,滾燙的綠豆湯已經涼了些,變得溫熱可以口。
鄰居接過碗,按住鬧騰的小孫,自己先嘗了口,砸吧砸吧,表沒什麼異樣。
樂喜權當在替嘗味道了,好奇問:“怎麼樣?”
鄰居回過神,朝粲然一笑:“喜子啊,你這湯做的行啊,綠豆都煮出沙了,火候也可以,就是……”
“就是什麼?”樂喜微微張起來,以為又出了錯。
鄰居又猛喝一口,才慢悠悠道:“就是有點太甜了,你是不是糖放多啦?”
樂喜一愣,趕自己嘗一口,猛松口氣,還以為怎麼了,只是糖放多而已,甜點更好喝。
說這是自己故意放多的,綠豆湯不多放點糖也不好喝不是。
鄰居點頭,確實甜的,不過這樣一來就不適合小孩子喝了,太甜對孩子不好,所以最終碗里的綠豆湯大半都進了的肚子,只留下小半口給小孫嘗嘗味兒。
幾人消磨的這會兒工夫,放在通風的綠豆湯也變得溫溫的,不需要再特意放通風吹風。
樂喜不可能一直在這兒盯著它,因此將其端進屋里放在飯桌上繼續晾,回頭開始收拾被自己弄得一片凌的灶臺。
鄰居喝完綠豆湯便哄著小孫回屋了,樓道里一時間只剩下在那兒洗洗刷刷。
等收拾干凈灶臺,時間已是下午四五點的時候,再等不久,廠里就會下班,畜牧醫站那邊會稍晚一點,衛誠可能還要加會兒班。
樂喜預估著這些況,干完活了把汗,趕上都被汗水浸了,渾黏膩膩的不太舒服。
煤爐上放著水壺,爐子里的余熱已經將水燒溫了,正好被用來洗清理一下自己。
拎上水盆關上門,回屋好好將自己打理了一遍,倒完水肩膀一卸,睡意襲來。
桌上的綠豆湯徹底放晾還需要一段時間,樂喜索躺上床小睡片刻,準備醒來再去給衛誠送溫暖,哦不,是送冰爽綠豆湯嘻嘻。
這個時候午后的暑氣已經消下去了,外面知了的鳴聲也弱下來,正是適合補個午覺的好時候。
樂喜打開樂樂小房間里的窗,大門關著,自己屋的房門卻開著,讓涼風吹進來。
做完這一切,爬上床閉眼秒睡,呼吸很快變得輕緩下來。
夏風習習,過窗戶吹進室,一部分吹進正在睡的樂喜床前,一部分吹到飯桌上正放著的綠豆湯鍋上,將暑熱余熱一氣兒帶走,只留下淡淡的溫涼。
屋子里安靜一片,只有墻壁上掛著的時鐘在滴滴答答地走過,直到慢慢走到下午五點的刻度時,忽然吧嗒一聲,報鐘的小鳥從鐘表上頭彈出來,嘀哩嘀哩地了五聲,連續重復好幾次。
樂喜被它醒,聽出到五點了,趕爬起來洗把臉,簡單收拾下自己。
桌上的綠豆湯已經放晾,比不上用冰的溫度,但也只有一溫熱而已,正適合衛誠脆弱的腸胃。
不過綠豆湯有一鍋,全給他肯定喝不完,樂喜便用保溫瓶裝了兩碗的量,剩下的全放在桌上,等樂順他們回來可以喝,也他們嘗嘗正宗的手藝。
準備好出門時,廠里那邊已經打響了下班鈴,想必畜牧醫站很快也要下班了。
樂喜趕下樓,路過門衛室和門衛大叔打了聲招呼,請他幫忙給樂順他們留話,說去找衛誠了,家里桌上留的有驚喜。
門衛大叔稀罕:“啥驚喜呀,聽說你正在學做飯,莫不是做了啥好吃的?”說著目打趣地看向樂喜手里的保溫瓶。
“只是煮了點綠豆湯啦,大叔可不要告訴我爸媽,讓他們回家自己發現,我先走了,再見。”樂喜擺擺手小跑溜走。
下班時間是電車擁的高峰期,樂喜趕在大家上來之前跑上車,之后便被蜂擁而來的人群到角落里。
搶到一個位置坐下,手里拎著的保溫瓶晃來晃去,泄出一些清甜的味道,被周圍剛下班腸轆轆的人們聞到,肚子頓時咕嚕嚕起來,覺更加了。
站在樂喜位置旁的大媽忍不住問道:“閨帶的啥,去哪兒啊?”
樂喜抬頭看過去,笑著回道:“帶的綠豆湯,給對象送去。”
大媽哎喲一聲,說這對象可真有福氣,而后借著這個話題和樂喜閑聊起來。
聊完,樂喜瞧著大媽的年紀,猶豫一下,最終還是站起來給讓位置,大媽起先不肯,推辭幾下后才樂呵呵地坐下,夸樂喜懂事有禮貌,還知道對象,有一手好廚藝云云。
前面講的那些還好,樂喜厚著臉皮了,但最后一句說得實在臉紅,等到了畜牧醫站,連忙逃下車。
因為卡著時間,過來時,衛誠剛好下班。
門衛小哥看到很歡迎,還想幫衛誠出來,被樂喜趕忙婉拒了。
瞧著他們已到下班時間便沒進去,只在門口和門衛小哥聊著一些關于衛誠的話題,然后等他出來,給他一個驚喜。
門衛小哥說完衛誠在站里發生的小事,眼睛往下瞄到樂喜手里的保溫瓶,忍不住笑開:“樂同志原來是給衛干事送飯的嗎?”
樂喜搖搖頭,晃了下保溫瓶,說:“不是飯啦,只是一點湯,下午剛做的,送來給他嘗嘗。”
門衛小哥點頭,沒有一點奇怪,還鼓勵:“廚藝不是一蹴而就的,多學多練總會學好的,樂同志不用著急,衛干事應該是不介意的。”
衛干事會做飯啊,據說做得還不錯,那樂同志不會做也沒事,兩人正好互補嘛。
不然所有好事都衛干事得去了,站里其他人不都得酸死,現在倒好,聽說那麼漂亮有文化的樂同志竟然不會做飯,大家心里才好了點。
當時聽到這件事后,不人還專門湊到衛干事跟前調侃他,結果被衛干事一句話撅了回來。
衛干事說樂同志在家里寵,是不會做飯,也不太喜歡做飯,但仍舊為了他而費心學習做飯練習廚藝,對他的一片真心最是難能可貴,那會不會做飯又有什麼關系,他會做就好啦。
大家原本是想借機過來埋汰他的,結果被他這話一堵,心里頓時像被塞進去滿滿的豬飼料,沒得到爽快不說,還覺噎得慌,心塞。
衛干事‘一戰名’,消息快速傳遍站里上下,最后連門衛小哥都聽說了,找人打聽后了解到更加詳細的容,所以現在才對樂喜帶著保溫瓶來找衛誠不到毫奇怪,還一下猜到是來送飯的,并好心安。
樂喜得知況后角,默默給衛誠記了一筆。
好家伙,把不會做飯這事兒都宣傳到站里來了,他想干嘛,不知道秀恩死得快嗎?再說哪有秀恩秀到對象短的!
樂喜拳掌,準備待會兒一定得給他點教訓,不然這口心氣兒咽不下去啊對不對。
門衛小哥還不知道因為自己打小報告給衛干事拖了后,只覺得樂同志聽完后笑容有點詭異,看起來怪嚇人的,他都不敢多說啥了。
好在這時衛誠趕到,及時幫他離‘苦海’。
門衛小哥看到他眼睛一亮,松口氣道:“衛干事,你終于出來啦,樂同志可等了有好一會兒,還特意給你帶了吃的呢。”這麼好的對象哪里找,衛干事可要好好珍惜,不然站里多的是想挖墻腳的。
衛誠沒有會到門衛小哥的用心,但自己的對象他當然知道關心,忙接過樂喜手上的保溫瓶。
而后瞧見臉上表有點那啥,他作一頓,試探地去拉手,邊問:“這是怎麼了,哪里不高興啦,來跟我說說。”拉著人往外走。
樂喜保持著假笑跟他離開,直到走遠了一點,離大家的視線,才朝他腰間一,手指擰上去,問他:“為什麼要在站里我不會做飯的事?消息傳開,我不要面子的呀。”
衛誠不知被擰到哪塊,形一,臉突然紅,眼睛泛著水慌忙環顧四周,發現沒人看到才放下心,急急道:“你先、先放開我,我可以解釋。”
樂喜瞧他反應這麼大,下意識松開力道,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再抬頭瞅瞅衛誠的紅蘋果臉,突然就消了氣,心里好笑起來。
“行叭,你解釋,我聽著呢。”指了指耳朵,示意趕解釋,洗耳恭聽。
衛誠走開半步,別別扭扭的不敢對著,側著的臉上滿是緋紅。
緩一緩,他咳了聲解釋說:“他們好奇打聽你的事,我就挑著說了點,不知怎麼聊到你在學做飯,誰知他們聽到就傳開了,你不要生氣,我不是故意的。”
同事們:啊呸,明明就是故意的,炫耀人家樂同志對你好,其他人好死心唄。
樂喜瞧他一本正經地解釋,神不像是作假,便輕易相信他揭過這一碼。
“好,我不生氣。”樂喜邊說邊悄悄湊過去,猛地轉到他前面,奇怪道:“話說你干嘛不敢正面對著我?哎呀,你臉好紅,是不是生病了?讓我探探額頭。”
衛誠剛平復一點,再讓怕不是要□□燒把自己點著了,連忙躲著含糊道:“沒事,只是天太熱了,你讓我緩會兒就好。”
樂喜一聽頓時開始著急,不會是中暑了吧。
想趕帶他去看醫生,可衛誠卻死活不愿意,只道去樹蔭下涼快一下很快能好,用不著麻煩醫生。
樂喜沒辦法,只好就地挑了樹蔭濃的風口,拉他過去乘下涼消消暑。
除此之外,帶來的綠豆湯也派上了用場,消暑有誰能比它更好呢。
樂喜讓衛誠坐下歇息,打開保溫瓶用瓶蓋當碗,給他倒了一碗遞過去:“快,趕喝了,正好解解暑。”
衛誠已經平復了一些,接過綠豆湯一氣兒喝下,覺清爽不,上的火氣也終于功降下去。
樂喜捧著臉看他,注意到那滾的結,本能地咽了咽口水,反應過來后臉上一熱,立馬轉移視線,問他味道怎麼樣。
衛誠自己重新倒了碗,點頭說好喝,就是糖放得多,有點太甜了。
樂喜:…………
看著衛誠又開始喝第三小碗了,如此口是心非,默默道:“這是我親手做的,給你一個重新評價的機會,請認真組織語言,衛誠同志~”
衛誠一下嗆住,猛地咳嗽起來,最后臉又被憋得通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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