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雨，但東蒼城卻不同。

靠著萬頃碧波，一陣風從海上吹來，不知卷攜著多氣。每當凜冬過去，蠻天下的無盡冰原不再呼嘯，那由北而來的蠻風被大葉嶺的崇山峻嶺一擋，就沒了什麼威力。

這個時候，東海的風便找到了前行的道路，越過那不足一躍的數百里，擁抱住了東蒼城。溫潤又輕，像極了母親張開懷抱，迎接從戰場上歸來的孩子。

它化作風，輕輕開了東蒼城繃的神經；它化雨，洗去了那凝聚不散的氣。

小雨潤如，草遙看無。

有狂士雨中飲酒，有客風中高歌。

鮮艷的油紙傘次第撐開，仿佛花兒綻放，絢爛了寬闊大道，秀了幽靜小巷。

這瞬間，滿城花開。

這里不是江南，這里是東蒼。

春天，來了。

……

獒靈靈撐著傘，亦步亦趨地跟在這位名滿天下的前任尊客，現任東家的年人邊，努力用傘遮蔽住所有落下的細雨線。

一年的霉頭運道，獒靈靈自然是知曉的。但是卻沒想到如此嚴重。不過才一日的時間，前這位在自己眼中能呼風喚雨的小祖宗就五勞七傷，連口氣都當心嗆著。妖氣避雨自然輕松，但是萬一妖氣沖撞怎麼辦？

沒理會旁的小心翼翼，陳此時倒是心不錯，里輕哼著小曲。《十八》是萬萬不敢唱的，一個二十歲的俊俏公子，怎麼能開口那種腔調？想來也只有浪飛仙那種一眼看去“我有故事也有酒”的滄桑大叔唱起來，才能讓人在市井俗氣中又品出一俗來。人說大俗即大雅，不外如是。

走在東蒼的街頭，來往之人也都見到了城主大人。不過沒人上來叩拜，大多都是默默一行禮，隨后該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侯爺嘛，見的次數多了，自然也就沒什麼敬畏。他平日里混在人群里喝酒聽書，開心了自己給說書先生打賞一番的事也常見，甚至有人當著面喊他文人之恥，他還聳聳肩，炫耀著各種造型古怪的刀片，欠欠的模樣讓人恨得牙。

陳此行是要去見上善道君，既然接了對方的建議，承了人，總要去當面道謝一番。雖然只有數百米，但對自己說得上是冒死相見，這誠意夠大了吧。

另外，就要離城了，陳也想再好好走一走這東蒼。

……

“陳道主是決定了？”上善道君對于陳的到來有些意外，但很快就知道陳的來意，連忙將其迎屋，一彈指，點燃了靜魂的道香，子乖巧奉上了一杯香茗。獒靈靈束手站在陳側，時刻警惕著意外的發生。

“之前有勞道君和道宮的前輩，為我指出了一條路。”陳頷首道，“已經與師兄和師姐議定，即將離城。特來拜見道君，一是致謝，二是告別。”

上善道君點點頭，說一句“客氣了”，隨后，從袖中拿出了一枚瓷瓶，放在陳手邊的桌子上。

“本來打算在離開的時候將此給道主，既然道主也要離開，那便此時吧。”

“這是什麼？”陳自然不好直接拿過瓷瓶開始端詳，又耐不住好奇，開口問道。

上善道君笑道：“這本是道宮為陳道主同意融道門大道準備的禮。不過之前與道宮前輩推演時，那位前輩料定道主會遠行，故而傳下了法旨，讓貧道將這禮送出。”

“至于是什麼，陳道主打開便知。”

陳微微一愣，拿過瓶子，將瓶塞取下，將瓶子往外一倒，就出現了三顆豆子。

紅豆、綠豆、黃豆。

“這是？”

“撒豆兵？”獒靈靈突然說道。

“正是。”上善道點了點頭：“此乃我道門心培育的仙兵豆種，乃是豆兵元帥。道主可嘗試以神魂認主。”

陳聞言，當即調一縷神魂落在了三枚豆子上，豆子似乎是已經被人煉化完畢，只能陳敲章而已，頃刻間就在三枚豆子上留下了烙印。

隨即，三枚豆子微微一晃，化作了一紅、一青、一黃三道氣飛出，落在陳面前，化作了三個人影。

三道人影一顯形，就朝著陳單膝跪下，口中同聲道：“紅豆豆（綠豆豆、黃豆豆）見過主人！”

陳定睛看去，只見那紅豆豆一紅甲，型壯碩；綠豆豆青青，竟然是個容貌俏的子形態；黃豆豆則看上去只有十一二歲，吊梢眉，耷拉言，怎麼看怎麼是一個倒霉孩子。

“侯爺，這三位，都是道君修為。”獒靈靈瞳孔一，他應到對方上的氣機，心中也不免打鼓。這道門，可以量產“九千里”的道兵了？

上善道君面如常，點著三名豆元帥介紹道：“紅豆豆，渾鐫刻道君符咒，一道符咒就是一重攻擊。”

“綠豆豆，丹藥之氣練就，一口氣就是一道毒。”

“黃豆豆，掌握四九陣法，困、殺、防皆可。”

“豆兵元帥，每一枚都相當于一位七品道君，道宮一共培育了九枚，這三枚贈于陳道主。”

陳連忙起拜謝，又看向三名豆元帥：“以后有勞三位。”

三名豆元帥齊齊還禮，隨后又重新化作了三枚豆子，陳這才小心將三豆裝瓷瓶中，妥善放好。

謝致了，辭告了，連贈別禮也收了，陳也不好再久留，再次行了個禮，帶著獒靈靈就離開了上善道君的居所。

“侯爺，怎麼走的如此匆忙？”獒靈靈跟著陳走了出來，疑道，按理說不是應該再寒暄兩句嗎？

那道香可還沒點燃多久啊。

陳咳嗽了兩聲，輕聲說道：“我突然想起來，道宮預備好了給我的禮，圣堂會沒有嗎？”

“趕去和不倦先生也告個別，或許有意外收獲。”

……

上面的話當然是個玩笑，但是圣堂真有禮陳自然也會卻之不恭， 不過可惜，禮沒有，倒是不倦先生送上了一則消息。

“榜第十？”陳微微皺眉，“那是什麼東西？”

“是蠻族金帳城定下的暗殺名單，每一個位次都有對應的獎勵。”不倦先生依然是一副憔悴的模樣，認真解釋道，“第十的獎勵，足以讓一個王族部落心。”

說道這里，不倦先生想了想，又決定從頭說起，緩緩道：“蠻族祖制，有天、汗、王、侯四個等級。”

“其中天部，一共有四所，萬古不易。分別是高高在上的蠻神宮與蠻天殿，以及號稱蠻族之主的日月二部。日月二部同掌金帳城，控制蠻城大陣的陣核，無論蠻原風云如何變幻，都是蠻族的最高統治者。”

“不過多年前蠻族發生日月之爭，月部被排出了金帳城，目前也就是領了個天部的虛名，或許連強盛一些的汗部都比不上。”

“天部之下就是八大汗部，此番凜冬之戰就是由汗部引發。”

“王部則是人口不低于千萬的部族。莫說是王部，事實上有的強大王部和汗部相比，實力或許只差一線。龐大的王部數量才是蠻族真正的底蘊。”

“侯部便是十萬以上的人口聚集部，有資格競爭蠻城的城資格。那些不流的部落往往是直接歸附與侯部。”

說道這里，不倦先生停頓了一下：“所以，榜第十，很危險。”

陳倒是沒什麼忌諱，直接又問道：“怎麼才前十？”

是我站的不夠高嗎？

不倦先生噎了一下，多年了，又聽到有人嫌棄自己的榜排名低，只好繼續解釋：“金帳城是依據對蠻城潛在危害來確定排名的。能進前十的人，基本上都是大儒，而且是極有希圣的大儒。”

“比如你大師兄浪飛仙，就排在榜第五名。”

“你才六千里。自從榜設立以來，能以六千里榜的，只有兩人而已！”

“李青蓮，蘇坡仙！”

陳這才消退了疑，問道：“目前榜第一是誰？”

“韓兵相！”

“第二呢？”

“辛北王！”

“第三呢？”

不倦先生著陳：“榜不是什麼高深的，陳道主可以找鎮玄司要一份。”

陳尷尬一笑，拱了拱手：“一時好奇，沒有忍住，冒昧了。”

“無妨。”

“不過我有一事不解，還請不倦先生解。”陳似乎想到了什麼，再次開口問道。

不倦先生點點頭：“請講。”

“蠻人與我等外形迥異，且人族對蠻族嚴防死守。他們做的這個榜有什麼意義嗎？又無法暗殺！”

“陳道主萬萬不可有這樣的想法。”不倦先生微微搖頭，“人族總有些人，或是拿了蠻族的好，又或者憤怒人族對自己不公，還有些讀書讀出了歪理，越發覺得蒼天無眼蠻天有道，甘愿做那人皮蠻心之怪。這些都是蠻族可驅使的力量。”

“再有便是蠻族之中的蠻，脈純正者可修行‘封目’之，閉了后或腦后的蠻眼，更易五。除了與人族無法生育外，也是能夠魚目混珠，潛伏在人族之中。”

“總之，遇到貌子，萬萬小心。”最后，不倦先生凝重道。

陳端正子回禮：“先生的教誨記住了。先生放心，不是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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