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寧城下，青云門緩緩打開。

這是給破題之人城之門，青磚鋪地，因為設計的原因，呈現緩緩向上的坡度，取“青云直上”之意。

馬車緩緩行，獒靈靈就真當做一名隨行老仆一般，驅使著馬車，緩緩駛過了青云門。

早有一位青公子站在青云門后，見馬車駛來，上前鄭重一禮：“崔氏子扶齡見過柳先生，家主已在門外恭候，請隨我來。”

“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車廂，云思遙輕輕誦道，對陳解釋，“崔家傳到這一代，到了《詩經》中‘山有扶蘇’一詩為輩分名號，家主為‘有’字輩，這‘扶’字輩，是崔家的嫡系子弟。”

三詩破題，崔氏開正門，家主出府門九步恭候，嫡系子弟做導引子，這是上禮。

這種禮節上，千年世家崔氏不會有半分錯。

陳在車廂上微微拱手，那崔扶齡再還一禮，便走在前方引路。

“師姐，一會見了崔家人，直接問鬼道之事嗎？”陳輕聲問道，他這一次來青寧城，就是為了追查在樂崖被鬼道刺殺的事。

畢竟在那只鬼道的上，有崔家的痕跡。

“當然了！”浪飛仙打了個哈欠，“生死看淡，不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復，拆了他家的牌匾！”

云思遙白了浪飛仙一眼：“大師兄，你忘了崔山闕？”

“嗯？那老家伙還活著？”浪飛仙一愣，聳了聳肩，看向陳，“小師弟，別浪！”

陳看著浪飛仙。

大師兄，你怎麼了？

你要是被奪舍了你就眨眨眼！

你居然讓我別浪！

陳看向云思遙：“師姐，那個催山闕是誰？”

“是個猛人！”浪飛仙卻搶先回答，“別看是山字輩，但那是輩分小的原因，實際年紀已經算是……我算算……嗯？三百零八歲！不對啊，儒門眾人，不圣階，就算服用甲子果，撐死了就三百年壽元，他還活著？”

云思遙點點頭：“一路上我多方求證過。崔山闕雖然將近一甲子未面，但是重重跡象表明他的確還活著。”

“自古傳下來的圣人門庭，有些延壽手段，多活二三十年不是什麼難事。”

浪飛仙這才贊同地點點頭，看著陳：“你知道在我之前，人族里最浪的是誰嗎？”

“崔山闕？”陳試探道。

“不是，是崔山闕他兒子，崔有膽！”

“咳咳……崔有膽真名崔有，崔有膽是個諢名。那位前輩，才夫子境修為，就跑去了蠻天，說是要綁個蠻回來當丫鬟。”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開玩笑，結果他真的去了，而且還闖進了蠻天殿，綁走了一個蠻天殿的侍！”

說道這里，浪飛仙臉上出憧憬的神：“太浪了，我輩楷模啊！”

“然后呢？”陳好奇問道。

“然后被蠻天殿下令追殺！”云思遙淡淡說道，“一直在大儒中默默無聞的崔山闕為了救兒子，走出了書齋，以一敵三擊殺了三名蠻王，隨后帶著兒子在蠻祭的追蹤下逃出了蠻天。”

“對了，還把他兒子綁走的那個蠻給帶回來了。”

云思遙說完，浪飛仙又慨了一句：“我輩楷模啊！”

陳一時分不清，這楷模的地方指的是夫子境闖蠻天還是指把蠻給綁回來。

“鬼道之事，事涉當年儒佛之戰以及崔家最后一位半圣的清譽，最好尋個私下的場合，詢問。這也是我讓你參加城題的原因。”

陳一臉驚訝：“啊，難道不是因為那個石樂志？”

云思遙瞪了陳一眼：“胡說八道！在你眼中師姐會因為那點小事大干戈？”

“那只是毫不起眼的一個小小的因素罷了！”

云思遙說著，優雅地弄了一下耳邊的青。

……

崔家家主崔有度站在崔府門前，看著長子崔扶齡將一輛馬車緩緩引來，整理了一下冠。

按道理，就算對方連破了他崔氏設置的三道城題，作為昔日圣族，今日豪門的崔氏，開個中門就已經是重禮相待了，完全不需要他這個家主出迎。

但是沒辦法，那位的份可不一樣。

雖然按照規矩，他不能登臨城門，可是不代表他不知道城門外發生的事。

那位到底是誰，崔有度自然心中有數。

不過人家不愿意暴自己的份，他也不會傻傻的揭破，只是該有的禮數還是要做到的。

崔扶齡走到崔有度前，行了個禮：“父親，貴客已到。”

崔有度微微點頭，走到車前：“青寧崔氏家主崔有度，恭迎貴客。貴客三詩破題，文華沖天，我崔氏一門，與有榮焉。”

“還請府一敘，共論大道經義。”

陳此時也不能拿大，從車廂下來，端正站立，對崔有度也是一拜：“有勞崔家主出迎。三道城題，柳某方知學海無涯，今日登門，還請崔氏不吝賜教。”

這一問一答早有定數，自然馬虎不得。

行過了禮，氣氛自然就融洽起來。崔有度迎著陳往崔府中走去，浪飛仙、云思遙等人也下了馬車，跟在了后面，自有崔府其他長輩上來接待。

一行人穿花廊，過園林，一直來到了崔府的議事廳，各分主客坐下，飲過一輩迎客茶，崔有度終于切正題。

“柳公子，實不相瞞，我崔氏設下門題，乃是因為家中有事要理，不愿那些尋風頭的年輕人上門打擾，沒想到竟然被閣下一手破之。”

“ 按文昌閣定下的規矩，凡破解城題，有權指定我崔氏任何一人與閣下論道，三題便是三天。”說著，崔有度從袖中拿出一枚玉簡，遞給陳，“這是目前在府中的崔氏子弟名單，最低是四品傳道境夫子，最高則是二品大儒。”

“不知工資想與哪一位論道？”

陳雙手接過這份崔氏名譜，心神投一點在這玉簡上，但凡心神落在一個名字上，就能知道對方師承何人，所治何經，在學問之道上有過什麼著作和論述，以及一些與他人比較鮮明的論道過程。

昔日圣人門庭的底蘊，只從這一個名譜上就可以窺見一斑。

只是陳對那些經典本就沒有興趣，他一個個掃過這些名字，想找到哪怕一點點關于鬼道、又或者和佛門有關的痕跡，但是完全看不出一一毫的破綻。

從崔浩半圣的脈來查，如今已經數千年過去，這玉簡上面的人，幾乎六以上都能將脈追溯到圣人上。

還是用商量的法子試試吧。

陳故作不經意地看了一眼云思遙。

“崔家主。”云思遙自然接收到陳的信息，明白玉簡名單中找不到線索，于是站起，朝著崔有度微微福禮，崔有度下意識要起回禮，被云思遙攔住，“我阿弟出門，見識不多，能讓我代為一觀嗎？”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崔有度連忙點頭，本來當然不行，但是是竹林六先生，那當然可以。

陳將玉簡遞給云思遙，云思遙看了看，嘆道：“倒是沒有一位和我阿弟的道相仿，崔家主要不再想想，名單上是否還有之人！”

說著，就將玉簡遞還給崔有。崔有苦笑道：“柳姑娘說笑了，府中之人都……”話說到一半，崔有接過玉簡，突然臉一變，看向云思遙。

“怎麼了？是不是想起了什麼前輩沒在名單上？”云思遙問道。

崔有的臉忽紅忽白，眼神中閃過一猜忌，隨即又恢復正常。他看了一眼坐在大廳的眾人，以及前來觀禮的李、盧兩家大儒，笑道：“姑娘這麼一說，老夫倒想起有一位一心做學問的叔伯來。”

“不過那位長輩已經多年沒有過問俗事了，要是不介意的話，還請先在客房歇息，此事我需先去稟告一番。”

云思遙看向陳，陳連忙說道：“無妨，一路上我也困乏了。正好休息一二，養足神再拜訪前輩。”

崔有度點點頭，連忙呼喚崔扶齡為陳一行安排休息之，自己則一臉凝重地朝崔府后院走去。

……

“大哥，不是說隨便安排人將他們打發便好嗎？你怎麼改變主意了。”后院，另一位崔家大儒疑問道。

其余崔氏大儒也微微點頭。

“你們自己應一下！”

崔有度將手中那玉簡遞給眾人，最先說話的崔氏大儒手接過，應了一下，驚疑道：“我崔家圣威！”

原來剛才云思遙借口提陳選擇大儒，實際上悄悄將自己從鬼道上提取的崔家圣威拓印了一份在玉簡上。這圣威是崔氏先祖留，做不得假，崔家人自然瞬間就能到。

“這……”

“我就說這位梧侯，為何突然來到了青寧城，恐怕就是為此而來。”

“那……那如何是好？ＵU看書www.ｕukansｈｕ.com”一位大儒皺眉，“此事……哎……”

崔有度猶豫了一下：“這梧侯借城題與我等相見，又用如此蔽的手段說出來意，已經是給我崔家聲譽留下面了。”

“你們都知道，想要從六道主上提取圣威，需要做什麼！”

眾人沉默。

需要做什麼？戰！

看來，有一位六道主找上了梧侯。最終，被毀了。

“此事，見或不見，說或不說，都讓大伯自己決定吧！”崔有度最終說道。

“無論什麼結果，我崔家數千年文華，著便是。”

崔家眾大儒互相看了看，最終都點點頭，紛紛從上取出造型各異的金屬碎片，給崔有度，崔有度又從自己上的儲令中取出一塊最大的碎片，將眾碎片拼在一起，組了一柄造型古怪而繁瑣的鑰匙……

“開家法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