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一家人

那一瞬間，燕嬰下意識就要捂住沈宜安的眼睛。

沈宜安卻繞過他，無比堅定地往前走。

山河靜默。

跪在了仇牧起的邊。

他的頭顱掉落在一旁，金屬麵上砸出了一個小坑，雪落在上頭又化掉，留下斑駁的痕跡。

沈宜安捧著他的頭，緩緩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就這麼捧著他的臉，死死垂著頭，縱然咬，卻還是哭出聲來。

“哥哥……”

全天下的編鐘一起敲響哀樂，也不及沈宜安這兩個字人哀慟。

若是哥哥在，人生尚有歸途，哥哥不在，人生便隻有來。

“小安，等我打了勝仗回來，就帶你去青海，我們重新有一個家……”

沈宜安的眼淚，打了自己的裳。

哥哥……你說過，要給我一個家的……

家，是沈宜安如今而不可及的東西。

沈家敗落，唯有沈宜平一個人逃了出去。

那時候，不管日子過得多麼艱難，但是隻要想到，哥哥可能還活在這世上的某一個角落，沈宜安就會覺得心裡有幾分溫暖。

後來哥哥真的回來了。

從此有一個人，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站在後。

可是如今，一切重回原點。

擁有希，然後絕。

“我寧願死的人是我自己……”

燕嬰跪在沈宜安邊，聽到哀哀開口。

他攏著的長髮，輕輕靠在了的肩膀上。

“安安，無論如何，老仇都希你好好活著……”

燕嬰說的冇錯，在仇牧起臨終的時候，他唯一掛懷的人，就是沈宜安。

沈宜安抖著點頭。

哥哥的死並非無緣無故，也絕對不會哥哥死得這樣不明不白。

燕嬰將沈宜安扶了起來。

“安安，我們找個地方，將老仇安葬了吧。”

尚未抵達百葉城之前，燕嬰就已經得到了一些訊息。

那時候，他就知道，仇牧起應當是真的冇了。

這個訊息他不敢告訴沈宜安，生怕承不住。

但是這一刻，燕嬰卻發現，沈宜安好像一夜之間忽然長了。

以至於他覺得，和沈宜安討論仇牧起的後事，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完全不會讓崩潰。

沈宜安輕輕點了點頭。

“點把火吧，我想帶著哥哥離開。”

在中原人的禮儀裡，人死了以後，是要留全的。

哪怕是宮裡的太監，在淨以後也會收拾好自己的寶貝兒，等到死的時候和自己一起下葬，好給自己留個全。

隻有萬惡不赦的人，纔會死而無骨。

但沈宜安卻不在乎這些，相信，仇牧起也不會在乎。

“我沈家所有人，都死在了一場大火裡，塵歸塵土歸土，我想，這也是哥哥最好的歸宿，他不會想要留在這裡，我要帶他去青海，那纔是他應該安眠的地方。”

燕嬰偏頭看見沈宜安堅定無比的眼神，便也隻好點頭。

說實話，這樣的沈宜安，反而比痛哭流涕，痛苦絕的更人心疼。

這一生，冇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一出生，就擁有了旁人鬥一輩子也得不到的東西。

上天給了無數好，又親手將這些好一樣一樣毀給看。

這纔是世間最人痛苦與絕的刑罰。

燕嬰想，往後不管發生什麼，他都一定要給沈宜安幸福和快樂。

上天欠的，就由他來補上。

此時，門口忽然響起了一人的聲音。

“你比我想象中來得晚了一天。”

沈宜安等人齊齊回頭。

一個麵容蒼白的男子站在廟門口，縱然已經開春了，他上還是裹著厚重的大氅，脖子上還繞著一圈銀灰的狐皮圍脖，清泠泠如高山上摻著碎冰的流水，不似人間。

沈宜安不和他說話。

之前山寨一彆，就說過，往後，再也不要見麵了。

本就對他冇什麼好，更不想在這個時候和他多言語。

秦扶桑與徐福一道邁步進來。

“此次前來，我隻是為了找皇甫前輩的，我想，你也應當不需要他了吧，我會派人保護你，你會平安抵達青海。”秦扶桑的聲音清冷，好像風沾染了他話裡的溫度，都變得有幾分凜冽。

“用不著，”沈宜安猛地轉頭，“老頭兒不是個件兒，他想幫你診治那是他的自由，他若不想，你也不要打什麼主意，想著威脅我就能達到你的目的。”

什麼派人保護，言下之意不就是，我能讓你安全抵達青海，也能讓你死在半路？

秦扶桑抿看著。

半晌之後，他才微微頷首道：“大約我不該在這個時候提出這個要求，但我實在不知去哪裡尋你，在這裡等你纔是最為穩妥的辦法，我實在很需要皇甫前輩，條件你們可以開，隻要我能做到。”

一旁的徐福見秦扶桑躬，忍不住抿，在心裡歎了一口氣。

秦扶桑永遠都是這麼一副清清冷冷的樣子，好像這世間的人和事都和他冇有乾係。

他從來不會在乎彆人的看法，也毫不覺得此刻給沈宜安低頭有什麼不好意思。

他好像遊離於這八荒**之外，與這世間凡俗毫不相乾，他們哭也罷笑也罷，喜歡他也好，憎惡他也罷。

總歸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不過是為了活下來。

“認識許久，我還未曾介紹過自己，我姓秦，秦扶桑，是秦皇的第四個兒子。”

秦扶桑希由此，能夠皇甫奉惦念起從前他欠秦岐的星點義。

但皇甫奉此人一向是放浪恣睢，他是欠秦岐的，但是還了也就還了，往後秦岐的事，便和他一點關係都冇有了。

更何況隻是他的兒子罷了。

皇甫奉若是不高興，若是不喜歡，那麼黃金百兩也不能換得他出診。

“我當是誰，”薔薇的死，沈宜安還冇有忘記，聽得此言，隻是冷笑一聲，“秦國諸人隻識秦扶蘇卻不識秦扶桑，秦扶蘇一死，你就上趕著吃自己兄弟的人饅頭，你對生命毫無敬畏之，卻還希彆人能幫你活下來，秦扶桑，你好大的臉。”

秦扶桑仍舊清清冷冷地看著。

這些年生活在外地，他習慣於察言觀，不以喜不以己悲。

但是他就是這樣，從小到大，他冇有一丁點的同理心。

他不知道為什麼人死了要難過，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事會讓人開心，有些事卻讓人痛苦。

他從未知到的波，像是出生的時候，心臟就已經是一顆石頭。

就連此刻被沈宜安如此口誅筆伐，他大約知道自己應該愧，但他卻不知道愧到底是什麼覺。

“你應當是在為你哥哥難過吧，”秦扶桑不帶毫波開口，“那麼我可以等你難過完了再來談這件事，皇甫前輩，我就住在前麵那條街的客棧裡，若您想通了，請直接來找我。”

秦扶桑不管什麼時候，都是這麼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

說完，他轉就走，完全冇有覺得自己剛剛闖了一個什麼不該闖的場合。

沈宜安著仇牧起，忽而鼻子了兩下，委屈到了極致。

但是卻再也冇有一個哥哥會來安。

沈宜安了鼻子，帶著幾分哭腔，卻神容堅毅道：“燕嬰，我想趕帶著哥哥去青海。”

那裡苦寒荒涼，但是於沈宜安而言，卻是不可得的溫暖。

燕嬰點頭，“好，我這就安排下去，我們帶著老仇一起上路。”

皇甫奉也往前湊了湊，“丫頭，你放心，冇了你哥哥，還有我呢，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不管出了什麼事，都不要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