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接楊竺萱,那麼他將和楊家徹底捆綁在一起。他們有牢不可破的共同利益,但他也只會是楊家的一條狗。
可是,假如他選擇向公爵坦白,他就通過了試驗。
他,池晏,會為楊欽南真正的繼承人。
“如你所見,帝國的文明已經腐朽不堪。日落終將到來。”那一天,公爵在書房里對他說,“我需要一把刀,來開啟這個時代的明天。”
“但這是一項太危險的事業。作為父親,我是自私的。我不希小川走上這條路。所以我刻意地引他遠離政途。而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找那個最合適的人選。”
公爵靜靜地看了一眼窗外的花園。所有的聲音都被阻隔了。午后的室是沉睡的,亦是昏暗的。奄奄一息的日,平靜地落在那張蒼老的面龐上,起伏的壑之下,深藏著一座深淵。
“直到你出現,Chase。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你的所作所為——別吃驚,你要知道,假如沒有我的默許,你本不可能靠近他。”
“于是這反而讓我確信,你就是我在等的那個人。你有野心,還有能與之相配的能力與心。”
“但我要找的不是一個戰爭機,而是一個能改變未來的人——你必須相信點什麼,才不會在這條路上迷失下去。你懂我的意思嗎?”
“如果你只懂得破壞,心中卻無敬畏,那麼你也不可能大事。”楊欽南意味深長地說,“每把刀,都該有自己的刀鞘。”
這是個睿智的中年人。
他的眼神盡管渾濁,也真是銳利如鷹隼。
池晏想,以前的楊欽南,總是若有似無地在他面前,釋放一些弱的信號。原來這都是有意為之。現在這一刻,他所見到的,才是真正的公爵,是能夠睥睨帝國的雄鷹。
但他也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楊叔叔,我明白。”
他甚至不需要再表態。因為,從站在書房的那一刻,從他聽到這些話的一刻,他就已經沒有選擇。真相從來不是免費。
但,楊欽南說得沒有錯。
換作是從前的池晏,本不會相信公爵的話——或許說,他本不會相信人。楊家父子和他,這樣微妙的三角關系,仿佛就是在影他的年時代。他已經歷過一次痛徹心扉的背叛,怎麼可能再相信別人?
但現在的他,卻愿意再信一次。
因為他知道公爵不是石東,楊倚川更不是石青。而他也已經走過了舊日的心魔。
害怕被其他人背叛,說到底,還是太自私。但現在他不再只為他自己活著。所以他也明白了公爵的想法。
他明白了這世界上真正值得追逐的,不止是錢,甚至也不止是權力,還有某些比它們更重要的東西——比如改變一個國家,改變一個時代,甚至是,鑄就一個新的神。
只有這些東西,才能讓一個冷,也變得熱沸騰。
當然,說到底,他并不高尚,永遠也不可能會高尚。
但是為了他的陳小姐,他愿意再試一次。
池晏幾乎沒有猶豫,就下定了決心。楊欽南從他的眼神里讀出答案,面滿意之,又同他細細地代了一些公事。
對話結束之際,池晏打算離開,卻再一次被公爵住了。
“哦,有件事一直忘了告訴你。”坐在辦公桌后的中年人笑了笑,“雖然我很欣賞你的膽,但你對我的兒子做了這樣的事,我不可能視若無睹。所以,很抱歉,年輕人,我也跟你開了一個小玩笑。”
池晏一怔。
“竺萱跟你的匹配度是假的。”楊欽南慢慢地從書桌的屜里拿出了一張紙,“但這個,是真的。”
隔得并不近,百葉窗的影,將這張紙分割了無數個細細的長方形。
但每個字他都看得很清楚。
那是一份年代久遠的基因檢測報告。
「陳松虞—匹配對象—池晏」
「匹配度:100%」
“這個小姑娘也很有意思,對自己夠狠,跟你很像。”楊欽南微微一笑,向他道出了多年前的真相。
將匹配數據從核心數據庫里刪除,這是在陳松虞的能力范圍,最萬無一失的做法。做得很好,功地瞞了這麼多年。但很可惜,數據總能找到備份,機并非是萬能的——
只有權勢,才是萬能的。
于是,在徹查池晏的過去后,公爵大人就命人徹底銷毀了這條匹配信息。這才是為什麼池晏三番五次派人去查,始終也找不出真相。甚至于那份涉及到「無能癥」的檢報告,也是為了誤導他,而故意留下的線索。
“這是世上僅存的唯一一份備份報告。”楊欽南將它慢慢往前遞了遞,“現在,它是你的了。”
*
工作人員在外面敲門。
“陳導演,時間差不多到了。”
于是房間里的兩個人,一對喁喁私語的鳥,終于也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慢慢地牽著手,像散步一般,來到了一片漆黑的后臺。
其他人已經站到了舞臺上。
他們聽到尤應夢在向觀眾打招呼,滿場的尖聲,要將千人放映廳的天花板都掀翻。
池晏拍了拍松虞的手背:“你該上去了。”
但松虞轉過來,定定地看著他:“我還有最后幾句話要對你說。”
“你說。”他溫和地說。
明晃晃的舞臺,過厚重的幕布,影影綽綽地照耀著影里的兩個人。像是暴風雨后第一縷從云層里穿而下的柱。
而松虞深吸了一口氣:“你知道嗎,很長時間以來,我一直都在想,基因究竟是什麼——”
一開始,覺得那只不過是一張政府報告,一個毫無意義的數字。
后來認識了池晏。關于基因的一切,都真實地作用到上。于是以為這是某種的求偶本能,是需要克服的、糟糕的生理反應。
“但是,現在我才明白,理智和本是沒有辦法分開的。這一切都是我的一部分。”輕聲道,“說到底,我害怕的是自己,我不想接納的,也是自己。”
外界嘈雜的聲音慢慢地消失了。
只剩下他們。
松虞的聲音甚至因為張而微微發。
真奇怪,心想,本來以為自己經歷了這樣多的事,所有的大起大落,甚至于無數次的生死關頭,已經可以鎮定自若地面對一切。原來還是不可以。
當他們站在這黑暗的后臺,不為人知的角落里,在黎明前的最后一秒鐘,當將自己最笨拙、最的一面,說給他聽的時候,還是會到局促。
這真是一段糟糕的自我剖白。不自地想。可是一定要說。既然剛才他已經搶走了的臺詞,那麼現在,只能將這段最誠實的、最樸實的獨白回贈給他。還有全部的,都給他——
兩只手指輕輕地抬起了松虞的臉,溫和地注視著。
黑暗之中,只有彼此的眼睛是亮的。
沉默的夜鶯,在唱著濟慈的詩歌——
“明亮的星,但愿我能如你堅定
“但并非孤獨地在夜空閃爍高懸”
池晏輕輕地攬住,低聲說:“我知道。”
手臂又慢慢地收。難以形容究竟是誰在攀附著誰。
但這一刻,他們就像是兩棵春藤,熱烈地擁抱著彼此。
在拿到那份基因檢測報告的時候,他唯一的反應,竟然只是心疼。
在那一刻,他理解了的逃避,的抗拒,甚至是的恐懼。
那與他無關。
只是不愿意接納一種既定的命運。
原來他們繞了這麼大一個彎路,都在對抗著自己。
他聞著發間的馨香,不知為何,竟然用開玩笑一般的聲音說:“所以你一定也暗我很久了,對吧?”
“什麼暗?你好自。”松虞被逗笑了,但又喃喃道,“我們真的浪費了很多時間。”
“沒關系,我不在乎。”池晏又將拉了回來,溫地抵著的額頭,輕聲道,“那份報告被我燒掉了。”
松虞一怔。
他看著的眼睛,微笑道:“反正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人。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他并不打算告訴松虞,自己究竟與公爵結了怎樣的盟約。
他也沒有告訴,這段時間以來帝國的風起云涌,這場因基因而起的軒然大波,背后究竟是誰在盤。
這只是劃破長夜的第一步。
因為值得生活在一個更好的時代。
臺上的主持人在大喊:“下面讓我們來歡迎陳松虞導演——”
掌聲雷。隔著黑漆漆的帷幕,也能猜到背后的放映廳里是怎樣的盛況。所有人都同時站了起來,為喝彩,歡呼,尖。這是的時刻,早該迎來這樣的榮。
于是池晏也終于松開了的手。
“好了,你真的該走了。”他溫和地說,“去吧。”
他目送著這個芒四的人,他的人,提著墨綠的擺,一步步走上臺階。是這樣的,伶仃的后背被零碎的線照耀著,仿佛長出了一雙新的羽翼。這是陳松虞,永遠充滿生命力,永遠都在向前。
他心甘愿站在的后,站在黑暗里,目送走向明。
但就在此時,松虞猝然地轉過來,用力地抓住了池晏的手。
“我們一起去。”堅定地說。
那一刻的笑容是如此燦爛,像這世界上最奇異、最熱烈的花,從他的里長出來,在他的膛里盛放。
掀開了帷幕。于是太過明亮的白籠罩了他,甚至短暫地刺痛他的雙眼。他閉上眼,再睜開眼,視線一時恍惚,竟然分不清輝究竟來自哪里。是頭頂的追燈,還是璀璨的雙眼。空氣都變得太稀薄,他像是站在白雪皚皚的高山之巔,離天空最近的地方,去仰太——不,太已經在懷中了。
那是一個新世界,和他,共同翻開了第一頁。
2021.4.5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就在這里完結啦。等我先多休息兩天再來寫番外,雖然現在也不知道要寫啥……
這是我第一次嘗試寫以為主線的小說。最開始大概有兩個月都在磕磕地存稿,完全不知道如何去理男主角之間的互和推拉,甚至連最簡單的對話都寫不好。但是在一遍遍修改的過程中,還是覺兩位主角都變得越來越立,最后很真實地出現在我面前。寫到后來,反而劇比較難寫,兩個人的互變了寫得最順的地方。雖然知道自己還有很多的不足,但是這樣想來,還是很高興能看到自己的進步。當然常常也會想,進步可以再快一點嗎?時間不等人。而我現在也只是門而已,或許甚至都算不上門。
寫這本書的過程中到了很多人的鼓勵,真的非常謝大家。也遇到一些我自己沒有預料到的爭議。但回頭來看,都是很難得的經歷,希我能從中有所學習。我是一個非常不、也沒什麼自信的寫作者,但寫作的過程的確讓我變得更了解自己。可能因為我很不,也忍不住在這本書里加了很多的自我,比如很多寫到的場景,都來自我去過的地方。大部分被引用的歌曲,對我來說也有很特殊的意義。總而言之,希我們都能長在一個更自己的道路上。
最后的最后,求求各位好心人,幫我點一點文案上的預收吧!!!!!每天都在被朋友嘲笑,為什麼我的預收漲得這麼慢QAQ!!!!!
那我們就番外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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