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虞家大姐被侯夫人一番話說的有些發愣。
往日侯夫人顧及相公死得早,從不在跟前提侯爺半句,就怕刺激到。
今兒這話里話外,卻對自個兒如今在侯府的地位,無半遮掩,聽著似是在挽留虞家大姐,讓安心住下來,無形中何嘗又不是在刺的心。
都是姐妹。
一個爹一個娘生的,命運卻如此天囊地別。
范侯爺是對好,還是個高門戶的兒。
是以,如今才能直了腰桿子說話。
自個兒呢?
相公沒了,帶了個姑娘相依為命,僅靠著娘家的周濟,和自己干點繡活來糊口,日子過的摳摳搜搜,看人臉。
虞家大姐這些年在心頭的怨,一瞬冒了出來,當下也沒了好臉,“妹妹怕是忘了,當年哥兒發熱,我是如何陪著妹妹去的鎮國寺了。”
那晚府上的云姑發現哥兒況不對,急急忙忙地進來稟報,恰逢秦家和鎮國公府出了大事,范侯爺已被陛下在宮中幾日,不給放人。
聽了后,二話不說,立馬跟著侯夫人帶著哥兒大半夜地往鎮國寺趕,到了半山上,哥兒躺在懷里,連氣息都似乎沒了。
侯夫人一雙都是的,踉蹌了幾回險些摔倒,后來還是上前將哥兒抱給了常青大師。
一夜后,范醒了過來。
如今還記得常青大師說的話,“好在趕來的及時,若是再晚上半刻,神仙也救不活。”
哥兒那一場病,當初可要了侯夫人半條命。
回來后大半個月神都沒有緩過來,無論如何勸說,都是一副癡呆樣,后來還是母親過來了一趟,兩人關在那屋子里,不知道說了什麼,出來后,那眼珠子才開始移。
到底是日子過的太久。
十幾年了。
哪里還記得當年的那點恩。
虞家大姐此時說出來,也沒想過要以此為要挾,非要高興納了梅姐兒,強別的瓜不甜,既沒那個心,回頭告訴梅姐兒,早些掐斷念頭便是。
只是適才哪一樣,心頭極為不痛快,希能記得,自己對哥兒還有一樁恩在。
見侯夫人臉不太好了,虞家大姐也沒再留,起道,“妹妹早些歇息吧,今兒就當我沒來過。”
門外的賈梅,聽了這句,趕回過神,腳步匆匆地躲在了那紅墻的轉角,在那燈火照不進的地方,賈梅抬起頭盯著高高的屋檐。
只見那梁材之間,彩畫絢麗,無一不彰顯著高門大戶的氣魄。
愿意。
只要能留下來,不再回揚州的那小破院子,怎樣都愿意。
這輩子,再也不想聽到母親的呼嚕聲和半夜那臊人的小解聲。
**
離開侯府時,范和姜姝各乘了一輛馬車。
因出發的晚,馬車還未出城,天便暗了下來。
城外的路不比城平穩,顛簸了一段后,愣是讓姜姝斷了任何想頭,在那馬車的榻上,擁著錦被了眠。
一路上,時而一束燈火從那窗戶外一閃而過,姜姝睡得迷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馬車突地停下,嚴二在窗外輕輕一敲,“夫人,世子爺有請。”
此時天依舊漆黑。
姜姝下了馬車,眼睛都睜不開。
深一腳淺一腳地到了往范馬車上走,后的嚴二趕吩咐春杏,將馬車的要件兒一并都拿了過去。
等姜姝到了范的馬車后,隊伍便分了兩路。
適才姜姝坐過的那輛馬車,經過岔路口時,擇了另外一邊,背道而駛。
雖說該跟上來的還是會跟上來,但如此做,能讓對方更加確定,此趟大理寺卿出門,是為了那不可告人的。
**
姜姝的瞌睡被打斷,腦子昏沉的厲害。
到了范的馬車前,也沒有上車,而是立在了那窗口前,直接問范,“夫君,尋姝兒有何事?”
話音一落,里頭便傳出了一道清冷的聲音,“進來。”
姜姝只得鉆了進去。
因適才睡了一覺,進去時,姜姝頭上的發鬢已有些松散,再配上那一臉的睡眼惺忪,莫名多了幾分嫵。
也早已不再反抗,甚至馬車出發時,還開心地同范說了一句,“姝兒一定會乖乖聽夫君的話,絕不給夫君添麻煩。”
此時進來,臉上也不見任何被迫的不快,
范的眸子在上掃了一眼,又平靜地挪開。
“夫君還沒睡呢?”姜姝輕輕地坐到了范旁,見他正翻著一本冊子,又沒搭理自個兒,便主問,“夫君尋我何事?”
范回頭,看了一眼后的榻,仰頭示意道,“先睡。”
姜姝便知,他讓來,單純只是想讓挪個窩。
適才馬車上就一人,想怎麼躺就怎麼躺,此時有范在,主子未歇息,怎能先歇。
一時便撐著眼皮子,往范跟前湊了湊,“夫君在瞧什麼呢。”
范也沒挪開,將那頁面兒一翻,現出了卷宗上的幾個字,‘文王遇襲。’
姜姝在姜家雖未識過字。
但從小的志向卻很遠,為了將來能當一個賢惠的主母,識字算賬,樣樣都跟著沈家表公子學過。
如今那幾個字眼,姜姝腦子“嗡”地一聲炸開。
范只給瞟了一眼,便將其合上,在了旁邊的一摞卷宗之中,面無地道,“朝廷案宗,你不能看......”
姜姝沒。
范抬褪了筒靴,往那榻上一放,才測過頭看向。
馬車的燈盞昏暗,只見其一雙長睫,在那張白皙的小臉上,投下了一排細細的影,輕輕一眨,滿目錯愕。
范拉了被褥在心口,躺了下去,低聲道,“熄燈。”
半晌后,才見慌慌張張地起,揭開了懸吊在馬車壁上的燈罩蓋兒,一口氣吹出去,馬車霎時一片黑暗。
悉悉索索了一陣,旁終于安靜了。
范閉上眼睛,正要睡,旁那人便輕輕地側過頭,貓兒一樣的聲音問他,“夫君,一般大理寺是如何理犯人的?”
范瓣一,簡單明了,“斬。”
黑暗中旁的人影頓了頓,片刻又問道,“那,那要是罪不至死呢?”
“至不至死,先得審。”
“怎麼個審法?”
范緩緩地轉過頭,看著那張快要蹭到自己前的臉,移了移子,將胳膊枕在了腦后,才又垂目看著道,“十八種酷刑,一一試過,便知至不至死。”
“我覺得像夫君這般深明大義的人,一定不會濫用私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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