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宮人都退了出去，常忠忽然跪倒。

“奴才今日是來向陛下請辭的，懇請陛下念在奴才有功的份上，恩準奴才離宮，爲先皇守陵。”

“你要去守陵？”慕容灼不解。

“是！先皇已去，奴才年紀漸大，留在宮中也沒什麼用了，萬陛下恩準。”

“公公先請起來說話。”舉親自將人扶起：“公公之恩，陛下與舉都記在心中，我們打算讓公公繼續留在宮中陪王伴駕，再過幾年便在宮外選一座宅院，添置些奴僕，讓公公將來可以頤養天年，如此，你看可好？”

常忠笑了笑：“陛下與主的好意，奴才心領了，只是奴才去意已決，只願出宮守陵。”

“公公此言是真心，還是另有？”

“奴才是真心的，還陛下與主全！”

舉仔細端詳他，確實沒有任何異樣。

慕容灼說道：“你也算是立了大功，如若這是你所願，朕可以答應你。只是，在你臨行前，朕有一事要問你，這也是朕一直以來的疑。”

“陛下請講！”

“南晉皇子衆多，便是蕭鸞也定然拉攏過你，但你爲何要選擇幫助朕？”

“奴才早就知道，陛下遲早會問的。”

常忠停頓了半晌，彷彿是在回憶什麼。

“二十多年前，奴才本名爲常潛，是先皇邊的一名衛，那時真皇后尚在，皇后邊有一個靜姝的宮婢，與奴才是同鄉，也是……青梅竹馬。我曾經答應，日後一定娶爲妻，一起生子，過安安穩穩的日子，可是……”

常忠說到此，滿目的悲傷。

“離宮一場大火，所有的人都從這世上消失了，靜姝也在其中。後來人人都說離宮的大火是一場意外的劫難，可是我知道，那不是意外。”

慕容灼雖不明白這與常忠爲何幫助他有何關聯，但他對這件事也十分好奇。

他忍不住問道：“離宮那場火是人爲？”

“不錯。所有人都以爲真皇后與大皇子在那場大火中雙雙罹難，可惜，並非如此，早在大火發生的前幾日，真皇后便已經歸天了，皇后是因爲生產時落下重病而死，而大皇子也並非死於大火。”

舉結合自己之前所知的，約弄明白了。

“離宮的大火是先皇……”

“是先皇爲了掩人耳目，刻意爲之，爲了讓世人都以爲大皇子已經隨著真皇后逝去。之後那裡便重建了一座溫泉別莊，先皇還派了侍衛張秦護衛別莊，保護大皇子。”

這些事晉帝早已對慕容灼說過，他狐疑地盯著常忠：“這些你又是如何知曉？”

常忠淒涼地笑了一下：“是奴才聽到了先皇與張秦說話，那把火就是張秦放的。在那之後，奴才便爲了護駕了傷。”

所謂的傷自然就是廢了，正因他捨命保護晉帝，晉帝將他留在邊做了侍，多年來對他十分信任。

他彷彿只是在敘述一些瑣碎的往事，可是聽到此，舉和慕容灼同時到一陣怪異。

青梅竹馬的人因爲晉帝的一個謀無辜被殺，他之後還捨命救駕，留在了晉帝邊……

他——

他是蓄意爲之！

卷四：龍興舉，盛世風骨 第一千七百二十章 含恨沉潛，驚天聞

“離宮大火的一年之後，董昭儀的四皇子誕生，先皇以四皇子先天弱爲名，將四皇子也送到了溫泉別莊，直到四皇子三歲，陛下命奴才去接回皇子，”

慕容灼眼神銳利地盯著常忠，問道：“哪個皇子？”

“自然是大皇子。”

常忠低了低頭，

“陛下爲了保護大皇子，命奴才將大皇子帶回，對外謊稱是四皇子，畢竟小孩子相差一歲，外貌看不出什麼，而四皇子的出，旁人也不會太過忌憚。當時是守衛溫泉別莊的張秦將一個男給奴才，說就是大皇子。

“奴才將大皇子接走後，回宮才知張秦和其他護衛全都被殺了，留在別莊的另外一位皇子也不知所蹤。

“當初先皇與奴才都以爲是西楚府派人殺的，可是直到四年前看到大皇子……不，是看到陛下您安然無恙，還到了北燕，奴才與先皇才懷疑，當初張秦是被西楚府收買，將真正的四皇子給了奴才，而大皇子仍被他留在溫泉別莊，只是北燕先皇憐惜外孫，悄悄派人將您救回了北燕，改換份悉心養。”

述完過往，常忠擡眸看向慕容灼，神很複雜，像是慶幸，欣，又像是帶著愧疚，痛苦。

“好在陛下平安，繼承了大統，奴才只當是盡綿薄之力彌補自己當年的罪過。如今奴才只想出宮爲先皇守靈，萬陛下恩準！”

常忠深深叩首。

慕容灼道：“既然你執意如此，朕派人送你去皇陵。”

常忠走了，舉和慕容灼卻滿懷慨。

原來，蕭鸞真的是晉帝與董昭儀的親生兒子。

“阿舉，本王還是覺得此人古怪，他方纔看本王的眼神……不對。”

舉亦有同，道：“就像是在過你看另外一個人。”

“而且，縱然是他當初失察弄錯了人，對本王心懷愧疚，但也無需如此深刻，更無需如此痛苦悔恨。”

“也許他是爲了痛失人而悔恨吧，無論如何，常忠幫了我們許多，既然他決意離開，就讓他去吧！”

往事如雲霧重重，誰又能真的說清道明呢？

常忠是真的對皇宮沒有毫的留，當晚便在幾個侍和軍的陪同下離開了皇宮。

到了皇陵時，已經是深夜，其他人都各自去休息。

常忠獨自一人伴著星來到了晉帝陵前。

“陛下，奴才來看您了。”

他屈膝跪在陵前，臉上卻是沒有以往的敬畏，角掛著一輕蔑悲涼的笑容。

“您如今到了下面，可是已經與先皇后和……”

他的話停頓住，他靠近陵碑，回頭環顧四周，做出一副警惕小心、怕被旁人聽到的模樣。

“與大皇子團聚了？”

說著，他兀自靠著石碑低聲笑了起來，聲音抑，笑容扭曲。

“是啊，最心的大皇子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到地下等著你了，你現在是否明白了，你不顧一切要守住的江山，皇權，你心心念念，滿以爲終於到了你的皇子手上，死也死得如願，可以含笑九泉，可惜，你錯了！陛下，您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