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一樣！我有狗兒他爹，我是守著孩子過來的，這不一樣！”蔣家婆子聲音一個子提高了，仿佛要增強這句話的權威和正確。

狗兒娘垂下頭沒說話，守著孩子更苦，就象現在這樣。

“米娘子就沒嫁人。”半晌，狗子娘低低說了句，蔣家婆子瞪大眼睛，“你這話啥意思？真要把大妮子往火坑里推？這人不嫁人……”

“大妮兒，你都聽到了，你愿不愿去？去了能學會給人看病，有吃有穿，一輩子不能嫁人，就跟米姨那樣。”狗兒娘扭頭問兒。

“那麼大點，一個孩子懂啥？”蔣家婆子火大了，狗兒娘擰著頭只看著大妮子，大妮子又是茫然又是恐慌。

“你說話啊！”狗兒娘聲音也提上去了。

大妮子急忙點頭，“我不嫁人，我要學手藝……吃飽飯……”

“你胡說啥！你懂啥？”蔣家婆子揚手給了大妮子一掌。

“阿娘！”狗兒娘臉上泛著惱怒的紅意，“嫁人嫁人！就咱們這樣，能嫁什麼好人家？就咱這院子，十幾戶人家，有幾個比米娘子過的好的？沒男人的苦，有男人的還是苦，有什麼好？兩個妮兒長大了，還不是哪家給的彩禮多就給哪家，換了錢給狗兒娶媳婦？那還不如賣了錢……賣了錢……”

狗兒娘哆嗦個不停，其實說不上來什麼道理，婆婆守了一輩子寡拉扯孩子，現在到了，這日子往哪兒奔？什麼時候是個頭？沒別的盼頭，只求孩子能吃飽穿暖，一輩子吃飽穿暖，嫁不嫁人，嫁人干什麼呢？一個接一個生孩子，看著孩子挨罪？一天天揪著心……

“你昏了頭了！”蔣家婆子氣急敗壞，“你這是……你還是個當娘的，你怎麼狠得下心……”

“我就想讓孩子吃飽穿暖！”狗兒娘一句話說的斬釘截鐵，越想越混，想不明白了，也不想想了，就知道一件事，只要讓孩子吃飽穿暖就行！

后天一眨眼就到了，玉華院外，人一點也沒，一眼過去，麻麻。

玉華院傳了話，只從人牙子手里買人，有著各種打算的人家各顯神通，將自家兒托到人牙子手里，卻又不放心，不敢靠近，就遠遠的站著看，有看自家孩子的，有看熱鬧的，墻頭上、樹上，大車上，站滿了人。

柳府尹帶著主薄親自到玉華院現場書寫契，做見證。太原府的衙役們也都出了，好在沒兩天就是上元燈節了，一切都是齊備的，衙役們也輕松，拄著水火遠遠看熱鬧。

頭一由珍珠挑選，問年齡問姓問名，看手看腳看頭發牙齒。

大妮子跟付婆子的孫兒挨著，一步一步往前挪，付婆子的孫兒先認出了珍珠，頓時驚喜加，揚著手跳腳大聲起來，“米娘子米娘子！是我！喂！快讓讓！讓開！那是我米姨！米姨！”

付婆子的孫子在大雜院里橫慣了的，一把推開前面的小姑娘，幾步就沖到了珍珠面前。

珍珠沒看，只看向打頭的人牙子，“是你帶來的？就這規矩？來人，把和帶來的小丫頭全部趕出去！”

“米姨！是我呀！你不認得我啦？你在……”付婆子的孫兒話沒說完，就被人牙子一掌打在臉上，拎起來扔到隊尾，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是小婦人的錯！姑娘且饒這一回，再沒有下次，求求姑娘！”

人牙子往自己臉上猛甩了幾掌，珍珠沉著臉，“排到最后去！若挑夠就算了，只看你運氣吧。”

人牙子一聲沒敢吭，連推帶搡，將自己帶來的幾十個孩子推到最后，惡狠狠道：“都聽著，誰敢再壞了規矩，老娘活了的皮！”

大妮子嚇的渾發抖，本不敢抬頭，也不知道付婆子的孫兒被扔到了哪兒。

第一挑的很快，大妮子這一撥人運氣不錯，連大妮子在，挑了四五個進去。

看著人領進去了，人牙子舒了口氣，又忍不住恨的錯牙，要不是那個蠢貨壞事，照別家挑的數兒，帶來的小丫頭也能挑進去一半，如今可好，頭一關，十里只挑進去三！

第二是姜嬤嬤挑，就細多了，一直挑到太西斜，挑足了三百個小丫頭，UＵ看書 wｗw.uukａnshu.com當場結契，寫明約定。

大妮子也在其中。

西路前院，從梁王府借來的使仆婦們早就燒好了熱水，三百個小丫頭排排，服，被婆子們抓在手里，按在熱水里洗澡洗頭，再用百部藥湯泡頭發，一直忙到天黑，大妮子和其它小姑娘一起，換上嶄新的靛藍襖鞋子，束上頂著散發著藥味的頭發，十人一桌子，坐進了五間連通的飯廳里。

大妮子對著用盆子盛著的熱氣騰騰的四菜一湯，菜都是素菜，湯卻是濃白的羊湯，還有一盤子雪白的饅頭，一鍋熬出了米油、濃淡正好的稀飯。

大妮子急的恨不能從嗓子眼里出手，卻生生坐著不敢，每張桌子旁都站著神嚴厲的婆子，沒人敢。

“你，盛稀飯，一人一碗。”婆子用長長的戒板拍在大妮子肩上，大妮子幾乎是彈起來，雙手攥著大湯勺，盛頭一碗，膽怯的看了婆子一眼，先推給了左手的小姑娘，在家盛飯，頭一碗也從來不是自己的。

“站起來接！這是恩，也是禮儀！”婆子一戒板拍在坐著沒的小姑娘上，小姑娘竄起來，驚慌的曲膝。

“一人一個饅頭，湯一人半碗，喝完粥再吃湯，好了，可以用飯了。”

大妮子用力咬了口饅頭，一口氣吃完了饅頭，這才開始吃菜，饅頭這麼好吃的東西，本不用菜的。

最后那半碗湯，大妮子喝的渾溫暖，心滿意足。

一進來，就吃飽穿暖了，大妮子覺得幸福極了，這湯真好吃，要是能給阿娘和妹妹吃點就好了，還有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