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祠堂,長安來過無數次,每次都是被父親罰跪。
當然,說是罰跪,其實是裝裝樣子,爹那麼明一個人,怎麼會不知道,沒有好好跪著,一味的躲懶橫躺?
就因為知道,所以每次在祠堂罰跪,周遭都不許有人在側。
川河是一家之主,是丞相,面子還是得要的。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但只要不說破便罷!
“沒什麼不同。”長安雙手叉腰,瞧著祖宗靈位。
半晌,拿起了母親的靈位。
祠堂里這麼多靈位,一眼就能看到母親的位置。
為什麼?
因為母親的靈位上,一個字都沒有。
空白一片,可不就特殊至極嘛!
“一個字都沒有!”長安嘆口氣,“娘,爹這是得太深,不相信你死了呢?還是恨得太深,死后連個名都不給你?”
以前不懂,后來瞧見人家的靈位,才曉得問題出在哪兒!
母親姓甚名誰,府中無人敢提,但凡有點知的,在反應過來之后,早就消失了。
所謂消失,自然是這輩子都瞧不見的。
爹辦事,素來不留痕跡,不留余地。
鼻尖輕嗅,長安抱著母親的靈位,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等回過神來,趕從隨小包里,將那一小截云山帶回來的長生木取出,放在一,兩者相較,味兒果然極為相似。
“隔著大老遠的,用長生木給我娘做靈位?”長安撓撓頭,“爹啊,您可真是愁死我了,這到底是深義重呢?還是黃鼠狼給拜年呢?”
不對,不能用這話。
爹是黃鼠狼,自個不也是?
“味道很相似,材質也很相似!”長安坐在團上。
一手靈位,一手長生木。
差不多,就是同一種東西。
當時當鋪的老板怎麼說來著?
神的族群?
長生?
前秦?
到底是真是假?
回頭,得派人好好查一查。
將靈位放回去,長安趕上來一炷香,“娘,莫怪莫怪,我就是想查清楚,你跟爹之前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什麼爹不許任何人提到你?”
對那麼寵,對娘那麼避諱,這顯然是有問題的。
哪個孩子,不想娘啊?
“吾谷!”長安貓著腰,趴在了門口。
吾谷左顧右盼,當即回頭,“公子,沒人!”
“我當然知道沒人,爹要面子,我也要面子,誰瞧見我跪祠堂,誰就得瞎了一雙眼。”長安撇撇,“回宮!”
吾谷愣怔,“現在啊?”
“廢話,難道留下來吃晚飯啊?長安輕嗤。
去哪兒,爹都能給逮著,唯獨回宮……
呵,爹不敢拿宋燁怎樣。
誰讓宋燁是爹的上司,北涼的老大呢!
“從后門溜!”吾谷指了指。
長安點頭。
主仆二人打小就喜歡,回家也喜歡翻墻,以至丞相府后院的墻頭,不知道被修過多回。
墻頭也就罷了,最麻煩的是狗。
今日挖這邊,明日挖那邊。
丞相府日日忙著修狗,說出去……估計都沒人信!
可相爺不提,誰敢責問公子?
“快走快走!”長安從后門溜出去。
離開了丞相府,長安卻又不急著回宮了,宮里多無趣,哪有外頭的花花世界好玩?!
“大人?”
后忽然一聲喊。
長安愣怔,不是吧,走哪都不安生,這次又是誰?
一回頭,有點面?
“在下李道芳,您可還記得?”書生躬作揖。
長安恍然大悟,“記得記得,李尚書府上的公子!”
“是!”李道芳點頭,俄而猶豫了一下,“大人,是否有空,咱們換個地說話?”
長安就奇了怪了,跟這已故的李尚書不,跟他家的公子更不,怎麼就到了,要換個地說話的份上?
“請!”李道芳很是熱。
說是熱,倒不如說是焦灼。
長安混跡街頭這麼久,沒別的本事,察言觀倒是學得十足十。
這李道芳,很忐忑,很不安。
然則,長安覺得奇怪,李家沒了李尚書,可這家業還在,就算幾個兄弟分家產,也不至于這般忐忑不安。
進了茶樓雅間,吾谷接過了泡茶的活計,合上房門。
雅間安靜下來,只聽得吾谷提了爐子上的熱水,作嫻的泡上兩杯茶。
茶香四溢,茶霧氤氳。
“說吧,什麼事?”長安淡淡的開口。
李道芳忽然起,沖著長安行了個大禮。
驚得長安差點沒蹦出窗口,“別,我沒這麼大兒子,您可千萬別跟我來這套,有事說事,來虛的!”
乖乖,差點被嚇死。
“大人是個好人。”李道芳說。
長安手一擺,“別戴帽子,我不吃這套。”
溜須拍馬的話,聽得多了,早就沒覺了,最煩就是這些迂腐之人的搖頭晃腦。
什麼啊義的?
打出生丟在了娘胎里,沒帶出來。
“家父的冤案是大人幫著查出真相的,也是因為大人,才讓真兇伏法,為家父報仇申冤。”李道芳深吸一口氣,“在下一直未能跟大人道謝,如今正好有機會。”
長安捋著袖子,挑著蘭花指,將碟子里致的糕點捻起,“肯定很好吃!”
澤素雅,形狀致。
輕輕咬一口,長安微微凝眉,“怎麼是咸的?”
還以為是甜的呢!
咂吧一下,細細品味。
“嗯,咸的也,味道不錯!”長安瞧了李道芳一眼,“試試看,好吃的!”
李道芳知道,這是顧左右而言他,便也沒穿,神微恙的坐在了長安對面,學著的樣子了塊糕點塞進里。
“有松仁、瓜子、核桃仁……”長安想起了今年中秋的餅餌。
吾谷當然知道公子的意思,“奴才讓人打包,回去的時候咱帶點?”
“深得我心!”長安連連點頭。
但凡吃喝玩樂,是樂在其中,并且樂不思蜀。
吾谷走出了房間。
房門,重新合上。
這是個好機會,此刻不開口,又待何時?
李道芳猶豫著開口,“大人,今日在下前來,是有些疑難之事,委實想不明白,大人聰穎睿智,既能破了家父的疑案,想必……”
輕輕拭去角的糕點碎屑,長安端起杯盞,輕吹著杯中芽尖,不言不語。
見狀,李道芳繼續道,“梅姨娘自盡以后,我家大娘就神經兮兮的,很是怪異!”
長安呷一口清茶,眉心微蹙的看他,“尚書夫人?”
李道芳神凝重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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