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搖曳的燭中，裴玉京雪白的面孔無悲無喜。

　他認真地行著大禮，整個人跪伏在地，額頭在雙手手心上，每一個作都緩慢而沉重。

　十五年了，裴家三百多口終于能夠接公開的祭奠，只是他的份還是不能暴于人前。

　不過，這個時間不會太遠了。

　所有對裴家犯過罪的人，都會被一一清算。他們的命和未來，都將戛然而止。

　最后一個頭，裴玉京久久不起。

　云微寒跪在他后，擔憂地看著他跪伏在地的影。

　良久，裴玉京才站起來，走到旁邊單獨擺放的裴如蘭的靈位前。

　他再次跪下，行了大禮。

　如果沒有姑姑的安排，他早就死在了宏昌帝的滅門令下。

　那年他已經六周歲，對于那場慘絕人寰的屠殺記得清清楚楚。

　他被母親藏在后，母親徒勞地想要用自己小的擋住他。

　而那些手持刀槍沖進來的士兵像對待什麼一樣，魯蠻橫地將他們驅趕出去。

　悉的親人、一直以來以為可以依靠的那些長輩，就那樣被驅趕著，如同被趕向屠宰場的牛羊豬狗一般。

　小小的裴玉京嚇得連哭泣都不會了，他全抖著，聽著此起彼伏的咒罵、嚎、哭泣，甚至有些人失控地撒潑大鬧，然后被那些士兵用刀背槍狠狠毆打。

　從小就被族人稱贊天資聰穎的他，自然從那些士兵的話語里聽明白了他們裴家即將面對的命運。

　滿門抄斬！他們裴家做了什麼違法犯紀的大事，竟然會被滿門抄斬？

　他的叔父裴鼎，是當朝首輔，為人忠直，從不徇私舞弊。他們家素來以忠君孝親為家規，所有子弟都忠君守法，就是偶有行事不當也不至于到了滿門抄斬的地步啊！

　當時心中的恐懼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即使如今他已經武功大，即使現在他手中也有了無數人命，即使現在他的名字已經可以止兒啼，他都無法忘記當時充滿了整個心的那種恐懼。

　他們被押天牢，丟在黑乎乎的牢房里。六歲的裴玉京從小錦玉食，本沒有住過這麼糟糕的地方。

　各種不知名的小東西在黑魆魆的稻草中出沒，而他們居然要在這些稻草上睡覺！

　母親抱著他，一邊哭一邊哄他睡覺。

　然而他剛剛睡就被驚醒，有個茸茸的東西從他的上爬了上來。

　迷迷糊糊中，他猛地手一抓，抓到了一只碩大的老鼠……那只老鼠一點都不怕人，一雙綠豆大小的眼睛和他對視，一點都不慌張，倒是裴玉京被嚇哭了。

　一天都沒有哭泣的裴玉京，被一只老鼠嚇哭了。

　他一下子把老鼠拋出老遠，嚎啕大哭起來。

　可是，詭異的是，整個牢房卻沒有一點靜。無論是他的家人還是獄卒、牢頭，都沒有任何反應。

　整個牢房一片死寂，似乎連時間都已經停止了流逝。

　裴玉京哭了幾聲，發現況不對，愕然地停止了哭號，只是張著向燈昏暗的四周。

　一個材修長的白男人不知道怎麼就出現在了他的牢房里。

　他手中托著一個大包袱，手一抖，一個和裴玉京形仿佛的被拋到了他的邊。

　接下來，在裴玉京難以置信的目中，那個男人幾下子就下了他的外、中，穿到了那個上。然后他又拿出一套僮仆的青穿在了裴玉京上，將那個上下的服裹起，另一只手輕松地將裴玉京夾在腋下，步履飄飄地走出了天牢。

　這一切只用了不到半刻鐘的時間。

　裴玉京著男人的胳膊，眼睛張得老大，卻一點聲音也

　發不出來。

　后來，這個男人了他的師父。

　他的師父，白秋山，名揚天泰朝的俠客，被人稱為“第一劍客”的人，從來風霽月。那天晚上居然用了一些不流的手段，闖天牢救了他這麼一個稚子。

　因為，這是他的姑姑裴如蘭聽聞裴家要被滿門抄斬、驚怒吐之后，在病榻上對他提出的第一個、也是今生唯一一個請求。

　裴玉京長大之后才想明白，姑姑是用自己的命換了他的命。

　如果師父不是為了安頓他，救了他之后遠走江南，離開了京城一年的時間，姑姑本不會死。

　師父將他安頓好之后，返回京城，看到的已經是寫著“云裴氏之靈”的黑牌位。

　他為錦衛高層之后，利用手中的權力，將當初的事實查得一清二楚。

　云德鄰見到裴家大廈已傾，擔心遭牽連，就順勢接了王寶珍的勾引，兩人一拍即合。

　裴如蘭本就因為裴家的事傷心絕，產后虛弱的更加衰敗。得知云德鄰和王寶珍的事之后，倒也沒有太大的緒波。

　因為的心上人，本來就不是云德鄰。

　可是，王寶珍卻一直擔心云德鄰對裴如蘭不死心，所以在正月十五元宵佳節的晚上，公然邀請有婦之夫云德鄰陪去看花燈。

　云德鄰答應之后，王寶珍還盛裝打扮，跑到裴如蘭的病榻前炫耀。

　也不知道是如何刺激辱罵裴如蘭的，因為當時裴如蘭的陪嫁丫環、心腹下人都已經被云德鄰理干凈了，也沒有人守在們兩人跟前。誰也不知道王寶珍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只知道，王寶珍得意地笑著出了門，而照顧云微寒的娘李媽媽在云微寒睡之后，跑去看裴如蘭，卻發現已經香消玉殞。

　裴如蘭的上、床前，都是噴出

　的鮮，連一雙麗的眼睛都沒有合上。死不瞑目。

　如果師父在京城，絕對不會這樣不甘心地死去。

　他的命，是姑姑的命換來的。

　師父當初恨得差點拔劍殺了云德鄰和王寶珍那對****，卻又顧忌姑姑的名聲，最終沒有下手。

　對于姑姑和云德鄰這個賤人的兒，他更是遷怒得連看都不想看一眼，就這樣返回江南，終生再也沒有踏足京城一步。

　裴玉京被白秋山救了一條命，又跟隨白秋山習武多年，對師父的人品武功自然是佩服之極，但是卻對他的行事方式不太認同。

　如果是他，有那麼高強的武功，又和那個子互有意，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嫁給別的男人。更不會在被人氣死之后，還要考慮什麼名聲這種狗屁東西！

　他和姑姑都被那些虛偽僵的教條害了，兩個明明相的人，非要顧忌那些本一文不值的規矩。結果一個被迫嫁給了一個偽君子，誤了終；另一個眼睜睜看著嫁人、看著死去，懊悔終。

　裴玉京跪在姑姑的靈位前，心中默默說道：姑姑，你用你的命換了我的命，我會用我的命來護著妹妹的命。

　如果妹妹愿意，這輩子我都會把當我最珍貴的寶，用我所有的一切去讓歡喜。

　他回過頭來，向著后的云微寒招了招手。

　云微寒站起來走到他邊，用疑問的眼神看著他。

　裴玉京做了個手勢，示意跪在自己右側。

　云微寒依言和裴玉京并肩跪下，看向裴如蘭的靈位。

　裴玉京冰涼的大手握了云微寒的小手，口中輕聲說道：“姑姑，我這輩子都會對微微好，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我會用我的命來守護。”所以，你如果在天有靈，就把給我吧。

　云微寒的

　鼻子酸了酸，反手握住了那冰涼的大手，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何其有幸，能夠在這個世界找到一個的男人，又得到一個以生命呵護的哥哥。

　兩人握著手，向著裴如蘭的靈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才一起站起來。

　兩人收拾了一下，免得留下什麼外人闖的痕跡，然后才一前一后走出了大殿。

　藏在墻角的黑影中，裴玉京拉著云微寒的手向著所居住的小院行去。

　突然，他停下了腳步，對著云微寒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一手搭在的腰間，帶著飛上了旁邊的屋頂。

　兩人趴在屋頂上，裴玉京出一手指指了指云微寒們居住的小院。

　云微寒睜大眼睛去，小院的門前竟然出現了兩個影。

　不用看臉，只看其中一個走路的姿勢，云微寒就認出來那是云輕染！

　云輕染半夜三更不睡覺，溜出來，是想干什麼？

　云微寒看著云輕染帶著一個丫環，連燈籠也不敢點，沿著小路向著后門而去。

　幸虧今夜月明如水，道路也看得清楚，兩個人鬼鬼祟祟地也到了三清觀的后門。

　三清觀后門守門的道士不知道哪里去了，連門也沒有鎖，丫環輕輕一推，就打開了后門。

　看來，云輕染是有人接應的，否則以的能耐，本不可能弄開后門。

　看著云輕染出了后門，裴玉京側頭看了看云微寒，湊到耳邊輕聲問道：“要不要去看看？”

　云微寒點了點頭，當然要看看。云輕染如今不知道多麼恨呢，這樣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不知道是和誰接頭去，也許就是在商量針對的謀。

　裴玉京一手摟在云微寒的腰間，輕飄飄地就帶著在樹巔、房頂越過，遠遠地跟在云輕染后，來到了后山的小松林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