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昏黃一片，夕已經落下了大半，那紅的火燒雲散發著一種不詳的氣息。

庭院裡，可以清晰地聽到子疼痛的聲與痛呼聲不時從產房的方向傳出。

聞訊而來的林淨塵、林氏、南宮穆、蕭霏等人都面焦急之地守在了庭院裡，從南宮玥發以後，已經大半天過去了。

蕭奕焦躁地來回走著，本就坐不下來。半個時辰前，南宮玥的羊水破了，他雖然不想走，卻還是被南宮玥和穩婆合力從產房中趕了出來，直到現在，屋子裡一直沒有進一步消息傳來……

這一胎不順，從懷的時候就不順，到了產期又是晚了三日才發，連羊水破的時間也比上一胎要多折騰了近一個多時辰。

這一連串的不順讓蕭奕不由心生一種忐忑的覺。

南宮穆和林氏坐在一旁的石桌旁等待著，林氏手中著一串紫檀木佛珠，轉著佛珠，裡唸唸有詞，爲兒和外孫祈禱。

小蕭煜也知道孃親要生妹妹了，乖巧地坐在林氏旁，天不早，小傢伙下午沒有午睡，一直在外面候著，此刻睏倦地打起哈欠來。

林氏心疼地說道：“煜哥兒困了吧？快回去歇息吧。”

小傢伙卻不依，一臉固執地著眼睛說：“我要等妹妹！”

萬一妹妹認錯了哥哥，那可怎麼辦？！

林氏拿寶貝外孫沒辦法，只好退一步說：“煜哥兒，外祖母陪你去睡覺好不好？讓你爹在這裡等著，等有消息了，再來煜哥兒好不好？”

小蕭煜還有些猶豫，但是實在抵不住睡神的召喚，又打了一個哈欠，終於投降了，對著林氏出了雙臂，示意要抱。

林氏趕忙抱起了沉甸甸的小糰子，抱著他走了……

天漸漸地暗了下來，銀月在夜幕中越來越清晰，庭院裡很快點起了幾盞宮燈，就有丫鬟請他們進屋去等，卻沒人彈。

又過了一會兒，哄睡了小蕭煜的林氏就回來了，聽說屋子裡還是沒靜，林氏心裡就有些忐忑，這是兒的第二胎了，照理說應該比上一胎順利纔是。

林氏乾脆親自進了趟產房，看著兒痛得滿頭大汗的樣子，心疼不已，可是偏偏宮口還沒開，按照穩婆的說法，估計還要折騰上幾個時辰。

林氏安了兒一番，怕外面等的人著急，就又出去了，把況對著衆人一說。

接下來，林氏就不時進去看況，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南宮玥的陣痛越來越頻繁，也得越來越痛苦，那種等待的煎熬讓蕭奕寢食難安，這一日，他還沒吃過一點東西。

夜越來越深。

不知不覺中，一更天的鑼鼓聲響起……

二更天的鑼鼓聲又響起……

待三更天的鑼鼓被敲時，蕭奕終於按捺不住，推門想要闖進產房。

“世子爺！”

丫鬟們急忙擋在門前想要攔住蕭奕，蕭奕一個冷眼瞪了過去。他要陪著他的世子妃，誰敢攔著他！

房門被人從裡面“吱”的一聲拉開，出林氏溫婉的面孔。

“阿奕，玥兒讓你別給添。”林氏難得擺出一副嚴厲的面孔，這不止是南宮玥的話，也是林氏的心裡話。

生產這件事，男人又幫不上忙，進去豈不就是添！

面對岳母，蕭奕只能了鼻子，難得氣弱地退後了一步。

林氏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又退了回去。

南宮玥在裡面發出陣陣痛苦的聲，每一聲都如同一針紮在林氏的心口，握著兒的手，在裡面陪著，鼓勵……

直到穩婆驚喜地喊道：“世子妃的宮口開了！”

接下來，產房外都了起來。

丫鬟、婆子們開始各司其職，一盆盆早已經燒好的熱水從小廚房端來了產房。

產房開始散發出濃濃的腥味。

隨著那聲聲喊聲，一盆盆水從屋子裡送出，然後更多的熱水送了進去……

腥味漸漸從屋子裡一直瀰漫到了庭院中，等待的衆人都是心知南宮玥應該快要生了，再也坐不下去，也站了起來，齊刷刷地看著產房的大門。

等到響亮的鳴聲衝破黑暗時，衆人方纔聽到穩婆尖銳而嘶啞的聲音：“生了！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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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卻沒聽到孩子的哭聲。

衆人面面相覷，擔憂地蹙眉，產房中的南宮玥亦然，正想發問，就聽到“啪”的一聲，似乎是手掌拍在了皮上發出的響聲，跟著就是嬰兒那可憐兮兮的泣聲。

“哭了！哭了！”

在林氏驚喜的喊聲和嬰兒的泣聲中，南宮玥總算放下心來，疲累得閉上了眼，心想：這孩子還真是個慢郎中。

恍惚間，似乎聽到了煜哥兒激的聲音：“妹妹，妹妹呢？”

南宮玥太累了，實在沒力氣說話，意識陷一片黑暗中，昏睡了過去……

卸掉了孩子後，渾輕快了不了，睡得極沉。

已經好幾個月沒有像現在這樣安安穩穩地睡一個好覺了。

院子裡的奴婢也都知道這一點，屋子裡靜悄悄的，唯有屋外春風拂葉聲偶爾響起……

當南宮玥再次睜開眼時，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榻邊點了一盞八角宮燈，下傳來的疼痛提醒，的孩子已經降生了。

“世子妃，您醒了！”靜靜地守在屋子裡的百卉立刻發現南宮玥醒了，急忙過來，小心翼翼地扶著南宮玥坐了起來，又在後墊了一個的大迎枕，關切地說道，“世子妃，您嗎？您的子可好？”

南宮玥急急地問道：“孩子呢？”

“二爺很好。”百卉連忙回道。

見南宮玥一臉茫然，百卉乾咳了兩聲，解釋道：“世子妃，您剛給小世孫添了一個弟弟。”

百卉又把鎮南王得知又多了一個金孫後，下令以後府中改了稱呼的事說了，以後小蕭煜的弟弟就是王府的二爺，而原本的二爺蕭欒則晉升爲二爺了。

說話的同時，百卉的表有些微妙。

們這些近服侍的丫鬟自然知道世子爺、世子妃還有小世孫，自打世子妃懷上這一胎起就著能生一個姑娘，連們這些奴婢見世子妃這一胎的反應與懷世孫那胎時迥然不同，也以爲這次會讓世子爺如願，沒想到竟然又是一個公子！

南宮玥看著百卉怔怔地眨了眨眼，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所以，這胎又生了一個兒子？！

然後，的下一個念頭是——

這下好了，上次給煜哥兒取名字的時候多取了一個，老二的名字也有了。

蕭燁，燁哥兒。

蕭煜與蕭燁，的兩個小太。

南宮玥勾脣笑了，眸中溫似水，問道：“燁哥兒呢？”

“在西稍間與世子爺在一起。”百卉回話的同時，外面也聽到了屋子裡的靜，知道世子妃醒了，院子裡頓時了起來。

不一會兒，蕭奕就抱著一個大紅襁褓來了，第二次當爹，蕭奕抱嬰兒的姿勢已經很嫺了。小蕭煜亦步亦趨地跟在父親旁，在目與榻上的南宮玥對視的同時，他黯淡的小臉上又重新有了彩。

“娘！”小蕭煜想衝到孃親的枕邊，卻被他爹給開了。

蕭奕在榻邊坐下，仔細地把臂彎裡的大紅襁褓送到了南宮玥的懷中，道：“他吃過了，剛剛睡著了。”

大紅襁褓中的小嬰兒潤的小偶爾微微吮著，臉上通紅一片，皮皺的，眉淡淡，就像小蕭煜剛出生時一樣。

南宮玥癡癡地看著這個小傢伙，角不自覺地翹了起來。

弟弟有什麼好看的？！一旁的小蕭煜委屈極了，兩隻小爪在榻邊對著母親嘟著，委屈地說：“娘，妹妹呢？”

說好的妹妹怎麼不見了？！

南宮玥尷尬地咳了咳，用嗔怪的眼神瞥了蕭奕一眼。都怪他！沒事跟煜哥兒說什麼妹妹！

怪他嗎？！蕭奕無辜地眨了眨那雙瀲灩的桃花眼，明明也很期待有個綿可的兒來著。

對著長子失而疑的眼神，南宮玥絞盡腦，聲哄著：“煜哥兒，有弟弟你大哥不好嗎？”

蕭奕似笑非笑地翹起角，看著他的妻子與一雙孩兒，桃花眼中溫得不可思議。

說起弟弟，小蕭煜就想到了傅叔叔府上那個聽話乖巧的弟弟，這麼想來，多一個弟弟他大哥也不錯。

小蕭煜笑了，意氣風發地拍拍自己的膛說：“我是大哥！”他完全忘了就算是妹妹也要他大哥。

南宮玥不莞爾，又道：“那以後煜哥兒要幫著孃親照顧弟弟啊。”

對於孃親的吩咐，小蕭煜二話不說地應下了，長脖子湊過去看孃親懷中的弟弟，卻是皺了皺小臉。

他指了指小嬰兒像猴子屁一樣的臉說：“娘，弟弟醜！”

小傢伙的語氣中帶著一嫌棄，明明爹爹好看，孃親好看，自己也好看，怎麼弟弟就這麼醜！

一瞬間，南宮玥忍不住想起當初小蕭煜出生時蕭奕說的那句話：“雖然你有點醜，但我是你爹，就不嫌棄你了。”

這對父子倆啊！

南宮玥忍俊不地看了蕭奕一眼，蕭奕早就把兩年多前的那些事忘得一乾二淨，無辜地瞪大了眼睛，又關他什麼事？！

南宮玥空出一隻手，了小蕭煜的發頂，道：“弟弟過幾天就慢慢好看了……”迎上小蕭煜狐疑的眼神，南宮玥故意又道，“那以後娘老了，不好看了，煜哥兒就不喜歡娘了嗎？！”

小蕭煜一聽，激了，死命地搖了搖頭，“煜哥兒最最喜歡娘了！”他一邊說，一邊心想：好吧，總歸是他的弟弟！醜點就醜點吧，以後自己把他打扮得好看一點就是了。

小蕭煜打定了主意，像旋風一樣地跑走了。

南宮玥錯愕地看著小傢伙急驚風一般的背影，忍不住看了蕭奕，意思是，煜哥兒這是怎麼了？

蕭奕聳了聳肩，他怎麼知道蕭煜這臭小子在想些什麼。

這時，一陣湯的香味傳來，畫眉捧著一個托盤進來了，含笑道：“世子妃，奴婢讓小廚房給您煮了碗麪。”

丫鬟們練地分工，伺候南宮玥用膳，至於小蕭燁則被他爹接手了。

看著蕭奕毫無怨言地哄著孩子，南宮玥心裡有些意外，一邊吃麪，一邊還忍不住地瞥著他。

蕭奕想要兒的心簡直有些走火魔了，還以爲小蕭燁也會被蕭奕嫌棄，沒想到他的態度出乎意料的平靜……

蕭奕猛然擡頭，對上南宮玥帶著一窺探與狐疑的眼神，揚了揚眉，戲謔地說道：“慢慢吃……我不走。”不用看的！

說著，蕭奕還輕佻地拋了一個眼，南宮玥的一口湯差點沒嗆到，無語地瞪了他一眼。

一旁的畫眉努力地憋著笑，半垂首。

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小旋風”又回來了，後還跟著拎著一籃子裳的海棠。

南宮玥和蕭奕面面相覷，只見小蕭煜走到近前，接過了海棠手裡的竹編籃子，一本正經地說道：“孃親，爹爹，給弟弟！”他挑了幾件最好看的小裳給弟弟，原姨說了，人要裝。

南宮玥雖然還沒搞清楚小蕭煜爲什麼忽然想起給弟弟送裳，卻由此想起了一件事，尷尬地扶額。

這一次他們準備的小裳幾乎全是孩子的，大概也只有稍微做了幾件男嬰都可以穿的……這下，燁哥兒估計是要穿他哥哥留下的舊裳了。

這一點，百卉和畫眉們自然也想到了，們已經命針線房去趕製小裳了，不過恐怕還要等上幾日。

可憐的二爺，比小世孫那會兒還要可憐！

蕭奕倒是不以爲意，男孩子穿些舊裳怎麼了，男孩子本來就要糙養！

“孃親……”小蕭煜見孃親沒有反應，狐疑地歪了歪腦袋。

南宮玥趕忙將小傢伙好好地誇了一番，小傢伙總算是滿足了。

南宮玥剛用了麪，渾熱了起來，倦意隨之上來，懶洋洋地打起了哈欠，於是蕭奕就令人抱走了懷中的小蕭燁，又把小蕭煜也給打發了，屋子裡只剩下了他們夫妻倆。

睏倦的南宮玥很快昏昏沉沉地再次睡，不知道林淨塵是什麼時候進來給診脈，也不知道蕭奕是何時送林淨塵出去，沉浸在自己的夢境中，角微微翹起，睡得極爲安詳。

蕭奕又留在室中許久，坐在榻邊，靜靜地看著的睡，聽著平緩的呼吸聲與心跳聲，他的心漸漸地找到了共同的節奏，變得舒緩了下來。

他的臭丫頭，他的阿玥，他的世子妃，永遠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比什麼都要重要！

他出右手，輕輕地把頰畔凌的幾縷鬢髮捋到了耳後，指腹輕輕挲臉頰細膩的……

目繾綣。

子生產就如同一隻腳踏鬼門關，他深刻地領會到了這一點。

夠了！

他們能有兩個孩子已經遠超他所預期，他再也不想他的阿玥以的命去搏一個孩子！

他的眼神由繾綣變得堅定。

他們以後再也不生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蕭奕終於起從室中走出，吩咐了幾個丫鬟幾句後，就離開了院子，往著外院去了。

外面的天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月明星稀，銀的月灑在蕭奕昳麗的臉龐上，襯得他的俊臉著一種劍鋒般的寒意，銳氣四。

等他到了外書房的院子時，竹子立刻迎了上來，還沒來得及行禮，就聽蕭奕冷冷地說道：“去把蕭欒給我來！”

竹子心裡咯噔一下，就算不看世子爺的臉，他也知道蕭欒這次恐怕是要倒大黴了！

徐徐夜風吹來，陡然增添了幾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