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月憂心忡忡地說：“如果衛芷不愿意說呢？”

　好似清冷孤寒的月，青梔一瞬間散出冰涼的氣息，惹得邊的小順子都打了個寒，“不愿說，也要死。本宮本來就防著這后宮諸人，早晚能得知真相。等往后日久見人心，害過玉斕的，連帶衛芷，都得死。”

　梳月定了定神，終于道：“那麼小姐不要手，一切讓奴婢來，小姐懷著小主子，再不能有一點疏了。”

　走過周遭栽滿參天古樹的青石板路，盡頭便是衛芷被關押的地方。那地方是萬壽宮的西北角，有些破敗，又因樹木高大，顯出氣沉沉的模樣。

　兩個小太監守在門前，見到青梔來了，因是早接到上面的吩咐，打了個千兒，笑著說：“匕首、鴆酒和白綾，奴才都給娘娘準備好了，就在院中的石桌上擱著，皇上囑咐，娘娘若是有任何事，就喊一聲，奴才們在外面待命，必不能讓那罪婦傷了娘娘分毫。”

　這話衛景昭昨天也說，今天小太監們也說，青梔的耳朵都快起繭了，但更多的是。

　讓梳月把先前準備好的碎銀賞給這兩個奴才，溫和地道：“有勞二位公公。”

　院子里似乎有被打掃過的痕跡，想來衛芷到底是個郡主，祥惠太妃又心疼這個孫，所以下人們也不敢怠慢。才了新油紙的門有些老舊，小順子上去推開，發出一陣吱呀刺耳的聲音。

　空氣里沒有浮塵，一應皿十分齊全，孔雀藍麒麟紋的小香爐里，還有輕煙裊裊升起，聞之沁人心脾，仿佛是務府常貢的香。這屋子不大，隔著湘繡飛掛簾，可以見到里面地有個影。

　青梔的邊浮起一碗冷笑，衛芷做了那樣的事，沒有到什麼皮之苦也就算了，在這里呆著的這些天，反而在福。

　聽見外面有了聲音，衛芷在里面說了句：“都說了我在這里很好，讓祖母不要擔心，又給我送東西過來了？”

　青梔靜默無言，梳月和小順子臉上盡顯不忿之，但也不敢越過主子說話。

　衛芷念叨了這句話后，聽見外面沒有聲音，這才展目去，見影影綽綽，那邊站著的好像是個宮裝麗人，這才知道自己弄錯了，忙打簾子出去。

　越過了許多年月和蜚短流長，仿佛兩本來不能夠相的線，卻被命運的手掌撥弄，最終又匯合到了一起，在這樣的一個地方，詭異地重疊。相的目里，迸出對彼此的恨意。當然，青梔心里明白，從今往后，衛芷的那生命線，就此斷了。

　“我當是誰，原來是瑾嬪娘娘駕到。”衛芷看到是青梔后，笑了笑，自顧自地坐在了案邊，還順手給香爐里加了一把香。

　青梔冷靜地看著，并沒有隨著一起坐下來，而是道：“梳月，把那香爐丟出去，太醫說了，本宮不能聞這些七八糟的熏香。”

　梳月應了聲，本不管衛芷站起來想要阻攔的作，直接繞過，拿起香爐就丟到了院子里。丁零當啷，清脆的聲音蹦蹦噠噠地就像打在衛芷的臉上。

　衛芷又氣又惱，又不肯自降份和一個奴婢手，只能對青梔惡言相待，“失了侄兒，只能拿我這里的香爐撒氣，瑾嬪娘娘恐怕是這后宮最大的笑話。”

　青梔針鋒相對，“郡主在這里呆了幾天，好像沒有之前在太后面前請求恕罪、搖尾乞憐的模樣了，是不是祥惠太妃給你許了諾言，說一定會救你出去？”

　“這與娘娘無關，娘娘還是多擔心擔心怎麼和皇上解釋你與慕懷風的私吧。”衛芷笑得開心，“作為帝王，最不了這樣的事發生在邊，那個手帕一定還會被拿去檢驗，總有人能看出那確實出自一人之手，等到時候，慕懷風必死無疑，而你，多半也是要在冷宮里度過余生。”

　青梔卻搖了搖頭，“不會有人看出來的，你的希怕是要落空了。”

　衛芷沒想到到了這時候還如此篤定，神有些變化，“你憑什麼敢這麼確定？你留了什麼后手？那些繡娘，是不是被你收買了！”

　青梔笑地道：“本宮再有錢有勢，也收買不了全天下的繡娘。你若想知道，我們不如來換一下。你告訴我究竟是和誰聯手害我，我自然也會告訴你，為什麼宮里最好的繡娘也看不出那些繡品都是出自我一人之手。如何？”

　衛芷有些抓心撓肺，做夢都想知道青梔是怎麼做到和那枚手帕把關系撇的一干二凈，但也不愿意低頭。

　青梔見半天不說話，呼出了一口氣，“罷了，你不愿說，本宮也不強迫你。”

　衛芷見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心思轉了轉，忽然道：“我若說實話，你就能告訴我？”

　“當然。”

　“那你恐怕要失了，因為一來，我也不知道當初那個宮為什麼要忽然離開傅玉斕，給我下手的機會，二來，當初有這個念頭，全是因為我聽見兩個小宮嚼舌，怒火上涌。那天也是我運氣好，正逢傅玉斕邊什麼沒人了。站在水邊，傻了吧唧的模樣兒，這麼好的機會，我若不推一把，對不起我自己這些年來的屈辱和困苦。”衛芷殘忍地勾出一彎笑，“所以你別想知道究竟還有誰要害你，別說我不知道，就是知道了，我也不會告訴你。”

　小順子見不得主子這樣被欺負，何況言語間還牽扯到已經亡故的小小姐，氣極了上去拎住的襟，“你！”

　“怎麼？我可是堂堂郡主，你要是想給自己主子惹麻煩，盡管把那些踢打往本郡主臉上招呼。”衛芷狠厲地看了小順子一眼，反把臉湊上去，“你倒是打啊，到時候我就頂著這樣的傷去太后太妃面前晃悠，看看你敢不敢！”

　青梔莞爾一笑，“小順子，罷了。”

　在小順子眼里，衛芷已經是個死人，不知道為什麼敢這麼囂張，但是青梔發話，他是絕對要遵守的，于是慢慢地放下了自己的拳頭。

　“你既然說了實話，那麼本宮也遵守諾言。”青梔還留了句在心里——“讓你做個明白鬼”。

　衛芷瞪大了眼，“我說的話，你倒是信？”

　青梔撿了張干凈的椅子坐下，“信。很簡單，因為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人跳出來保你，說明和你同流合污的這個人有恃無恐。能做到這個份上，只有兩個原因，一是你死也不會說出是誰，二是你確實太傻了，在不知的況下被人當做那送死的前鋒軍。剛才聽你說了些前因，我覺著，你的況應該是后者。”

　衛芷咬了咬，不會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任何問題，但急于知道手帕的真相，所以暫時不想去做口舌之爭。

　“其實那枚手帕的故事很簡單，如果你做了母親，可能就能看出其中的關竅。”

　青梔語氣平淡，仿佛在講一件與自己沒有關系的小事，“我曾經很針線，在繡東西時，十分崇尚技巧上的華麗繁復。如你所見，贈與慕小將軍的手帕上，那朵梔子花幾乎是我出閣前的最高水準，雙面都十分細。但是在我有了孩子后，我追求的就不再是好看了。既然下了決心潛心琢磨怎麼讓自己的孩子穿的舒服，當然要摒棄兩面都有繡花的手法，甚至還要摒棄原來特別細的繡法，因為只有圖案簡單，針腳也的繡品，小孩子穿在上才。那些繡娘看不出來也很正常，因為我從懷上啟安開始，就已經改換了昔日所有技巧，到現在為止，已經有了快三年，可算是胎換骨。可惜，你沒有做母親的機會，所以這樣的心思，你永遠不會明白。”

　衛芷從一開始的憤怒，到滿臉的恍然大悟，再到最后憤慨嫉恨，一張臉堪比調盤。青梔最后還不忘刺了刺不能做母親，惹得衛芷一邊往外沖一邊嚷起來，“我，我要去見皇上，只要把你曾經的繡品找出來，和那枚手帕作對比，就能定你的罪！”

　小順子和梳月自然將攔得死死的。

　青梔“噗嗤”一聲笑了，“怎麼，郡主以為，本宮既然能把這樣的事說給你聽，你還能活著走出去嗎？”

　衛芷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你說什麼？”

　青梔起，往前走了幾步，衛芷不知為何，只覺得被一種無形的氣場迫，連連后退了幾步。

　“今天本宮過來，無非兩件事，一是問問你知不知道和那宮有關的事，你讓本宮失了。”青梔本來帶著微笑的臉忽然變作冷厲，“至于第二件事，衛芷，殺人，償命。”

　衛芷似乎被嚇到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戰戰兢兢地道：“你有什麼資格賜死我？我要見太妃！”

　說罷，抬就繞過梳月想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