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嘆息一回，每一條蒼老的皺紋里都顯出無邊的悔意，“唉，聽聞瑾嬪因為先前胎氣紊之故，眼下難產了，都是哀家的疏，導致了這些事的發生，如果瑾嬪此次……哀家實在不能放心，務必要來看看。”

　衛景昭咬了咬牙，“不是母后之過，人無害虎意，虎有傷人心，宮里明槍暗箭太多，母后也是防不勝防。”

　太后問：“現如今怎麼樣了？”

　“穆太醫已經開了新的催產藥，聽說胎兒在被慢慢擺正位置，想來不多時就有好消息。”

　白初微靜靜地立在一旁，此刻便笑道：“那些產婆都是極有經驗的，瑾嬪妹妹又是有福氣的人，想來這一次也會吉人天相，再為大順添個皇子或者公主。”

　衛景昭頷首，“這段時間你又要管著后宮事務，又有兩個妃嬪有孕，一切安排都指著你，實在是辛苦了。”

　白初微福了福，溫言道：“臣妾在這個位置，就該讓皇上沒有后顧之憂。”

　一盆又一盆的熱水被端了進去，不一會兒又夾雜著腥紅的被端了出來，衛景昭的心里越發忐忑，但當著母親的面，反而不好表現出來。

　倒是太后有些坐不住了，對春羽說：“這個形不大對啊，你進去看看，告訴瑾嬪，哀家和皇上都在這里，一定要堅持下去。”

　春羽剛要進去稟報，里面忽然出來滿手是的怡芳，手上拿著一張飄揚的紙，驚恐地道：“主子忽然有崩之勢，穆太醫一直在按著脈走不開，說是要趕按著這方子抓出來一劑藥給主子熬了喝下。”

　衛景昭的神一下變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崩”這樣可怕的詞匯會和青梔聯系到一起，從來不曾經歷的恐慌一下從心底油然而生，“趙和！還不快安排下去！”

　白初微反倒比衛景昭還冷靜幾分，囑咐道：“怡芳，瑾嬪這里暫且還不需要你，你洗過手就去太醫院盯著，藥一好就端過來。”

　妃嬪生產時需要熬藥喝下，這是常事，太醫院有太醫守著，也是這個道理。但白初微很清楚后宮里多人盯著青梔的這一胎，有了怡芳去看著，好歹不會出什麼紕。

　天空繁星點點，仿佛像暗中打探消息的宮人眼睛，閃爍地盯著木荷軒，他們把所能知道的那些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達給自己的主子。

　不論這邊怎麼人仰馬翻，許許多多人都在背地里拍手稱快。有人聽說青梔這邊又開出了一劑催產藥，用以止保胎，便惡毒地祈禱，希傅青梔一尸兩命。

　產房，青梔已經被折騰到沒有力氣，汗水已經浸了下的被褥，手中也木然而又死命地拉扯著先前準備好的綢布，穩婆的鼓勵不斷地在耳邊響起，迫使不要睡過去，“娘娘，您再堅持一下，眼下先攢攢氣力，待會兒穆太醫的催產藥一到，喝下后，您就開始用力。”

　青梔知道如果自己這時候昏厥，孩子可能就要死在腹中了，于是咬著牙問：“本宮進這產房多久了？”

　其中一個穩婆是為青梔調整胎位的，此刻亦是大汗淋漓，“回娘娘的話，您已經生了兩個時辰了。”

　青梔心中計算了一下，是酉時二刻左右發作的，如今都已經亥時了，也當真是折磨且辛苦。

　好在怡芳現在做事非常利索，很快把那碗救命的藥給端了過來。

　一碗冒著熱氣騰騰的黑被送至青梔的邊，怡芳急切地道：“主子，奴婢親自看著卜太醫熬好了這一碗藥，主子快些喝了。”

　青梔剛喝了一口，聽聞這句話，忽然抬手，將藥推開，虛弱地問：“這藥不是穆太醫熬的？”

　怡芳急的掉眼淚，“主子您糊涂了？穆太醫不敢有一須臾離開主子，那里還能分去熬藥。”

　青梔倒在床上，努力地道：“本宮疼忘了，既然這藥不是穆太醫親自盯著的，卜太醫醫再好，本宮也不能喝。”

　怡芳機敏，瞬間就反應過來了，主子這是不信任除了穆太醫以外的所有人。

　怡芳求助似的把目投向穆元良。

　穆元良卻在思索后直接了當地道：“是微臣的不謹慎，這藥不管是好是壞，娘娘現在都不必喝了，著人在拿些參片給娘娘含著，再在屋中點上先前備好的催產香，另外把準備好的麻沸散拿過來，娘娘一旦再度出現崩的趨勢，便舍小保大！”

　青梔沒得選，只能聽從穆元良的指示，等那香氣了鼻，便準備開始用力。

　誰知道就是那麼一瞬間，青梔中一甜，一下吐出一口鮮。

　饒是梳月越發穩重，見到這樣的形也不住和怡芳一起了起來。

　“太醫！太醫！小主吐了！”

　這樣的聲音幾乎沒有任何遮掩，直接過簾子傳到了外屋，敲打進每個人的耳中。

　衛景昭神大變，二話不說，抬步就往屋里走。

　白初微剛想勸阻，看見太后都是一臉凝重，便不再說了，站在太后邊，靜靜地等待事態的發展。

　青梔吐了口之后，神智有些模糊，只曉得穆元良連滾帶爬地從屏風后面過來給自己把脈，又到衛景昭似乎一陣風似的刮了進來，把那些穩婆嚇得全跪下了了，小小屋子里是他怒不可遏的聲音，“怎麼回事？朕把瑾嬪給你們，你們都在做了些什麼？！”

　青梔努力抬起手，被衛景昭一把握住。他的語氣一下溫了起來，“朕在這里呢，梔兒，你只管放心生，這孩子太不聽話了，若是真生不下來，朕也不要他了。”

　青梔本來正在難，聽到這樣賭氣的話，反而清明了幾分，努力提起角，有些嗔怪地笑了笑，“大概，大概就是皇上這樣，所以孩子，才，才不出來呢，皇上可別說了。”

　衛景昭聽到這般有氣無力而又斷斷續續的話語，心里更是難，把那雙握得慣了的手更地攥在手心。

　穆元良這時候卻惶恐地道：“啟稟皇上，啟稟娘娘，娘娘似乎中了夾竹桃之毒！”

　衛景昭猛然轉過頭去，“你說什麼？中毒？”

　穆元良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在腥氣愈發濃郁的空氣里，滿目都是空茫然的驚恐，“此毒難解，且娘娘只吃下量，卻已經引發吐，所食之可能是從樹皮提純的毒，恐怕胎兒即便順利生產，也會帶著毒素。”

　衛景昭的心似乎被狠狠地進了一把刀子，氣得他抬起一腳將穆元良踢翻在地，“你答應了朕，一定會保下梔兒，若是食言，朕要你全家的腦袋！”

　怡芳全然慌了，并不蠢笨，很快知道這毒可能是從哪里了青梔的口，不知是氣憤還是害怕，抖蔓延至的全，一就跪下道：“奴婢是盯著卜太醫往里面往藥罐里放好了藥材啊，之后眼睛都不敢挪開分毫，奴婢敢擔保，中途沒有絕沒有旁人接近。”

　話音方落，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過來，這藥的問題出自誰的手。

　穆元良趴在地上，咬了咬牙，怡芳不懂藥，被人當面做了手腳，但現今怪也沒有任何用，只能先把青梔保住，“時間來不及了，請皇上著人挪一個藥罐和火爐過來，微臣要一些藥材，須得趙和公公親自跑一趟，找余太醫稱重包好帶回，微臣親自在這里熬藥。瑾嬪娘娘若是有任何差池，微臣直接以死謝罪！”

　衛景昭很手打人，何況現在青梔的命系于穆元良之，方才只是一時急，等冷靜下來，沉聲下令，“趙和，還不按穆太醫說的去做，另外讓余杏林稱好藥材后也跟著過來，不可延誤分毫。另，著人立刻抓捕卜端。”

　“人參三錢，麥冬三錢，五味子兩錢，還要一劑龍蛻散，余太醫知道如何配。”穆元良語速很快，開出了自己的方子。

　趙和機敏，把這些立刻記在了心上，抬腳就走了。

　這是后宮里眼下最大的事，孱弱的青梔沒有等多久，余杏林滿額頭的汗，沖了進來。

　他手里拿著一包藥材，草草行過禮后，便給了穆元良，但他的面似乎十分遲疑，等到穆元良開始熬藥的時候，他終于沒有忍住，開口道：“穆太醫，你確定要讓娘娘同時飲下解毒藥和龍蛻散？”

　穆元良抬頭看了一眼青梔，彼時面慘白，碎發粘在額前，顯得非常糟糕，只有微微起伏的小腹尚能看出還有那麼一口氣吊著。所有的穩婆都滿臉的驚恐，因為們很清楚，這位瑾嬪娘娘因為中毒，眼下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如果再拖上一個時辰，很有可能一尸兩命。

　穆元良把目收回來，篤定地說：“是。”

　余杏林咬了咬牙，“憑穆太醫的醫，應該知道，龍蛻散與解毒藥中的五味子是相克的！”

　衛景昭一直在青梔邊坐著，聞言瞇了瞇眼，“穆元良，你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