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那邊要看顧瑾嬪,這孩子還有娘便先隨哀家回延福殿。瑾嬪遭此大變,須得好好將養,千萬不能出任何紕。貴妃。”
白初微斂衽萬福,“臣妾在。”
“如今夜已深,你陪在這里,辛苦了,今兒就隨哀家一起去延福殿,湊合著住一晚。”
太后說“湊合”,白初微可知道這是天大的榮耀,謝過恩后有些擔憂地道:“太后您不進去看看?”
太后搖了搖頭,“既然瑾嬪沒有生命危險,皇上陪伴在邊便已足夠。哀家這時候進去,不合適。”
聽見的人,不免有些覺得太后冷,但春羽明白,皇上為了青梔已經違背了宮規,太后不僅沒有阻攔,眼下也不去提醒皇上明天還要上朝,這諸多舉只能說明這位老人家是真的想把時間留給這對兒小夫妻,讓青梔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再上一層樓。
畢竟人為男人生了孩子,總得這男人知道知道,到底經歷了怎樣的苦難。
孟念云尚年輕,不如太后這麼明白,但進去后也沒說話,只是用手捂著,極力抑制著喜極而泣的緒,看著床上的青梔。
屋里有濃厚的腥味,瘋狂囂著沖鼻腔,大概是宮們還沒有開始收拾,能看到從盆中濺出的跡,宛如綻放的寒梅,讓人心驚膽戰地留在地面。
念云本來只是想確認青梔的平安,但這樣的腥,讓害怕。
衛景昭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人,沒發現有人進來了。青梔的面依舊是慘白,但的位置卻能看到孟念云進來。
“妹妹懷著孕,不該過來。”語氣有些微嗔,因著徹底的虛弱,不仔細聽,幾乎聽不到。
聽見這句話,念云完全忽視了一旁的衛景昭,連行禮都沒有,直接撲到了青梔床邊,“與其呆在玲瓏軒坐立不安,不如親自過來守到姐姐母平安,第一個給姐姐道一聲喜。”
明明在笑著,可說完最后一個字,的眼淚就嘩啦啦地往下落。
“還是這麼哭,都是要做娘的人了,往后可怎麼好。”青梔想抬手的臉,但實在沒有力氣,只是指尖輕輕了。
念云胡掉眼淚,笑著說:“不該哭的,見到姐姐這麼辛苦,我心里一怕,就哭了。我也不在這里耽擱姐姐休息了,這就回去,等明天我借個小廚房,給姐姐做些好克化的東西送來。”
青梔想也不想就婉拒了,“等你也生了孩子再說,著個大肚子,別到了。”
念云下定了決心,也不再多說什麼免得惹青梔擔心,仿佛這時候才看到衛景昭,起行過一禮,就默默地離開了。
衛景昭倒是很尊重這樣的姐妹深,還著人囑咐了句:“多找些人,護送孟貴人回去。明兒就讓孟貴人用萬壽宮的小廚房。”
一時穆元良端著碗藥進來了,“經梳月姑娘提醒,微臣去看了看之前傅大人和傅夫人帶進來的補品,有些倒是剛好可以娘娘之后要喝的補藥,微臣現熬了一碗,娘娘喝了后便可挪去臥室,宮人們已經把被褥整理好了。娘娘先好好睡一覺,等明天起來,上多半也會恢復點力氣了。”
青梔點了點頭,由衛景昭將扶起來,老老實實地進了藥。
又折騰了一會兒,稍稍清理后的青梔直接被衛景昭抱去了干凈的屋子。
青梔攏了攏清爽的床被,小聲地問:“皇上,現在什麼時辰了?”
衛景昭已經不知外之事,還是趙和趕答了句,“回娘娘的話,現在已經是子時了。”
青梔努力大點聲,以求衛景昭聽起來不那麼累,“皇上,您明天還要上早朝,今兒太晚了,就在臣妾這里休息一下吧。趙公公,到了明天早上,你讓肩輿先來等候,晚一點再醒皇上。”然后有些心疼地拉了拉衛景昭的手,眼神微微迷茫,“皇上本來就日理萬機,還為了臣妾熬到這個時辰,若是垮了怎麼辦,明天臣妾讓穆元良給皇上開點溫補的方子,皇上要記得喝。”
衛景昭見臉如此蒼白,說話上氣不接下氣,還記掛著自己的休息,心里的并非簡單的話語可形容的盡。他揮揮手讓趙和下去,輕聲說:“今天晚上朕就在這里陪你,你先睡,朕待會兒讓趙和燒了熱水,再休息。”
青梔地一笑,“景昭和我睡一起麼?”
衛景昭卻搖了搖頭,“你先睡,朕得看你睡了,才安心。”
青梔確實也很疲憊了,但衛景昭上的擔子原比重得多,青梔不免要勸上幾句:“這又是何必呢?景昭快去清洗一下,我在這里等你。”
衛景昭卻抓住了的手,“聽話,你先睡,朕待會兒也不睡這里,免得來去吵醒你了。”
青梔奇道:“這是什麼道理。”
“今天聽說你喝下去的東西有毒,朕就以為快要見不到你了。”知道如果自己不能給青梔一個好理由,便會一直等著自己,衛景昭帶著一無措,把心里話說了出來,“朕長到這個歲數上,從來沒有這麼害怕‘失去’。之前和母后決定了要搶皇位,父皇不喜歡朕,朕沒有害怕;平嘉初期朝政,有那麼幾天,朕甚至懷疑第二天醒來,朕已經坐不了那個龍椅了,朕也沒怕。但今天握著你冰涼無力的手,朕是真的慌了,朕害怕再也見不到你,怕你食言,沒有陪著朕攜手白頭。”
像是茫茫天地間踽踽獨行的一個人,默然見到契合的同類,引發了瞬間的映襯和驚,衛景昭的眼里漸漸有了神采,“這一切終于都過去了,你還在朕邊,朕想要看著你安然眠,才能去做自己的事。”
青梔的目里不再僅僅是疲累,“景昭,你……”
“所以快點睡,朕這肩挑著你和母后,那肩還挑著大順的江山,若是再晚些睡,可不住。”衛景昭道。
青梔又看了他一會兒,終于閉上了那雙似水的眼睛。
確實是累了,孩子無恙,夫君又相甚篤,沒什麼再值的記掛的,很快就進了夢鄉。
可是衛景昭在吹熄了屋中的燈后,出去只是隨意洗了一下,就對趙和說:“夾竹桃是怎麼混到瑾嬪藥里的,這事兒查清楚了?”
趙和利落地回答:“回皇上的話,卜太醫已經自裁了,原因是服用了夾竹桃之毒。”
衛景昭冷冷地道:“果然是他。”
趙和恭謹地把頭低下去,“是的,當時瑾嬪娘娘的那碗藥是他熬制的,他親手挑的藥材,想來就是因為知道逃不罪名,所以自裁。”
衛景昭的腔里發出一聲冷笑,“以為死了就可以躲過懲罰?把他挫骨揚灰,卜家所有男子流放,子發賣。”
謀害皇家的罪名,從來都是可大可小,全在皇上一人的裁斷上,卜端這次做的事兒,委實已經到了逆鱗。
“如果不是瑾嬪素來謹慎,誰也想不到催產藥有問題,這卜端當真是把所有人都算計進去了,朕心急,穆元良更是把所有家在了瑾嬪這一胎上,一定沒人顧著送去太醫院煎的藥。”衛景昭的眸沉沉,“卜端是太醫,看了瑾嬪的脈案,知道瑾嬪這胎不好,估著早都做好了煎藥時下毒的準備。但他為何要下毒,背后有沒有人指使,這都是問題,不能因為卜端已死,就不再往下查。”
趙和趕忙道:“是,江佑德那邊奴才也吩咐了,讓他清一清最近與卜端往過的宮太監,不多時就能報上來。”
衛景昭點了點頭,又問:“務府那邊把晉封的東西都準備妥當了嗎?”
趙和道:“皇上幾個月前就吩咐了,眼下早已準備好了,飛霜殿也每天都有人打掃,只待瑾嬪娘娘住進去呢。”
衛景昭平淡地說:“明天先曉諭六宮,也不必太正式,免得瑾嬪還要下床接旨,只把意思送到就行了。至于金印寶冊,就放在飛霜殿,等出了月子,調養得好些了,遷宮之后自然也就能掌權了。”
趙和算是聽明白了,自己的主子真是把瑾嬪娘娘的一舉一都放在了心坎上,不好,就暫時不遷宮,但為了讓六宮知道瑾嬪和孩子的尊貴,圣旨還是要宣的。
“皇上對娘娘的心思,讓奴才嘆服。”趙和合時宜地說了句話。
衛景昭抬頭看了看刻,已是寅時初刻,這個點兒,大臣們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地聚到了宮外,準備今天的早朝。外面的天空還是黑的,顯得有些抑。
半晌,仿佛歷經了無數心理上的遲疑輾轉,他低聲問了句:“之前讓你辦的那件事,你辦完了嗎?”
仿佛是一樁不可言說不可的事,衛景昭的語氣里帶了微渺的張和沉重,雖然他的表還顯得很坦然,但擱在案上的手已經不自覺地蜷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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