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蘭是葉家專門為柳亦容培養出來的侍，一雙巧手下化出來的妝容有巧奪天工的效果。在之前，因著柳亦容說只需要覺上與傅青梔相近，都不曾使出所有的本事，這一次小主言說了重要，凝蘭那巧手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你今天怎麼變了這般模樣。”衛景昭皺了皺眉。

　柳亦容卻是好一副天真無邪，“嬪妾本來就長這樣呀，今兒得知皇上要來，便讓凝蘭給嬪妾換了個妝容，也是給皇上一點新意，皇上不喜歡麼？”

　衛景昭道：“你化這樣，和瑾妃越發相似了，若是不仔細辨認，還以為你們是雙胞姐妹。朕寵瑾妃，自然也喜歡這樣的相貌。”柳亦容臉上一閃而過的得意被衛景昭的敏銳捕捉到，他的心里越發冷然，“但是這樣的容貌，放在你的臉上，朕就恨不得立刻毀了它。”

　柳亦容還沉浸在自以為選擇正確了的幻想中，忽然聽見這麼一句，神半晌木然著，好一陣子才努力出一個笑容，“什麼……皇上說什麼？”

　衛景昭淡淡地說：“沒聽明白？去把這妝容洗干凈了，再過來。”

　柳亦容還想掙扎，豆大的淚水往外面掉，“皇上，嬪妾本來就和瑾妃娘娘長得有些相似，也許是凝蘭亦覺得娘娘貌比神，給嬪妾上妝時才會往娘娘那邊偏了偏。皇上也不是第一天曉得嬪妾的面貌了，今天何必忽然怒呢？若是嬪妾有哪里惹到皇上，嬪妾改，好不好？”

　衛景昭看見面前的人頂著青梔的一張臉，還在梨花帶雨，心里越發煩悶。青梔的哭泣從來就是倔強而無聲，哪里有這樣故作弱的時候。

　“既然喜歡這張臉，你就頂著吧。”聲清冷，不帶一，“你知不知道，朕為何讓你進宮，又為何讓所有人都覺得，朕還算寵你？”

　柳亦容抓住了這話中的關鍵，“‘覺得’？皇上寵嬪妾，只是為了讓所有人‘覺得’？”

　衛景昭的話語有些飄飄忽忽，但偏偏帶了鋪天蓋地的氣勢，仿佛巍峨綿延的山嶺，住了后宮里似流水般的煢煢嗚咽，“原來你不知道，怪不得會做出那些癡心妄想的事。”他不留一點面，簡簡單單地擊碎了積雨榭里那顆尚在跳的心臟，“那麼朕來告訴你，當初家宴，所有人都說你和瑾妃像，朕瞟了兩眼，其實覺得并沒有什麼相似之，只不過母后想試探朕是否放下了瑾妃，所以朕遂的心愿，把你納在側，誰曾想這會變朕近些年來，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柳亦容的有些抖，好像所有的都逆流到了腦部，引得的陣陣發麻，“皇上，那次選人，嬪妾，嬪妾雖然比不得高姐姐家世好，但從才學容貌上看，說是最優秀的也不為過，皇上為何會說這樣的話，是不是瑾妃娘娘在皇上面前說了嬪妾的什麼壞話？皇上，嬪妾一向單純，有時候得罪了人也不知道，這期間一定有什麼誤會！”

　輕輕地一聲“呵”，把柳亦容所有的自信踐踏到了塵埃里，“那天挑人，朕明確告訴太后，只想將高春梅收后宮，這也不過是因為父親之故。你有什麼資格，在朕面前說‘最優秀’？在朕的眼里，你和那些為你梳妝打扮端茶倒水的宮人，沒什麼不同。”

　柳亦容全都在微微抖，仿佛有千萬只螞蟻在一點一點咬噬著的心臟。衛景昭的眼神看向殿的一只海棠紋的青瓷花瓶，那還是當初自己長久沒有寵幸柳亦容，覺得心中有愧，才賞下來的東西。眼下那里面著一束蟹爪蘭，開到了極盛后，有些微微的頹靡。

　“朕不需要你的承認。當初云貴人有孕很快小產，朕無心去查，又給了給一個代，隨便打發了姚德儀，這件事，其實你做的吧？你自己為什麼會流產，為什麼會有靈貓香這種東西滲你的膳食中，心里想必也是明白的吧？朕不愿和你計較，你卻如何回報朕的？卜端死前，和你的宮凝蘭接最多，你的平安脈也一直是卜端來請的。既然要做那些事，現下也該付出代價了。”

　柳亦容后退了幾步，臉上有些怯怯的神，“皇上說的這些，可有證據？嬪妾沒有做過這些事，不知道皇上為何把嬪妾想這樣的人，一定是有誰在皇上面前胡言語，嬪妾想和對質。”

　衛景昭淡淡地笑了，“朕說了，朕不需要你承認。朕在你眼里，大概是個極好糊弄的人，所以到了此時，你還拿這種惡心的話來敷衍朕。”

　見他似乎有起要走的趨勢，柳亦容心里一下慌了，未知的懲罰像毒蛇一樣纏附在心頭，讓有些不過氣，“皇上，靈貓香確實是嬪妾自作孽，但嬪妾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嬪妾的孩子不就沒了嗎？求皇上恕罪，念嬪妾對您的一片真心。”

　衛景昭居高臨下地看著，不辨喜怒，“你們都說真心，唐思宛也是，難不有了這兩個字，所有的惡事都可以揭過？何況你連錯誤都不想承認，也不肯說出你和卜端的謀劃，你和朕說，真心？”他把目移開，神淡漠，“卜端雖然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但他邊跟著的吏目，卻把什麼都招了，你們總以為自己謀可以瞞過所有人包括朕，殊不知這宮里最不缺的就是隔墻有耳，之前沒人說出來，不過是怕得罪人，如今卜端都死了，瑾妃又安然產子，你以為自己還躲得過去？”

　語罷，衛景昭繞過，直接往外走。

　柳亦容這才是悔不當初，瘋了一般地撲過去摟住了衛景昭的腰，雖然被他直接推開倒在地上，但也阻了阻他的腳步，“皇上，您以為傅青梔就是真心待您嗎？只有嬪妾才是真心的啊！傅青梔和慕家那個將軍的風言風語，都已經了宮里的笑話了，您的眼里卻還是只有。嬪妾剛剛小產，傅青梔就有了孕，積雨榭和冷宮一般無二，那樣的清冷，直鉆到嬪妾的骨子里！那時候，皇上您就陪在傅青梔邊，陪言笑歡愉，嬪妾心里，怎麼可能沒有半點不忿。剛好卜太醫說他也恨瑾妃氣死了他的主子，所以嬪妾才走上了歪路，這些都是有可原，求皇上恕罪啊！”

　面對著黃昏時分尚存的天，衛景昭的背影顯得有些寂寥，“榮華富貴，你已經得到了，就已經遠遠越過了這世上許多平凡之人。沒人來害你，你還偏偏要去害別人，有時候朕覺得，你們這樣的人，就該和平頭百姓一樣，味味什麼‘面朝黃土背朝天’，什麼‘知足’。卜端在太醫院當值許多年，朕知道他的心，除了純孝皇后的命令，若非旁人挑撥，他做不出這樣的事。你還想把自己摘干凈，晚了。”

　上的力氣隨著最后一句話的尾音漸漸被離，柳亦容雙一，本來想站起，終究還是頹然倒地，像枯萎落下的花瓣，“皇上既已認定是嬪妾害得傅青梔九死一生，準備如何懲罰嬪妾？冷宮還是賜死？”

　衛景昭緩緩地轉過來，臉上沒有一悲喜，只是以尊貴從容的姿態緩緩道：“冷宮和死，都太便宜你了，冷宮里好歹還有別的妃嬪，你能和旁人說說話，至于死，兩眼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了。朕想著，你就在這積雨榭待完后半生罷，凝蘭自是不能再陪伴你了，這里所有的書籍也都會拿走，你不是喜歡琢磨怎麼害人嗎，留在這里，慢慢琢磨。”

　衛景昭回走了幾步，拉開屋門。

　被迫到懸崖邊上的柳亦容，稍稍一，便是深淵萬丈，憑衛景昭那麼說，就已經覺出恍若末日降臨一般深骨髓的寂寞。方知當初小產后的清冷，和這比，本就不算什麼。如同抓著最后一救命的稻草，柳亦容豁了出去，拼盡余力大聲地喊了出來：“皇上！您現在看不清嬪妾的真心，嬪妾不怪您，你只消去查查傅青梔未出閣的繡品，或許就能明白誰是賤人！芷郡主當時那麼信誓旦旦，怎麼可能單是空來風，一定是傅青梔心機深沉，早有準備，改了自己的繡法。與慕懷風，必然有私！皇上！”

　衛景昭的形頓了頓，柳亦容的心底驀然萌生出一點微不可及的希。

　“你怎知道，朕沒有查過？”宛如暗含刀刃的天外之音，一點一點把柳亦容的心剝皮拆骨般凌遲，“朕當然知道那帕子究竟出自誰手，朕也知道瑾妃與慕懷風之間，究竟是怎樣的。但是這些事，都不是你該管的，因為你這句話，朕決定，往后你都不必再說話了。”

　柳亦容的眼淚瘋了一般往外涌，手腳并用往前爬去，“皇上明知道傅青梔不守婦道，卻還要幫掩蓋實？！皇上，妲己褒姒禍國，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