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梔并不知懷風到底在想什麼,只是一味往前走,雪下得越發大了,宛若柳絮一般被拋在空中,兩旁的宮燈在雪花兒的掩映下,顯得比平日黯淡許多。忽然停了腳步,回過頭去對慕懷風說:“慕將軍,能不能幫本宮辦件事?要悄無聲息。”
混沌的黑夜里,總有些事是要在不出聲的況下辦完的。
漫天的晶瑩中,青梔聽完了慕懷風的稟報,點了點頭,抬步從檐下走了出來,華宮的門終于出現在了視線里,在那里安安靜靜,是一片揮之不去的影。
為首的侍衛見到青梔后趕行禮,“臣等參見皇后娘娘。”
青梔皺了皺眉,“為何不點燈?”
那侍衛道:“回皇后娘娘的話,沁昭儀說不愿點燈,想要看看夜里的雪。”
青梔頷首,準備推門而。慕懷風上前一步,“讓臣來吧。”
青梔并不阻攔,只是道:“若是沒有什麼危險,就讓梳月陪著本宮進去,勞煩小相子和慕將軍守在門外,若有事,本宮會宣你們。把外面的宮燈都點上,沒得外人看見了,還說本宮虧待華宮。”
小相子機靈,跟在趙和后早就學會了不相干的事不要多看,當即就說:“奴才在這院中守著,不讓人靠近,順帶點宮燈,勞煩將軍守在門前,將軍力大,如果里頭出了什麼事,將軍也比奴才頂用。”
青梔了然于他的自保,不僅不會多說什麼,反覺得這樣甚好。
慕懷風進去后似乎還向里面的人行了一禮,細細地檢查了一番,沒有什麼危險之,才退出來說:“娘娘請吧。”
青梔抬步,輕輕走進去。室很黑,只能借著雪,影影綽綽地看見有一道人影坐在窗邊的方桌旁。
屋里沒有燒炭,異常冰冷。
“你來了啊。我就知道你會來,只沒想到時間還久的,我等你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青梔站在原地,攏了攏上的大氅,上面的容貌給予細膩的溫暖,聲音平靜,“沁昭儀一向是守規矩的人,如此黑燈瞎火的,可不是待客之道。”
一聲輕笑從夢函的間溢出,“我就佩服你這個,明明已經知道了我害死了玉斕,面兒上還一點不能顯。有時候我都覺得,你這子,怎麼會生在這個年紀的人的上。”
“彼此彼此啊。你不也是在害了人后,還能面不改地與我姐妹深麼?”青梔換過了話題,“一樁樁一件件,這會子也該說清楚了吧。”
夢函點了點頭:“既是在這里等著你,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說這些事前,我想問一問,我父親是怎樣失敗的?”
青梔不在意地把勤政殿里的事稍稍講了講,然后說:“大約他還不覺得自己失敗了,多半還籌謀著如何翻。”
夢函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忘了請你坐了,這夜還長,話也多,坐了咱們慢慢說。”見青梔一不,頓了頓,又回到方才的話上,“我父親一定怎麼也想不到,最后居然折在了你的手上。想想也有些可笑,當初若不是你把啟安給我養著,云里香不會順利送到皇上邊,可正是因為有你的存在,父親原來順利的設想徹底被阻撓,當真是‘也蕭何敗也蕭何’。”
青梔道:“若是沒有我,賀益平今天恐怕就要以一己之力扶主上位,啟安是你養過的孩子,現在又還小,你們只要剝奪了他所有的權力,哪怕他有疑心要為父皇母后討回公道,也不能做任何事。”
“可他唯獨沒有想到,一個子,竟然有這樣的能力,危及的時候不僅站出來力挽狂瀾,還讓他無可奈何。”夢函邊的笑容有些嘲諷。
“你想知道的,我已經告訴了你,現在來說說你做下的那些事兒罷。”
夢函展目向窗外,略微怔忡地道:“從哪里說起呢?”
青梔上前兩步,走進了僅存的一點兒線里,“就從……我父親的死開始吧。”
夢函愣了一下,旋即說:“也是,這般明顯的事,你怎麼會猜不著。如今你已經知道了賀家的野心,這件事就不難解釋。當初皇上為勝者,所有明眼人都看到,賀家功不可沒,我父親為他耗費的金錢與力,是你父親遠遠比不上的,可最后在朝堂里一呼百應的人,是你父親。”
“他若不死,我父親哪里有機會重新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中?剛好康國早都對你父親的鐵手腕深惡痛絕,甚至連減上貢你父親都是極力反對,他們想你父親別再給皇上出這些主意,我父親就推波助瀾了一下。”
青梔深吸一口氣,“所以當初那個下毒被抄家的人,明面兒上是康國派來的,實則是你父親的走狗。”
“‘走狗’二字,太難聽了吧。”夢函輕笑,“見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會說出這樣的言語。”
青梔并不和過多糾纏,續道:“那麼玉斕呢?其實殺了玉斕,也不過是讓你多養一陣子啟安,至于鋌而走險到這個地步?”
夢函嘆息了一回,淡淡地道:“娘娘是好生養的人,這宮里沒有誰能比得上娘娘的好福氣,當然不懂。誰不想要自己的骨,可我本生不出來。”末了又補上一句,“賀家的兒,都生不出來。”
見青梔定定地向,夢函說:“不是沒有恩寵,而是每每我去侍寢,皇上都會把猗蘭殿的香料換一換,我好不容易弄到一點,讓人帶出宮去查,才發現那是讓人沒法孕的東西。想來姐姐,臨到了了,還在不明不白,當真可悲。”
“剛知道的時候,我又氣又恨又絕,尤其是你從出云閣出來得太快,我本來不及教好啟安只認我這個娘,只能想方設法地把啟安回到你邊的時間往后拖。我想,如果你小產,或傷了子,一時半會兒沒法照顧啟安,我就能陪著他再長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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