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硯桐想到自己的箭, 當機立斷的對牧楊道，“你跟誰一組？咱倆換換？”

牧楊疑道，“許夫子不讓私下換的啊。”

“哎呀，平日怎麼沒見你那麼聽夫子的話。”聞硯桐急了, 低低道, “你禧哥箭那麼厲害，你跟他一起練習，保不準能學到什麼訣竅。”

牧楊看了一眼許映泉, 發現他沒往這邊看, 才將手里的紙遞了出去，不過他不大贊同聞硯桐的話，“我跟禧哥一塊長起來的，有什麼訣竅我早學來了, 他那是天賦。”

“天賦個屁呀，勤能補拙不知道嗎？”聞硯桐一邊說一邊跟他做換。

只是沒想到突然來的一只手將聞硯桐的紙猛地走。

聞硯桐正要責怪, 轉頭一看竟是池京禧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來了，把嚇得一激靈。

池京禧個子很高, 表也很兇, 渾都散發著不善的氣息。他垂眸看了看紙上的數字, 冷聲道，“小瘸子，你這是在嫌棄我？”

池京禧原本也是很不開心跟聞硯桐到一組的，但是見著急要跟牧楊換號，他就更不開心了。

這兩箭都空靶的瘸子竟然敢先嫌棄起他來了？

聞硯桐訕笑著擺手, “不是不是，小侯爺誤會了，我怕拖你后。”

池京禧冷冷的嗤笑一聲，“可真謙卑呢。”

聞硯桐低著頭不說話，這種況，還是乖乖裝頭王八最好。

牧楊見氣氛不怎麼好，于是在中間充當和事佬，“禧哥，許夫子說練習開始了，還是莫要在這浪費時間了。”

池京禧將紙握團，扔到聞硯桐上，被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就聽他冷聲道，“跟過來。”

完了完了，這下完了，聞硯桐暗罵，這犢子脾氣真不是一般的大。

池京禧停在了一個人形草靶面前。那個位置正好在武架旁，取東西都方便。

聞硯桐走過去時，池京禧正將一支箭架在弓上，眸盯著草靶然后緩緩拉開弓。

先前就注意到了，池京禧手里的弓相當漂亮。暗沉的紅木好似打了蠟一般亮得通，弓雕刻了極其細致的花紋，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做工了不得的上品。

他的手臂很有力量，輕輕松松的就將弓給拉開，作定格之后紋不。這幾個作看起來簡單，但是聞硯桐卻清楚沒有看上去那麼容易。

先前一拉弓，手臂就因為用力而抖個不停，加之沒有東西抵著，雙手要持平在空中停頓而且穩住，是件很難的事。

池京禧的作停頓了有十幾秒，瞄準了人形草靶之后。手指一松，尾端嵌著金的箭便颯然離去，咚的一聲釘在了人形草靶的頭顱。

這一箭干脆利落，相當漂亮。

池京禧又了兩箭，速度都比第一次要快，厲害的是，這三支箭都在同一個位置。

聞硯桐簡直驚了，愣愣的看著那三支羽箭，尾端上的金在的照耀下閃爍芒。

池京禧放下弓，側頭看，“拿弓。”

聞硯桐聽聞就走到武架前，結果眼睛一掃，卻發現這架子上本沒有弓，只有箭。一時犯難了。

學生都不愿意用書院里的弓，但凡進頌海書院讀書的，就沒有貧困戶。所以大家更喜歡用自個買的弓，不僅好看，也更順手。久而久之，書院就把架子上的弓全給撤了。

聞硯桐自打上武學課以來一直都是在旁邊看熱鬧，本沒想到這一茬，今日也是空手而來。

自然不可能在架子上找到的弓。

池京禧在邊上站著看，見對武架發愣，便開口道，“杵在那干什麼？”

聞硯桐幽幽的轉，“我沒有弓。”

他臉一臭，“你的弓呢？”

“我不知道今日是平課，所以就沒帶弓來。”聞硯桐小聲道。

池京禧朝別看了一眼，所有人都開始了練習，但他的隊友卻連弓的沒有。他脾氣又開始翻滾，但還是強著。站著沉默了一會兒后，他沒好氣道，“滾過來，用我的弓練習。”

沉默期間，聞硯桐一直忐忑，聽了他的話才猛然松了口氣，走到他邊上接過了紅木弓，碎碎念道，“小侯爺你可真是個好人。”

“閉。”

弓是用上好的木料做的，手頗有分量，弓還有池京禧掌心殘留的溫度，聞硯桐握住之后心便一沉。

這玩意……比當初武學測驗的弓要重啊。

池京禧后跟隨的小廝跑過去將箭都撿了回來，重新遞到聞硯桐面前。

聞硯桐左右擺了擺弓，然后了一支箭，學著池京禧方才的模樣架在弓上，然后慢慢抬起。

池京禧無比輕松的一個作在這就要了命的難，只要將弓拉到一個位置之后，的雙臂就開始打擺子，抖個不停。

池京禧眉頭一皺，發覺此事并不簡單，于是問道，“你沒吃飯？力氣上哪去了？”

聞硯桐撇著眉道，“小侯爺，你這弓有點沉啊。”

他道，“連把弓都拉不，你這兩條爪子有什麼用？”

“手臂又不是天生用來箭的。”聞硯桐低聲反駁，“拿筷子我還是拿的的。”

“說得有道理。”池京禧冷笑著道，“你今日要是不把箭出去，明兒就接著拄拐杖走路吧。”

聞硯桐咕咚咽一口唾沫，揚起假笑，“小侯爺可真會說笑。”

說完就立即把弓舉起，猛地一口氣使勁一拉，拉了個半滿弦。只是還不等去瞄準，手就不自覺抖得厲害，手指覺到羽箭要位，也管不了那麼多只好趕快松手。

可羽箭還是了位，了弓弦的邊，被彈出去兩米左右的地方就滾落在了地上。池京禧看著落在眼前的箭，雙眸浮出愕然。

聞硯桐撓了撓頭，見池京禧臉著實不妙，便道，“好歹……出去了是不是？”

池京禧沉著臉，也看不穿在想什麼，邊站著的小廝都深深埋頭。聞硯桐覺得這種沉默頗是恐怖，便又開口打哈哈，“這弓果然不是一般人能用的，看來也只有小侯爺這樣厲害的人才能駕馭得了它。“

池京禧只覺心俱疲。

這瘸子鐵定是抱著把他后扯斷的心思來的。

方才在換號牌的時候，他就不應該手賤去阻止。

池京禧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有一想兩掌的沖。

聞硯桐見一直不說話，有些害怕，“小侯爺，您那麼寬宏大量，不會怪我吧。我已經把箭出去了，你就放過我的右吧……”

池京禧轉眼看。

這瘸子又矮又瘦，弱得連弓都拉不開，是那種一拳下去絕對直接倒地上爬不起來的人，還是算了。

他扭個頭揚聲喊道，“楊兒。”

牧楊就在隔壁，聽聞就轉看來。池京禧沖他招手，“把你的弓拿來。”

他帶著弓走來，“怎麼了禧哥？”

“把你的弓給瘸子用。”他道。

“我就一把弓。”牧楊道。

“你用的我。”他道。

牧楊垂涎池京禧的這把紅木弓也不是一日兩日了，當下樂呵呵的把弓從聞硯桐那接過，撇眼看見落在前面不遠的箭，笑著拍了拍聞硯桐，“我聽說過，你前兩箭都是不中靶的，高手啊。”

聞硯桐道，“行了別取笑我了。”

話剛說完，就在弓箭手的一瞬臉一僵，悄悄看了池京禧一眼，言又止。

池京禧察覺了的小作，冷著臉道，“說。”

“……這弓也好沉。”道。

跟那把紅木弓本沒差好嗎？！

池京禧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對牧楊道，“去給找一把輕點的弓。”

牧楊也怕懷里抱著的紅木弓被拿走，便屁顛屁顛的跑回去，把他同伴的弓搶下來，在手里掂了掂，然后才奔來遞給聞硯桐。

這次的弓很輕，甚至比武學測驗拿的那把都輕，如此一番折騰之后聞硯桐才滿意的樂出微笑。

牧楊抱著紅木弓回去練習，他隊友兩手空空，眼的看著牧楊。

不等池京禧開口催，聞硯桐就自覺的架上箭。跟上一次一樣，箭總是想弦，且以為自己的力道足夠了，但出去之后就只飛了一半的距離，然后沒勁了一半斜地。

池京禧似乎早就料到，一臉冷漠。

聞硯桐呆呆的站著，吸一吸快要凍住的鼻子。

“拉弓。”池京禧的聲音已經趨于平淡了，聽不出里面有怒氣。

聽言便拉弓打箭，正在拉弦的時候，余看見池京禧了一支羽箭來，嚇得本能的閉上眼。

里的話還沒來得吐出，就覺得下一，而后一力道將的下往上抬。

睜眼一看，就見池京禧正著鐵箭頭那段，箭尾的羽從的下到背后，在腰上，肘上，上落下了力道。

“腰背直，左肩對準目標靶，兩腳開立與肩同寬，微微向前傾。”池京禧點了點的肩，“整天跟個王八似的著頭。”

聞硯桐聽了他的話，把姿勢調整好。

“三指扣弦。”池京禧又用羽了一下的手，“指頭別翹起來。”

聞硯桐忙收回手指。

“舉弓時左臂下沉，肘往，用左手虎口推弓。”他敲著聞硯桐的右臂，“別抬那麼高。”

說著就看見扣弦的手指不對，嘖了一聲上前，把的無名指和食指掰開，不耐煩道，“但凡你腦子里裝點除漿糊以外的東西，都不至于蠢這模樣。”

池京禧的手相當暖和，指尖都散發著熱意，與聞硯桐冰涼的手形強烈對比。他的手指一上來，聞硯桐就清晰的到的指腹傳來的熱量。

溜了個號，“小侯爺，我瞧你穿得單薄，為何手那麼暖和？”

池京禧笑道，“冷啊？沒事，若是這箭你再到半道上，我就把你揍得渾發熱，到那時就暖和了。”

魔鬼，簡直是魔鬼。聞硯桐出一個難看的笑，“不用了不用了，冷點好的，人更神。”

池京禧沒再搭理，說道，“開弓。”

依言左右手同時使力，將弓箭拉開，就聽池京禧道，“眼睛，箭頭，還有你要中的地方連一條線，看好了就立即放開。”

聞硯桐沉氣凝神，盯著草靶，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上面。

松手之后，弓箭飛速離弦，帶起了一陣微弱的風聲，而后疾速的向草靶。

池京禧的目隨著箭，眼看著箭接近草靶，然后著草靶的肩往后飛去，直到箭上的力道耗盡，掉落在地上。

他皺著眉轉頭看向聞硯桐。

聞硯桐忙道，“如果我說，我是故意瞄準草靶后的……你會信嗎？”

現在說啥都沒用了，聞硯桐干脆丟了弓抱著自己的右，哼哼唧唧，“哎喲我的啊——一使勁就疼，鉆心的疼，要命的疼！”

“閉！”池京禧用羽箭在聞硯桐胳膊上了一下。

聞硯桐忙閉，了胳膊。穿得厚，打的不疼哈哈哈。

“繼續練。”池京禧道。

忙架弓繼續練。池京禧走到一邊站著看，生氣的神過了好一會兒才平靜。

池京禧十分郁悶，他的前半生中，從來沒有出現這麼難搞的貨。

接下來的時間里，聞硯桐就一直在練箭。只有在池京禧跟牧楊他們離開的時候才能休息一小會兒。

許映泉見這樣刻苦勤，還頗是欣的拍了拍的肩，“看來你是真的很仰慕小侯爺。”

聞硯桐：“？？？”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一下午的時間，聞硯桐都在箭中度過，跟在池京禧邊的小廝也遭了罪，來來回回的給聞硯桐撿箭，撿到后來他都累得不了，悄悄對聞硯桐道，“你是不是傻，速度放慢些，就不會那麼累了。”

聞硯桐一拍大：“哇！你他娘的好聰明！”

一直到許映泉揚聲說結束訓練，聞硯桐才解。

許映泉命下人將草靶擺好，沒一個草靶上串了六個草球。兩人一組，每人三箭，只要中了三個草球就算合格。

箭分兩批，聞硯桐自然是第一批上去的。

站再位置上之后發現，這個草靶要比練習時候的草靶的距離更遠一些，且那草球也就棗子般大小，風一吹還會微微晃。

這不是為難人嗎！

聞硯桐著頭皮彎弓搭箭。

戰績斐然，三箭皆空。

轉頭，對池京禧揚起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大兄弟，靠你了。

池京禧面無表。

牧楊下來之后瞪大了眼，對程昕問道，“你當初說他中了靶心這事兒該不是唬我的吧？”

程昕無奈道，“確有此事。不過聞硯桐的是真的很差，當是箭的時候兩臂都得跟搖大旗似的，我也沒想明白最后一箭怎麼中靶心了。”

池京禧道，“瞎貓上死耗子。”

草球一個沒中的有好些個，但是三箭一箭都沒中靶的，只有聞硯桐。

把弓還給了別人，自我安道，“我已經努力過了。”

第二批上去后，周圍明顯安靜了許多。不僅僅是因為池京禧和程昕上去了，也是因為傅子獻也在其中。

武學考試兩箭靶心的，子堂中只有傅子獻一人。

隨著許映泉的一聲令下，第二批人一同發箭。聞硯桐目盯著池京禧，見他作不徐不緩，三箭接連而發，穩穩的中了草靶上的草球，不由驚嘆。

牛批！

另一邊，牧楊早就想看傅子獻箭了，眼睛恨不得黏在傅子獻的箭上。三箭皆中草球之后，他甚至比傅子獻的隊友都高興，要不是程昕給按住，他恐怕要飛上去把傅子獻扛下來，問箭的。

第一批人草球沒中的不，也包括了聞硯桐。但是那些人中，測驗合格的卻只有聞硯桐。

池京禧憑著一己之力，把拖著后的聞硯桐拉到了及格線。特別像每個班級里的尖子生在大考的時候拖著吊車尾的學渣一樣。

聞硯桐本想道謝，但見池京禧不待見的模樣，最終還是算了。

武學課散了之后，聞硯桐兩條胳膊又酸又疼，但是思及能夠把箭給出去了，心里又不免開心。

學會箭總是好的，累點倒無所謂。

吃完了飯之后，聞硯桐并沒有直接回到寢房，而是奔著書院中的下人區去了。

無惰可以白死，但不能白白被陷害。這次的事明擺著就是沖著來的，若是這次輕松揭過，那藏在幕后的人下一次還是會變著法的陷害。

必須要找出背后的人。

雖然猜到是誰了，但是還需要確鑿的證據才行。

聞硯桐在去的路上，遇見了有一段日子沒見的張介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