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接待他們的刑司使說,多虧有城主設下的法,近日以來鸞城可謂夜不閉戶、路不拾,能在這種風氣之下弄丟渾家當,也算是個人才。
畫面在深夜的百花深不斷游弋,不知過了多久,終于在玄鏡中出現了兩道無比悉的影子。
還是他和天羨子。
賀知洲又想起暖玉閣里的慘案,差點沒站穩。
鏡子里的天羨子呆呆立在路邊,跟前站著個陌生男人。那男人手里拿了個蔥蔥蘢蘢的茂盛盆栽,滿臉堆著笑:“這是我們祖傳的搖錢樹,只要你給我錢財,我就能變出雙倍的靈石。”
他說著拿出三顆下等靈石,往盆栽后邊一晃,再張開手指,居然當真了六顆。
——因為在盆子里還藏著好大一堆。
這是個極度弱智的街頭騙,但凡是個正常人,都絕對不會上當。
只可惜那時的天羨子不算正常人。
“好厲害,好神奇!”
天羨子呆呆拍手,在男人不間斷的慫恿下咧傻笑,從錢袋里拿出可憐的一百靈石:“這是我上所有的錢,拜托你了!”
騙子雖然看出這是個喝醉了的傻子,卻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是個窮到摳腳的窮蛋,一時間笑容凝固,言又止。
然而一百雖卻也是錢,男人剛把它們拿在手里,忽然聽見不遠傳來賀知洲義正言辭的吼聲:
“師叔,你在做什麼啊!”
鏡子外的賀知洲樂到歪,一拍大:“看見了吧!不愧是我,連醉酒之后都能保持如此清醒!”
然后就看見畫面里的他仰頭發出一陣朗聲大笑,繼而搖搖晃晃地站在男人跟前,用手指比了個三:“搖錢樹如此神奇,一百靈石怎麼夠!我加投!”
賀知洲剛喝下的茶水被噗噗噗噴出來,猛地吸一口涼氣,在撲通撲通的心跳聲里,聽到屬于自己的聲音:“加投!三!千!萬!”
說完還一把握住天羨子手腕,激得眼眶泛淚:“太好了師叔!這世上所有的奇跡,居然都被我們到了!我們真的好幸運好幸運哦!”
賀知洲:……
賀知洲一口氣沒上來,翻著白眼滾下了椅子,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全部家加在一起,連三千萬的零頭都夠不上。
可惜無論此時的他有多麼后悔,玄鏡中的景象都不會逆轉或停下。
被搖錢樹騙局一夜騙走三千萬,賀師兄如同瞬間老了三千萬歲,滿目滄桑坐在地板上,忽然聽見寧寧的聲音:“等等——你給他的東西,好像不是銀票。”
賀知洲回返照,化一木人,直從地上竄起來。
只見玄鏡里的他拿著紙筆寫寫畫畫,寫完后立馬喜氣洋洋遞給騙子。
那張白紙一看就不是銀票,男人原本還保持著迫不及待的微笑,晃眼將它一瞟,臉瞬間就不對勁起來。
“春風送來暖洋洋,千家萬戶齊歡笑。朋友送你三千萬——”
他念著念著開始猛打哆嗦,牙齒氣得一一,聲音也抖個不停:“千萬要快樂,千萬要幸福,千萬要健康。有這三千萬,新年快樂一定旺——我旺你娘個錘!臭小子敢耍我?!”
賀知洲喜極而泣,在短短片刻經歷了人生的大喜大悲:“不愧是我!!!”
男人最后這句話一出口,旁半傻半呆的天羨子便拔劍出鞘,在回環浩的劍中蹙眉頭:“你說誰是臭小子?”
天羨子雖然醉了,腦子里護犢子的本能卻還在。
他修為極高,如今僅是拔劍對準不遠的男人,就已經能讓后者在層層威之下猛然吐出一口鮮,站立不能,徑直撲倒在地。
傻子都能看出來,這兩人來頭不小。
“你、你們等著!”
男人自知理虧,加之技不如人,要是當真打起來,不但騙來的一百靈石會淪為泡影,恐怕還要自己承擔一大筆醫藥費,再嚴重一點兒,還得變喪葬費。
大丈夫能屈能,他勉強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就往后邊跑,用最慫的語氣說出最狠的話:“兩個白癡!別讓我再見!”
騙子就這樣跑了。
這劇百轉千回,是轉折,連為當事人的賀知洲都滿臉懵,那他的錢到底去哪兒了?
“你你你,干嘛呢!這兒是你能隨便闖的地方嗎?”
他正茫然無措地愣在原地,忽然聽見后響起刑司使聲氣的嗓音,旋即是一道莫名悉的青年音:“我我我找人——就是里邊那位!嘿,賀公子!”
三人一起回頭,見到一位大汗淋漓的白青年。
“我總算追上你們了!不愧是修道之人,怎麼走得如此之快?”
他用帕子了汗,輕聲笑道:“賀公子,昨夜你買的墓地,還有一需要按手印確認,否則我不了差。”
賀知洲徹底愣了:“慢著!什麼墓、墓地?”
“昨夜您在我這兒買的啊!”
青年咧一笑:“不記得啦?您為自己買了十幾墓地,說要讓整個修真界都變您的墳啊!”
讓整個修真界變他的墳。
賀知洲心頭一梗。
“這個這個,”青年笑意不改,很有職業守地繼續講,“您昨晚已經規劃好了,腦袋放在北皇城,埋在逐鹿州,雙手雙腳依次分散在邊塞各個城邦,這樣一來——”
他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張地圖,把這幾個點細細一連,居然是個遍布全域的火柴人形狀:
“這樣一來,春天種下幾個賀知洲,秋天就能收獲千千萬萬個賀知洲。等遍布全國的賀知洲團結起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就能推翻封建統治,建立偉大的社會主義新國家——雖然聽不懂是什麼意思,但您昨晚的確是這樣告訴我的。”
賀知洲:……
又是一滴淚,從他脆弱的眼角落。
這哪里是買墓地。
這是自己送了自己一個五馬分尸啊。
寧寧嘖嘖搖頭,只想為他豎起大拇指:“不愧是你。”
“這不是重點。”
唯有裴寂皺了眉,沉聲道:“既然城主夫人有問題,而又特意指使我們喝了不大對勁的九洲春歸……你們沒有發覺麼?本應該與師尊師兄一起的鄭師姐,我們方才翻閱影像時,縱觀整個百花深,都未曾發覺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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