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陛下看到他都是一張冷臉,這大半年倒是能說上話了。
聊得多是永寧的事。
永寧這小丫頭一年里,有半數的時間都在離殿,算是被傅奪看著長大的。
之前還被皇后娘娘糾正,應該爺爺,可小丫頭說話利索后,說什麼都要伯伯,任憑皇后娘娘或者是宮里的嬤嬤如何糾正,小公主就是不改。
為此,邊的人沒頭疼。
后來傅奪私下里問,小公主的回答天真爛漫卻有著小孩子的心。
說最喜歡皇祖母了,但是爺爺的話,皇祖母就要分給別人一點了,小公主不樂意。
好像伯伯,就能獨占皇祖母似的。
傅奪不在意這個,什麼都行,反正他獨占太后娘娘的時間更多。
如今,崔怡知曉婆婆和傅公子順遂,見面也會他叔父了,只是韓鏡沒有摻和到這里面來,依舊如常。
永寧坐在椅子里,手捧著蛋羹滋滋的吃著,上面還放著兩顆蝦仁,灑了幾滴香油,這是最近特別喜歡吃的。
之前婉娘住在宮里那半個月,沒準備小點心,知道公主年紀小,里面用的糖很,省的吃壞了牙齒。
兩日后,韓鏡帶著兒準備出發。
永寧頭上帶著母親親手做的幕籬,長及半,為了行方便,上穿的是簡單的便服。
被爹爹抱在懷里,放到馬車上。
知道自己要跟著爹爹外出,小公主別提多開心了,揮舞著小手招呼爹爹快點出發。
崔怡給兒準備了好些吃的,放到馬車的珍寶匣子,省的路上吃不好。
同時也準備了不的裳,永寧會自己穿裳,太繁瑣的不行,所以準備的都是簡單的,只是小披風就準備了六套。
韓鏡角含笑的看著妻子給兒說著出門時的各種規矩和禮儀,同時教不能調皮給爹爹扯后。
永安小公主對母親的每一句話都給出回應,知道最后……
“娘,還有嗎?”小姑娘的聲音甜膩膩糯糯的問道。
母倆對視著,好一會兒,崔怡忍俊不,掩笑彎了腰。
“沒有了,千萬千萬不要跑,萬一你跑丟了,娘會心疼死的。”
“安安知道了,安安不會跑的,安安讓爹爹和伯伯抱著。”小姑娘依偎在站在馬車旁邊的爹爹懷中,“安安會聽話。”
“好,一路順風。”崔怡沒有再絮叨。
簡約素雅的馬車緩緩駛離皇宮,邊還跟著留個秦家的青年。
有他們在,就算是小公主想自己跑丟都不可能。
他們這邊要經過兩日的陸路抵達江邊,然后轉乘水路,直抵華縣碼頭。
崔怡這邊,陪著婆婆用了午膳,便被催著會娘家小住了。
之前倒是帶著兒回過幾次娘家,可來回太過折騰,基本上也是每月回去住上兩日。
此次能在娘家住個把月,崔怡還是很期待的。
不過中途會回來陪婆婆偶爾用膳,省的在宮里孤單。
一路上,永安趴在車窗邊看著外面的景,笑聲就沒停過。
韓鏡看著馬車角落的一個木箱,道:“這是我娘準備的?”
“是,給華縣千香胭脂鋪老板娘的,都是些實用的件。”
韓鏡點頭,“那家人還是不錯的,當初我們從韓家分出來,娘就帶著我住到了縣里,租了宅子。后來為了養家糊口,自己弄出了香皂,第一個合作的對象就是千香胭脂鋪。”
傅奪點點頭,“你和娘娘想必是吃了不苦。”
“我沒吃苦。”韓鏡哼笑,“從離開韓家,我從未因銀錢吃過苦,有娘護著,我也未曾再被旁人欺辱過。”
傅奪不免吃驚,孤兒寡母的獨自生存,居然沒吃過苦。
試問天下同類況下,有幾個不吃苦的。
“我娘無所不能。”韓鏡看著邊的兒,笑容溫暖,“或許,我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孩子了。”
“我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麼目的和我娘在一起的,我也不阻止,同時也阻止不了,我娘的脾氣我知道,但凡是決定的事,旁人就算是說再多也沒用。但是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想從我娘上達什麼目的,是不可能的。”
傅奪手肘撐著旁邊的矮幾,笑道:“我能有什麼目的,無非是放不下罷了。我不缺銀錢,對做也沒興趣,而且以娘娘的子,比我早死的可能不大,或者等我年老后,娘娘對我沒了興致,陛下會將我轟出宮去,那時候我也有落腳的地方。”
“子,有沒有都無所謂了,沒有子,至邊還有個永寧,權當是孫兒了。”
說罷,看到陛下沉下來的面容,傅奪低聲笑了。
“ 事實而已,何須生氣。”
和韓鏡相時間久了,傅奪也沒了最初的客套疏離,偶爾倒是能開幾句玩笑話。
永安還是小丫頭,外邊的景再新奇,看了一會兒也就覺得沒意思了。
可能是因為要出門,小姑娘昨晚興的沒有睡好,此時放松下來,只覺得犯困。
抱著自己的小被子走到爹爹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很快睡了過去。
韓鏡坐在旁邊,時不時的看兩眼,免得兒一個翻滾下來。
中午他們就近在附近縣里的臨仙樓用了膳食,樓里的大廚看到是陛下過來,可謂是鼓足了勁兒的發揮自己的本事,倒是把小公主給吃的眉開眼笑。
如今梁燊依舊打理著臨仙樓的營生,并且在戶部擔任侍郎,和寧章共同管理著皇帝的錢袋子。
臨仙樓每年的收基本固定,而且這算是太后娘娘的私產,雖說最終銀子都會歸戶部,卻有單獨的賬冊。
如今大秦不缺銀子,這些收自然不能。
樓里的大廚都是婉娘的徒弟,哪怕是得到了自由,他們也沒有一個人離開。
雖說在樓里拿到的銀子固定,或許比不得自己開酒樓賺得多,可萬一生意比不上這里呢?
再者說,天下人都知道臨仙樓是太后娘娘的產業,莫說是普通的富賈,就是各州府的吏也不敢來此鬧事。
在這里上工的人,安全是有保障的,更別說有人敢吃霸王餐了。
人這一輩子,最終圖的就是個安穩。
如今有錢拿還過得安穩,別無他求。
第三日,他們抵達江畔,轉道陸路。
小公主萎靡了一日后,瞬間滿復活,趴在甲板的圍欄邊,看著江水滔滔。
“伯伯,有魚嗎?”小公主跑到在船尾垂釣的二人邊。
傅奪笑道:“沒有魚。”
本的目的就不在于釣魚本,而是在船房中無聊,他和韓鏡坐在甲板上閑談。
魚鉤上邊沒有餌料,就連魚漂都沒有,無非就是圖個意境。
小公主乖乖的在爹爹和伯伯中間坐著,托著嘟嘟的小臉看著浩而去的江水,“怎麼沒有魚呢。”
韓鏡側眸看了眼兒,笑而不語。
這艘船是陳家的,做的就是載客的營生。
得知韓鏡要出門遠行,陳家特地調了家里最好的一艘船過來。
韓鏡不會表現出高高在上的姿態,不過這艘船也不允許其他人上來。
若只有他和傅奪自然沒關系,如今永安在船上呢,為了杜絕不必要的麻煩,韓鏡付了整艘船的川資。
可能是小公主不喜歡釣魚,又或者是現在的場景跳過無聊,更甚者是那滾滾遠去的江水有催眠的效果,在這邊做了不到兩刻鐘便昏昏睡。
若非韓鏡作快,這小丫頭就要栽倒在甲板上了。
手將人抱在懷中,取過旁邊的披風將蒙住。
“爹爹!”小公主眼睛,打了個呵欠。
“睡吧,我抱著你。”韓鏡眼神溫。
“嗯。”小公主很快便安心的睡過去了。
傅奪和韓鏡也放低了說話的聲音,周圍卻能聽到喲呵聲,偶爾還能聽到漁的清脆歌聲。
“前朝的那些人都不在了?”
他有些好奇的問道。
韓鏡靠在椅背,看著遠的天水一線,“你宮里不是沒有親嘛。”
傅奪不意外,在他跟著太后回宮,陛下肯定會派人調查他。
或者更早就將他調查的一清二楚了。
“是沒有,我對皇族也沒什麼好,純粹的好奇。”
“手上沾染腥的殺了,干凈的被送走了。”韓鏡還沒那麼弒殺,他倒是想把一些個不懂事的孩子也理掉呢,可惜被娘阻止了。
大秦沒有連坐,沒有誅九族這等大罪。
可為了杜絕日后有可能出現的麻煩,韓鏡和秦鹿都在盡量分化家族的影響力。
至分家,不必等到爹娘死后。
此舉弱化了家族的影響力,至在分家方面,不再由族長從中調停就可以達。
華縣,新任縣令是去年剛結業的一個青年,名喚楚風。
他上任后,就先后走訪了縣里各村落,和村中的老者聊起現在的村中況,看看他們是否有難。
他知道,這里是當今陛下的祖籍之地,可在學校里他學的好,為人也是玲瓏有度,否則也不會被州府調到這里來。
這天一大早,一個年跑到縣鎮司報案,說是的妹妹被祖母給賣掉了。
錦衛一聽,二話不說,拎著年飛上馬,直奔年所居住的村落。
如今縣的大小案子,都歸鎮司管轄,早就從縣令手里分離出來了。
不過若是一些大案要案,縣令為了治下的安穩,還是有權過問的。
華縣不算大,再加上還是當今陛下的祖籍之地,因此一些個惡劣的匪徒基本不會跑來這里。
不過大秦立國十幾年,前朝的一些惡劣風俗還是沒有完全摒棄。
比如現在的父母仍舊覺得他們對于兒有完全的支配權,可以隨意打殺。
他們知道自己的職責,就是保護百姓,同時打擊違法犯罪。
路上,錦衛統領看著懷里的年,道:“你妹妹今年多大?”
“好不到三歲。”年臉頹然,“聽祖母說,要賣給娘家的侄孫做養媳,我知道這是違法的……”
他想進鎮所,想做錦衛,也知道一旦告發了祖母,家里再鎮所留下了犯罪文檔,日后他就絕了當錦衛的資格。
“大人,我以后想進鎮所,我知道祖母做的這種事是不對的,不過大人,祖母不是我的親祖母,是爺爺的續弦,會不會對我有影響?”
統領年的腦袋,“去了解一下況再說。”
“是!”
一行人來到年居住的村落,趕到其家中時,便看到一個人正滿狼狽的坐在院中。
年被錦衛統領帶下馬,忙不迭的跑上前。
“娘,娘你怎麼了……”
人眼神呆滯的了,隨后看著眼前的兒子,許久之后才聚焦過來,一把將人抱住,用力的在他后背拍打。
“你跑哪里去了,你讓娘擔心死了,怎麼這麼不聽話呢,我還以為你……”話未說完,子忍不住嚎啕大哭。
屋子里很快傳來一陣辱罵聲,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的聲音,聲音尖銳刺耳,罵聲也幾乎沒有重復的,各種“蹄子”,“喪門星”噼里啪啦的往外蹦。
一飛魚服,腰佩繡春刀的錦衛同齡帶著三個屬下進屋,那夫人真坐在屋里擺弄布料,看到一制服的錦衛進來,嚇得全一個哆嗦。
一張布滿皺紋的臉,從剛開始的猙獰可怖,很快變得諂起來。
“哎喲,差爺怎麼來了,快坐……”然后走到正堂門口,沖著天井里的人,扯開嗓子呵斥道:“還傻坐著干啥,沒看到差爺來了,趕倒水。”
人抬頭看著婆婆,眼神里帶著怨恨,抱著兒子沒有。
這婦人張還想罵什麼,卻被錦衛統領抬手制止。
“我們來不是為了喝水的。”他線條漂亮的手掌按住繡春刀柄,拔的材猶如勁松,給了面前老嫗很強的迫,“這個年報案,說你賣掉了自己的孫,可有此事。”
老嫗愣住,猛地扭頭看向天井里的年,眼神帶著憤怒和狠戾,“差爺你這說的什麼話,那是我的孫,我將送到我娘家侄子家中過好日子,怎麼能賣呢。”
年看居然說謊,開口道:“大人,我親耳聽他和我娘說的,把我妹妹賣到了娘家,給他的傻子侄孫做養媳,還拿到了十兩銀子。”
“你這個小畜生,瞎說什麼,這是大人的事兒,你滾一邊去……”老嫗跳起來,沖到年面前抬手就是一掌。
年抬手抵擋,卻見母親跳起來將他護在懷中,老嫗的掌重重的落在了人的背上。
其中一個錦衛上前,抬手擋住老嫗,一臉嚴肅道:“干什麼,當著我們錦衛的面打人,是不是想去鎮司喝茶。”
老嫗瑟一下,不服氣的道:“差爺說的哪里話,這是我兒媳婦,我打還不是教子無方,敢和長輩頂。”
“是你兒媳婦不假,首先還是個人,再敢手把你帶走。”青年心里憤怒,面上卻得維持著嚴肅鎮定。
想到將來他的閨被送給傻子做養媳……
不能想,他絕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的。
站在門口的統領開口了,“張堯,你帶著年去他外家走一趟,把那娃娃,還有買孩子的一家人,全部帶到鎮司。劉克你去和張堯一起。曹忠你和我把這家人也帶過去,先去打聽打聽家里的男人去哪里了。”
一聽要被帶到鎮司,老嫗當場就了。
“差爺,這是為啥,我們都是老實的普通老百姓,也沒敢啥犯法的事兒啊。”
統領冷靜的看著他們,道:“你販賣兒,按照我大秦律法,最低可判三年監,并最低三兩銀子的罰款。買方同罪,你最好祈禱沒有說謊,否則罪加一等。”
老嫗傻眼了。
可那子和年卻似乎看到了希。
子松開兒子,砰的一聲跪倒在地,想要跪行到統領面前。
統領見狀,忙松開刀柄,上前將人拉起來。
“大嫂這是作甚,我大秦百姓不必跪拜的。”
大秦廢除了上下級的跪拜禮,統領也是樂見的。
畢竟他看到上峰也不需要下跪了。
子五抖,眼淚肆意奔流,雙抖著,久久才嘶聲喊道:“求大人救救我的兒,還不到三歲呀,那麼小……”
人的神似乎崩了很久,此時突然看到希,猶如抓住了最后的一稻草。
揮舞著手臂,比劃著想象中兒的量,任統領見過不人間鬧劇,也被子此時的悲愴表,刺的心臟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