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該給家里……打電話……

他為什麼——該、給家里打電話？

什麼日子該給家里打電話？

今天、是什麼日子？

男人手里的槍突然失控地掉在地上，縱使斑駁也沉穩如常的雙手劇烈地哆嗦著！

他當然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天、是他最虧欠家里的日子！

今天是他最虧欠自己母親的日子！

誰——能記住這個日子？！

男人仿佛突然之間變了一個人似的，剛才的冷漠彪悍全失了，近乎驚慌失措地跪在地上拽起李安維的領，“誰？誰讓你說的？是誰讓你帶的話？他在哪兒？！他在什麼地方？！”

李安維被他晃得幾乎要昏過去，不住地咳嗽著，沫滴滴答答從里不斷地溢出來。

“說！告訴我他是誰？”這長久以來，男人始終非一般冷靜的理智全部崩塌了，拽著李安維領的手都在狠狠哆嗦，“他……他還活著？真的、真的還活著？……是不是？是不是？！……”男人的雙眼突然間紅了，破碎的眸劇烈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個笨蛋！……這個、笨蛋！這個……白癡！……”

李安維很想笑，只是現在的他連勾起角的力氣都不再有，閉著眼，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果然、果然……是我……輸了！……”

“他現在在哪兒？”男人生怕李安維會沒說完就斷氣，后悔自己下這麼重的手，忙把他放平，“你、你見到他了，對不對？他在哪兒？他、他……”男人原本慌的聲音忽然慢了下來，好半晌，才聲音嘶啞地抑問出聲，“他、還好嗎？……”

李安維閉著眼僵地笑，“你、等著……就好……我、我不能、告訴你……他、在哪兒……”又急促地呼吸幾下，才又努力說清楚，“他、只讓我……告訴、對……三合會、手的……人……這一、句……別的……沒了……”

男人冷的眼中突然涌出滾燙的，雙手慢慢抱住發花白的頭，像是痛到極致一般跪趴在地上，全都搐起來！

除了那個笨蛋，誰還能記得他的家？

除了那個白癡，誰還能說出這句話？

是他！

一定是他！

只能是他！

那個不知在何還能記得他今天生日的笨蛋！

那個想方設法一心要讓他回家的笨蛋！

那個不管是生是死都會把他和平淑放在心上的笨蛋！

——他心尖子上唯一的笨蛋！

李安維模糊地聽著邊驍勇彪悍的男人突然崩潰般發出低低的嗚咽，抖僵的角上揚。

他輸了，輸給了那個已經不再是最強的男人，可他居然輸得那樣安心！

幸好！

幸好他輸了！

莫名地想起那天首揚張開的五指，沒有知覺的、已經廢了的、卻如同玉般的手。李安維覺得，自己就是他五指下的那只猴子！

難怪他回國前去找他辭行，首揚會說——“如果他要殺你的話，這句話，能救你一命”。

他并沒放在心上的一句話，他幾乎覺得有些可笑的一句話，竟真的了他的救命符！

果然是世界最強的男人呵！

李安維閉著眼，翹起的角邊含著的笑已經漸漸模糊了。

最開始只是覺得，首揚不但是他最向往的Satan，恰好也是最虧欠的男孩兒，更是他試圖從三合會全而退最合適的擋箭牌！

可現在，李安維終于死心塌地！

從他醒來后默默盤算、到試圖反抗離開，從他忍接三合會、到借機教訓羅肖鈺收元鼓等人的心，從珂沙·萊恩幾人居然是他的人、到他對自己的收服，李安維已經不能確定那個孩子般的男人究竟是一步步算計，還是真的有能蠱人心的能力！

耳邊，男人的嗚咽聲已經模糊不見。李安維想，如果他真的能活下來，一定要去見識見識——首揚之前所說的對他有所瞞的“其他”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