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非常擅長在關鍵時候潑冷水。

空氣微凝，宗家眾人和在場的諸位員都把視線投了過來，時間氣氛一時微妙。

被人當眾嗆聲，謝錦臉顯然有些掛不住，表頓時冷了下來，緩緩轉頭看他：“你最近是欠了吧？”

雖然軒轅塵知道謝錦此時是在做戲，然而往日里謝家九爺威名甚重，此時表冷下來的時候，氣勢足夠嚇人。

軒轅塵沉默地低下頭，不再說話，像是不敢再跟他嗆聲。

“大人怎麼這麼兇？”依偎在他懷里的宗羽裳像是害怕，小聲開口，“別把塵公子嚇著。”

“是啊是啊，大人別鬧，眼下這麼好的氣氛應該高興才是，別生氣。”

“塵公子也是有口無心，大人別跟他一般見識。”

其他人紛紛開口打了圓場，才逐漸把氣氛緩和了下來。

坐在長廊上的莫陵安和楚南安靜地看著他們表演，角微勾，一副饒有興味的表。

別說，謝錦這人吧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真正辦大事的時候卻毫也不含糊，怪不得主上那麼放心地把一件又一件大事給他去辦。

“說到離開，不知大人打算什麼時候回京？”

知州大人適時地開口，“等大人回京之日，下等給辦個餞行宴，代表綿州所有百姓謝大人此番心系百姓，賑災有功。”

“是啊，我們都應該謝謝大人。”

“若不是謝大人，陳家的糧倉眼下也囤積不了那麼多大米。”

“大人真是我們的好父母呀！”

眾人言不由衷地捧著，面上帶著虛假的笑意，一雙雙眼睛盯著謝錦，恨不得馬上就把他送走——

如果這位欽差大人識相一點，打算這三兩日就離開連州的話，他們會考慮留他一條命，今天晚上這個就是純粹的歡送酒宴。

若是他打算在綿州繼續逗留，甚至決定要手各大糧商的囤糧問題，那麼就別怪他們心狠手辣，為了利益而不得不對他出手了。

“好說好說，諸位都不用過分客氣。”謝錦笑著，“本好不容易來一趟綿州，諸位難道不想讓我在這里多留一段時間？況且綿州多人，本若真明日就走，羽裳小人該怎麼辦？”

“謝大人。”宗家主淡淡一笑，“今晚有件事，我們一直有些想不明白，還謝大人給我們解答一下。”

謝錦不解：“什麼事想不明白？”

“陳家米倉里的大米，是大人要填滿的？”

謝錦緩緩點頭：“是啊，為了賑災嘛。”

“陳家之前主拿出米面布施給百姓，也是大人的主意？”

“是啊，本來綿州就是為了賑災。”謝錦繼續點頭，“借用了陳家的大米，自然得給人家還回去。”

宗家主淡笑：“大人還的有點多了吧。”

謝錦道：“有借有還本就是應當，至于多不多，那也是本的事，從別收購大米的銀子是朝廷出的……宗家主這是覺得不妥？”

宗家主道：“大人該知道，綿州十幾萬百姓所需糧食巨大，各大糧商素來都是公平競爭，若大米全由陳家壟斷，其他糧商該怎麼辦？

他們會不會借此被打？若以后陳家一家獨大，我們這些家族在綿州如何立足？”

謝錦挑眉：“一家獨大？宗家主怎麼會這麼想？”

“大人把那麼多大米全部塞陳家米倉，難道不是為了讓陳家一家獨大？”

“陳家米倉里的大米都是陳家出銀子從楚老板手里購買的。”

謝錦抬手指了指長廊上，“除了本賑災借用的數量雙倍歸還之后，其他的陳家也是出了銀子購買的，你以為本真有那麼大的權力，把朝廷的賑災銀全部買大米塞進陳家米倉？”

“為什麼要雙倍歸還？”

“本抵達臨梧當日，百姓們加，街邊孩子得臉青白無打采，知州大人和其下員可曾為百姓們熬過一鍋粥，發過一個饅頭？”

謝錦笑了笑，“本來到臨梧，率先住了陳家宅子，連夜蒸饅頭用的是陳家的面，熬粥用的是陳家的米，廚子皆是陳家滿鎮子找來的青壯年，這些人干活所需要的工錢也都是陳家發放，本還給他們兩倍的大米有何不可？”

“欽差大人此言差矣。”于知州不服地辯駁，“綿州水患淹沒稻田房屋，本率領眾位大人積極籌糧，去鄰城甚至外省買帳篷，查看災民眾，忙得馬不停蹄……

大人只看到那些百姓，卻不知道府一時半會兒籌不到足夠的糧食，就算下有心解決百姓吃飯的問題，可一時之間大米不足，發給這個臨梧鎮，安河鎮就會短缺，總之無法做到一視同仁。如此一來，發不到糧食的百姓若是心生不滿，引起暴——”

“于大人這是在為自己的失職找借口嗎？”

謝錦鎮定自若地坐在椅子里，一只手還勾著宗羽裳的發，角噙著似笑非笑的弧度，“如果本現在去查看，宗家，余老板，王老板，以及其他各位大人家里的糧倉應該早就填滿了大米吧？”

眾人臉一變。

“怎麼？”謝錦漫不經心地淡笑，“準備等本離開綿州之后立即抬高糧價，借著綿州災發一筆橫財？”

話音落下，在場眾人的臉齊齊變了。

方才還笑容滿面虛偽奉承的各位大人和糧商老板們，此時看著謝錦的眼神里流出森森的冷意。

“看來是我估算錯誤。”宗家主冷冷一笑，“我以為謝大人是聯合陳家想要獨吞好，沒想到是為了對付我們啊，謝大人好演技，連我都被騙過了。”

謝錦聞言，認真說道：“其實真不是本演技好，從本來到綿州開始，很多破綻就擺在了各位面前，只是諸位雖看起來老謀深算，實則卻比本想象中單純了太多，本也是無奈，這才不得不陪各位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