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這麼想，只敢這麼想。”陳安邦苦笑，“當時我嚇著了，指著他呵問：你是什麼人？想干什麼？那人看起來氣很不善，目森寒，直直的盯著我，回了句：看你的時辰。”

　“看你的時辰？什麼意思？”周六不懂就問。

　“我也不知道，”陳安邦臉不怎麼好了，“我當時也是這麼問的，問他想干什麼，說我是有功名的人，要捉他送，不怕各位笑話，我膽子小，當時真是嚇壞了，慌不擇言，那人看起來有點生氣，指著我說：兩年后的今天你名揚天下，四年后的今天你異。”

　“那天是幾月初幾？”呂炎愕然問道。

　“就是殿試放榜那天。”陳安邦想笑卻沒能笑出來。

　“啊？真說準了？那再過兩年……”墨七愕然，不過后面那句異，他還知道沒口而出，周六就爽快多了，“異？就是要砍頭了？你一個新科進士，犯什麼事能砍頭？謀逆？”

　寧遠一掌拍在周六頭上，“胡說八道的話，你也跟著胡說八道！我替你往下說，”寧遠轉頭和陳安邦說話，“那人是不是又跟你說，他能替你做法求福禳禍，你必定沒理他。”

　“沒有，說完他轉就走，他轉的時候，菜地里突然起了大霧，當時，天上連朵云都沒有。”陳安邦臉上那勉強的笑意也維持不住了。

　聽到大霧，寧遠臉也變了，前一陣子，他剛剛被一場大霧誤了姜煥璋那件事，邵師聽說這件事后，離開幾十年寸步不離的小院，往京城來了，這場大霧，比那天夜里那場，更加怪異。

　眾人都呆了，這是陳安邦親自經歷的事，如果僅僅是怪異，大家不過是驚奇議論，可那句四年后異和陳安邦上出的抑不住的恐懼，讓眾人有種寒風吹背的森之。

　“和我邊有位姓文的先生，因為一生下來腳不便，不能仕途，讀書上頭就十分自在，他自小兒就最這些稀奇古怪的事，最混跡在市井之中。”

　李信舒緩的聲音中著輕松和笑意，“他和我說過幾件事，有一件，是他跟隨長輩曾在大名府住過幾年，當時大名府有個號稱鐵齒銅牙的神算，一天只算三卦，從沒算錯過。”

　李信說話緩急有度，十分吸引人，連陳安邦在，眾人都凝神細聽。寧遠聽李信說到個文字，知道他說的是文二爺，也凝神細聽。

　“文先生說他年青時最不信邪，他又讀過很多雜書，一心要找出這個神算到底是怎麼神算出來的，就天天盯著神算，盯了半個多月，看了幾十卦，什麼門道也沒看出來，不過雖然門道沒看出來，文先生倒是和神算的徒弟混得了，常常請這徒弟喝酒玩樂，有一回，這徒弟酒多了，和文先生慨，說算命這一行，比考狀元難。”

　李信頓了頓，看了呂炎一眼，呂炎笑起來，指著李信笑道：“你看我干什麼？別賣關子，快說，怎麼就比考狀元難了？”

　“那徒弟說：算命這行，先得什麼都知道，比如城里城外各大寺院尼庵每年的放生法會是哪天，城里城外大戶人家老人家主哪天過生日，哪一年死了誰，忌日冥壽是哪天，府縣姓什麼哪里人哪一天生辰，哪天納過妾擺過宴等等等等，知道的越多越好。”

　“這有什麼用？”有人問了句。李信一邊笑一邊答道：“有大用！有一家老太太求算兒媳婦這一胎是男是，神算先掐指算的心事，這容易，離臨盆還有兩三個月，都問到算命先生這兒來了，必定是急著要男丁的，接著說些前世因果云里霧里的話，然后問老太太某月某日是不是放過生，說某月某日的放生積下了德，這一胎縱不是男胎，也是個極有福氣的孩兒。”

　“這神算是個心善的。”季疏影嘆了一句。

　“就沒人想到某月某日是放生日？”呂炎失笑，李信指著陳安邦道：“你問他想到了嗎？春闈放榜的日子可沒變過。”

　陳安邦臉好多了，笑起來，“還真是沒想到。你接著說，這算命還有哪些難？”

　“第二件最難，就是看人，文先生說他后來不管到哪里，最找當地的算命先生喝酒說話，但凡有點名氣的算命先生，看人的眼都相當不錯，文先生說，上元縣有個神算，在街頭看人是從哪兒來的，家境如何，進城干什麼的，最近際遇如何等等，幾乎沒看錯過。”

　“這個厲害！”周六驚出聲。

　“第三樣，就是要會說話，凡事不可說死，要留余地，比如剛才說的，神算絕不說死是男是，而是說，縱不是男胎，也是個有福氣的孩兒，到底是男是？”

　眾人哄笑。

　“文先生說神算曾經給一位趕秋闈的秀才起過一卦，說他能考中，只是一定要行善積德，心地純良。結果秋才落了榜，來砸卦攤，神算說他絕不會算錯，問他必定虧過心，就算沒有惡行，必定生過惡念，秀才沉思半晌，轉走了。”

　“什麼算惡念？”陳安邦問道，李信一邊笑一邊答：“文先生說，象見起意這種，都是惡念。”

　呂炎大笑，折扇點著眾人，“你們，誰沒生過這樣的惡念？”

　“我頭一回見文先生，先生就給我起了一卦，當時驚為神人，等先生一條一條解釋給我聽，我真是……”李信一邊大笑，一邊指著陳安邦。

　陳安邦明顯松了口氣，周六脖子長過去，“那大霧呢？大霧說不通啊！”

　“街頭雜耍里，用一棵桃仁種出桃樹，轉眼開花結果，那是怎麼回事？”李信反問道。

　“那是幻……呃！這也是幻。唉，原來都是騙人的！”周六悻悻然，陳安邦長舒了口氣，沖李信拱手道：“李兄真是察世事，多謝指點。”

　寧遠瞄著李信，他這份勸人的本事，實在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