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只得向前小挪了一步。
瞧那不得不服從,卻並不心甘願的模樣,皇帝坐在炕上,心下也是堵著,可是脣角卻還是收不回來。他便哼了一聲:“冬至吃煮餑餑,我年時也是如此的。可是後來,每年冬至都要祭天,冬至前三日我便要進齋宮齋戒,便每年都錯過了那一碗冬至時的餃兒……從皇考還在世時,我便曾多次代皇考行祭天之禮,於是算到今年,已有多年都沒吃過冬至的餃兒了。”
“在祭天大禮之前,吃餃兒的習俗變得微不足道,人人都只顧忌著我齋戒的禮數,卻沒人在乎過我獨自一人在齋宮裡,吃不吃得上一口煮餑餑……齋宮裡很寂寞,也枯冷,其實我也曾時常想念一碗小時候吃過的熱熱乎乎、湯湯水水的煮餑餑。”
他過來,眸如海。
“只是,我從沒對人說過。也從來都沒人想到過,提前爲我準備一回。”
婉兮的心便是微微一。
他頓下,轉頭不自覺地含笑放了目凝視:“……你有心了。”
婉兮心頭被不知什麼由來的,狠狠一撞,眼前盯著地磚,莫名地模糊起來。
他卻輕笑了一聲:“養心殿……你若不去,都由得你。我若閒了,來長春宮走走就是。我不爲這個生你的氣,你也不必爲了這個躲著我。”
因皇帝在寢殿裡,皇后便退到東偏殿去等候。
素春忍不住向皇后道喜:“主子原擔心皇上因海貴人的事與主子生分了,今日便可見,主子確是多心了。皇上齋戒之前特地來看主子,後宮上下便都知道皇上依舊重主子。主子中宮之位,毫無搖。”
皇后垂下頭去,目落在自己靛藍素的袍子上:“……你當皇上是來看我的?”
素春心下激靈滾過個驚雷去。
皇后搖搖頭:“不,你說對了,皇上就是來看我的。只要皇上是親自走的這長春宮,在外人眼裡,他就是來看我的。這,就夠了。”
素春噗通便跪倒在地,猛然的頓悟渾一連串的寒。
主子爲何燒了那個荷包,也終於明白了。
皇后閉上眼,緩緩點了點頭:“你想什麼,我也都明白。你以爲我願意如此?可是我還能怎麼辦?額娘辭世那天,小九還是個孩子……額娘捉著小九的手放在我手裡,翻翻覆覆只說四個字‘長姊代母’……”
“我要護著他,我也要護著我自己。我的永璉已經沒了,我唯用和敬已經留不住皇上的心……我再沒有別的法子,我只能如此。”
素春忙叩下頭去:“主子放心,奴才在此事上只長了耳朵,沒長。奴才半個字都不會說出去。”
門外颯颯腳步聲,卻是李玉通傳:“稟皇后主子,皇上已經用罷膳了,請皇后主子回去呢。”
皇后急忙守住淚,卻是微微意外:“這樣快?”
本以爲皇上這一膳,興許要用很久、很久。
皇后出了東配殿,李玉躬含笑答:“皇上重皇后主子,說是怕皇后主子等急了,這才老奴趕請皇后主子回殿呢。”
皇后立在冬日斜裡,微微闔上眼簾:“妾,謝皇上。”
回到寢殿去,婉兮已經走了。
皇后點點頭,整理一下,待邁進門檻時已又是滿面含笑:“難得婉兮有心,皇上用得可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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