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婉兮離開長春宮後，皇后看似閒閒看著佛經，卻實則頻頻擡眼看向牆上的西洋掛鐘。

那銅鎏金的掛鐘已然打過了兩次點兒，素春便忍不住含笑上前道：“婉兮去了兩個點兒了，既然還沒回來，那皇上便定然是將主子的心意收下了。主子自可寬心了。”

皇后也想笑笑，只是這笑意浮到脣角便留不住，末了還是凋零下去，只化作一聲嘆息。

“皇上雖然不想我猜著心意，故此在我面前還拘著，不想我看出他的心意。可是他終究一旦單獨對著，還是不自了些。不獨此番，便從上回舒嬪擇宮一事上，我實已瞧出皇上還沒放下婉兮。”

“如今後宮都道舒嬪寵，卻誰能明白，彼時們進宮，皇上連見都不見；只到了擇宮一刻，皇上纔會匆匆趕來……其時，皇上不是來看們，皇上是爲了來留住永壽宮啊。”

素春一愣：“主子的意思，難道皇上不準舒嬪住永壽宮，不是爲了太后，竟是爲了婉兮？”

皇后沒說話，只垂下頭呆呆地盯著佛經出神。

素春悄然嘆息：“是奴才愚鈍，直到此時才明白主子那日何故賜婉兮頭戴海棠花……永壽宮正殿前植著西府海棠，縱然彼時見了皇上面上還冷著，可是皇上卻會因那海棠立時想到永壽宮……皇上便對冷不下心來了。”

皇后手支住額角，黯然一嘆：“有什麼可歡喜的呢？如若皇上當真對冷了心，說不定我才更歡喜些。我寧願是我算錯，寧願是我看錯、猜錯……可惜，卻原來還是猜中了。”

素春明白主子心下難，便連忙勸解：“總歸此事無論皇上如何定奪，主子都是贏家。如今證明皇上對還有心思，那咱們長春宮就仍舊春恩長在。”

“是啊，”皇后仰頭向窗外天際：“就算沒有在，這宮裡也早已有了舒嬪和怡嬪。怡嬪倒還罷了，舒嬪更是出名門，又得太后喜歡。你可知道，進宮時帶了多個家下子麼？”

素春一怔：“嬪妃進宮，如何還能帶家下子？這便不合宮規了！”

“舒嬪總不比主子，從前主子和嫺妃等人嫁宮中，皆是在皇上登基之前，邊纔可帶陪嫁的家下子；而等皇上登基之後，嬪妃進宮便不可帶陪嫁子，邊伺候的都只能從子中選撥。”

皇后也閉上眼睛：“正是。可是舒嬪進宮不但帶了陪嫁子，而且數目正是六名。倒是與本宮當年進宮時所帶的數目完全相等了……”

素春心下也是咯噔一聲。從陪嫁的子數目上，也可區分後宮的等級。便是嫺妃都只有四名，這個舒嬪何以能有六名！

那豈不是說……在太后心中，舒嬪的地位已與皇后平齊？！

而舒嬪又這樣年輕，那是不是說，一旦皇后再誕不出嫡子，抑或有行差踏錯，太后便自然可扶舒嬪上位？

素春指尖都冷下來，哀哀向主子。

皇后輕嘆一聲：“按著宮規，嬪位邊該有六名子伺候。原本我倒可以藉此送個人倒邊去，可是卻正好就帶進六名子進來，那便滿額了，我便連水都潑不進去……我不信自己有此等能耐，那必定是太后替計算好的。”

正說著話，外頭挽春來報：“回主子，婉兮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