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兼葭卻也坐不住了：“大姐姐，我敬你是長姐，但茴香是我的丫鬟，方才說錯了話，沖撞了大姐姐，便也該由我教訓發落，大姐姐一言不合，便要掌打人，便是越俎代庖，可有過問我的意思？”

　瞧著眼前這張蒼白弱，又清麗的臉，虞窈陡然便想到，在那個噩夢里，虞兼葭便是說著天底下最惡毒的話，也是這般婉轉——

　“三妹妹，茴香說錯了話，也是你這個主子管教不嚴，我記得你跟前的梔子，之前便是因為犯了錯被打了板子，賣出了府，可見三妹妹心過于善，卻是連邊的丫鬟也管不好，縱得一個個奴大欺主，不將主子放在眼里，我為大姐姐，不得要做一做這惡人，替你好好管教一二，這有錯？”

　沒錯？非但沒錯，人知道了還當是故意縱容邊的丫鬟待虞窈不敬，虞兼葭嚨一，便是咳了起來。

　虞窈淡淡一笑：“況且，茴香一個奴婢，卻口口聲聲挑唆我們姐妹關系，這可是犯了主家大忌，讓祖母知道了，怕是不單單打幾個板子，賣出府便能了事的。”

　虞兼葭一張，不知打哪兒吹來了一陣冷風，倏地就灌進了里，涌進了嚨里，一直將心也涼了。

　之前梔子便是因虞窈被打了板子，賣出了府，如今茴香又沖撞了虞窈，這一個還能說是大意，可一個兩個偏都犯到了虞窈手里，還有這麼多婆子瞧了，哪有這麼巧的事？真鬧到祖母那里去，能討什麼好？

　教司坊的嬤嬤還在府里，不得要教一教長尊卑的道理！

　虞窈看向春曉：“還不掌？”

　兩個婆子將茴香按到地上，任茴香尖，掙扎，也是無于衷，春曉上前左右開弓，手便是正反兩掌，打得尖哭喊，幾個掌下去，茴香的臉就又紅又腫。

　虞窈悠聲說道：“春曉的父親，原是祖母跟前的車夫，從前練了些把式，春曉打小就跟著一起學了，打起人來，可是不會手了去。”

　虞兼葭慘白著臉坐著，手里死死著帕子，一聲趕一聲的掌，“啪、啪、啪、啪”的，清脆又響亮，可見是使了大力，分明是打在了茴香臉上，可卻覺得活像是扇在臉上了。

　待十個掌打完了，虞窈淡聲道：“停手吧！”

　春曉住了手，回到虞窈邊，從小丫鬟手里接了茶，便遞給了大小姐。

　茴香的兩邊臉，已經腫了豬頭，頭發散地爬在地上，小聲地泣哀，虞兼葭啞著聲音，讓艾葉將人扶了起來。

　虞兼葭抿著，冷聲道：“大姐姐真是好大的威風，今兒茴香犯在你手上，是自個出言不遜，可我也要仔細問一問大姐姐，這做好的裳，怎就又讓孫掌柜拿回去了，是所有人都拿回去了，還是只我的拿回去了？”

　虞窈微抿了一下角，瞧了一眼冬梅，手里一直端著木托，上頭整齊疊放著一件素錦留仙，便是之前挑好的款式，孫掌柜做好了送來的。

　于是，緩聲道：“如果三妹妹不介意，便將我這素錦留仙拿去穿，我如今段與你差不多，這件留仙，也是素凈淡雅，大約也是適合三妹妹的。”

　原就打算這樣做，只是讓茴香頂了一，將這沒完的話給岔過去了，又提及這事，便是要給雙方各一個臺階。

　可虞兼葭卻并不領，是認定了虞窈正如茴香所說的那般，故意跟過不去，抿著，表弱又倔強：“我自己的裳，便是出了差錯，便也要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錯，大姐姐私自便置了去，是不是太過份了些？我便與父親說一說，讓父親來評一評這理。”

　說完，虞兼葭起便要走了。

　虞窈沒阻止，只是轉頭對夏桃說：“你去前院，尋趙大借一本《祭孔六佾舞》的書過來。”

　夏桃應聲出了門。

　虞窈淡淡道：“等父親那兒的書借來了，三妹妹便好好瞧個仔細，免得三妹妹覺得是我與你過不去，刻意讓孫掌柜將你的裳送了回去。”

　虞兼葭覺得不對勁，也就一件裳，怎還扯到父親上，怎又與《祭孔六佾舞》扯上了關系？

　這樣一想，人也冷靜下來。

　虞窈連屋里的料都舍得送出去，還不至于在一件裳上使壞，應當是裳真出了什麼差錯？

　虞窈頭一天管家，謹慎一些倒也說得過去，畢竟裳出了差錯，便是禍及滿門，甚至是滿族！

　想明白了這些，虞蒹葭也不急著走，一邊捂著帕子輕咳，一邊歉：“大姐姐，對不起，方才是我沖了些，母親還病著，大姐姐幫著管家也是替母親分憂，大姐姐管家不容易，我子不好，不能替姐姐分擔，已經沒臉了，哪能因一點小事便與大姐姐鬧騰？卻是我不懂事了，請大姐姐多擔待些。”

　也是因府里發生的事，心中懷了怒火，見虞窈又當著的面置茴香，便有些失了分寸了。

　虞窈點點頭：“你明白就好，我是長姐，你們做錯了事，我自然要多包容些，母親還病著，我們做子的，便是幫不上什麼忙，也該謹慎言行，事事妥當，免得出了什麼差錯，又惹了母親憂心，母親哪還能安心養病。”

　清清淡淡的話，卻是讓虞蒹葭抿了兒，沒想虞窈登鼻子上了臉，好像真的錯了似的：“大姐姐說得是，母親養病的時日，家里的事便有勞大姐姐多持，辛苦大姐姐了。”

　說完，便抬頭瞧向了虞窈，表含著真誠。

　坐在玉蘭樹下的虞窈，紅的八幅湘，外罩著緙金的罩紗，上好像在發似的，冷不防一眼，便是連人眼也晃了去。

　半大的孩子，臉兒還稚得很，可掃人一眼時，卻了淡淡的冽意，仿佛春寒料峭時，那一抹骨的寒，氣勢得忍不住手都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