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族用齋飯的地方是同恩寺單獨闢出的便殿。
隨行的軍和宮人, 流跟著寺中的僧人在飯堂進食,所以同恩寺今日要籌備出不的齋飯來,後廚一片忙。
張太後休息了一下, 神已經緩過來了, 一見到蕭衍就問皇後的傷勢如何。
“母後放心,阿瑤無事,許宗文和的侍在照顧著。說想睡會兒, 讓我們先吃。”蕭衍寬道。
張太後點了點頭,心中仍是不已, 對蕭衍說︰“這孩子真是不要命地護著我,我都不知該如何報答。你可不能負,否則我饒不了你。”
“朕不會負。”蕭衍認真地說。
張太後愣了一下。以往自己說什麼,兒子多是敷衍了事,第一次聽到他這麼鄭重地回答。張太後知道他是了真的,只怕用還很深。心想那個孩子也確實值得兒子全心全意地對。
最開始, 張太後想著多子多孫多福氣, 心中是贊許宗正讓蕭衍多納後宮的。現在改變想法了, 這世間多人想要卻得不到的一生一世一雙人, 若是帝王家都可以做到,也算是為民間立了個表率。
蕭衍扶著張太後坐, 蕭宏, 蕭令嫻和張家人也分別坐了下來, 然後寺中的僧人陸續進來上菜。
這些菜甦唯貞都提前帶侍檢查過了, 為了安全起見,眾人筷之前又檢查了一遍。幾番確認無誤之後,才對蕭衍點了點頭。
因為發生了意外,進食的時候氣氛多有些抑。
在座的都不是士族高門出, 並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以前逢年節時坐在一起,多半是說說笑笑的。可如今蕭衍是皇帝了,皇後又了傷,不能跟他們同桌而食,所以眾人就只能埋頭吃東西,也沒人敢說話。
蕭令嫻看了蕭宏一眼。六兄雖然看起來還和平日一樣,但眉宇之間有郁郁之,也不知道剛才阿兄跟他說了什麼。阿兄是個很敏銳的人,六兄過度的反應,肯定會讓他起疑的。
那個皇後,到底有哪里好?兄弟兩個竟然都喜歡?
蕭令嫻撇了撇,很不以為然。
大概是氣氛太過沉悶,蕭衍主開口,“今日雖有意外,但也有兩件喜事。其一朕讓張瓊在建康令邊謀事,其二阿奴向朕表明心意,想娶謝家娘子。”
眾人聞言都愣了一下,最驚喜的莫過于張太後。
“六郎,你終于肯娶妻了?”
蕭宏點了點頭,“上回在館,我看到謝家娘子下棋時,便已傾慕于。這段時日,借著與探討棋譜,有了些往。我喜歡的和才學,所以才向阿兄提及娶為妻之事。但是謝氏之,還得問過謝夫人的意思,阿兄才好下旨。”
趙氏在旁邊帶著幾分酸溜溜的口氣說︰“六郎,你可是陛下唯一的弟弟,堂堂的臨川王,謝夫人有什麼不滿意的?若是我有兒,可是不得許配給你的。”
蕭宏笑了笑,那笑容卻未到眼里。
張太後察覺到他神有異,便說︰“你可是真心喜歡謝家娘子?人家也是名門所出,家里寵著的貴。你可不要被我們急了,隨便應付一個。這對人家娘子不公平。我是盼著你親生子,但也不希你胡將就。那人是要跟你過一輩子的。”
“母後,怎麼會呢?我是真心的。”蕭宏著急辯解,“春日宴時您也見過阿魚,的相貌,自是萬里挑一的。”
趙氏便取笑道︰“六郎怎麼還急了,這沒親都得如此親熱,看來不會有假。”對張太後拜了拜,“阿姐,我們馬上又要辦喜事了,先給你道喜了。”
張太後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好,我今日甚是高興。這謝家娘子與皇後私甚好,以後妯娌之間也有個照應。”
趙氏應合道︰“阿姐真是好福氣啊,王謝可是當世並稱的名門,以前我們連攀都攀不上的,現在他們家的兒先後給您做了兒媳。蕭家的列祖列宗知道,肯定也覺得門楣耀。”
張洪在桌下扯了扯趙氏的袖子,低聲呵斥︰“怎麼哪兒都有你。”
趙氏一把甩開,瞪他一眼,“關你什麼事,我說的可是實話!”又對張瓊說,“大郎,你可得抓了,你兩位表兄可都有妻了。我們張家也指著你開枝散葉呢。”
張瓊卻一點都不高興,他覺得六表兄也是想不開。男人瀟瀟灑灑的有什麼不好,非要娶個人管著自己。那名門貴是隨便娶的嗎?看看二表兄,都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像被王氏灌了什麼迷魂湯似的。
他可不稀罕什麼名門貴,娶回去還得供著,還是未央居的花娘來得解意。
因著這番談論,席間的氣氛才算好了些。蕭衍本來話就,其余的人倒是說說笑笑的,其樂融融。
趙氏還跟蕭令嫻介紹都城里有哪些好玩的地方,邀下次一同去玩。
蕭衍吃好了以後,下意識地四尋找漱口用的水。甦唯貞看見了,忙在他耳邊說︰“主上,那是在娘娘那兒用膳才會備的東西,這里沒有。”
蕭衍微頓,他竟然已經習慣了那套致復雜的進食方式。
潛移默化的影響真是可怕。
他對甦唯貞說︰“你去看看皇後醒了沒有。若是了,就把廚房給準備的齋飯端過去。”
蕭衍這些人出寒門,對吃食自是不挑的,寺里準備什麼他們就吃什麼。但他知道王樂瑤的挑得很,吃慣了珍饈味,上不說,怕是吃不了他們這些東西,所以菜品都是提前吩咐好,單獨給準備的。
他們進食完畢以後,寺里還準備了冰鎮的香瓜。眾人正在用時,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地山搖般的歡呼聲。
同恩寺在城西,今日附近又戒嚴,按理來說,不管大街上如何熱鬧,都不會傳到這里來。
蕭衍對甦唯貞使了個眼,甦唯貞立刻命人去查探消息了。
過了會兒,竟然是柳慶遠親自來稟報。原來今日街上的人太多,在大市附近,有座舊涼亭被塌了,所幸沒有人員傷亡。建康令聞訊趕到,命僕役將現場清理之後,竟然在廢墟之中挖出一塊石碑。
那石碑上刻著︰行中水,為天子。四海,開太平。
當場有人解出那“行中水”可不就是當今天子的名諱?今日為佛教的盂蘭盆節,本就到人滿為患。這碑文預示著蕭衍乃天命所歸,上天早就降下啟示,百姓當即就蜂擁過來,山呼陛下,這才有了剛才地山搖的一幕。
在場的人聞言都向蕭衍恭賀,不管這碑文的真假,天子臨朝有如此祥瑞出現,都是大吉的象征。而且各國使臣皆在都城,有幸目睹此事,也能將皇帝的天威傳揚出去。
可蕭衍卻有種直覺,此事絕不是這麼簡單的。
翌日便是常朝,建康令命人將那塊大石碑抬太極殿,給滿朝文武觀瞻。這種石碑,多是一種吉兆,前朝有的皇帝為了江山穩定,還會特意命人造一個出來。不過蕭衍這種武夫,顯然是不會想到用這種招數的。
建康令說了一通諸如陛下順應天命,威加海,流芳萬世的恭維之言。眾臣紛紛附和。
這個時候,廷尉桓玄上前拜道︰“陛下,盂蘭盆節,天降吉兆,理應大赦天下。”
按理來說,帝王登基和大婚的時候,都應該大赦天下。但是蕭衍重刑重罰,所以兩次都沒有大赦,此番卻是推辭不掉了。
佛教盛事當日挖出石碑,民間百姓共同見證,不大赦反而折了這祥瑞之兆。
他便應了桓玄所請,同意大赦天下。
山呼聲之中,中書監庾坦之也上前來,“陛下乃是天命所歸,四海臣服。臣斗膽請陛下一同赦免前朝太子,封他爵位,並派賜封地,以彰陛下厚待前朝皇族的仁德。”
大殿上安靜了一瞬,蕭衍高坐,看著庾坦之,“中書監的意思是,朕若不赦免廢太子,就不仁德了?”
庾坦之跪在地上,“臣不敢。只是聽聞廢太子神失常,虛弱,也無幾年好活,□□他有何意?陛下也看到了這碑文,證明您是天命所歸,又何需在意區區一個廢太子?您既然同意大赦天下,赦免太子不過是順勢而為,有何不可呢?據臣所知,按律令,廢太子並無十惡不赦之罪,應當也算在大赦之吧?”
蕭衍不說話,桓玄代為回答︰“正是。”
蕭衍明白了,原來他們是在這里等著他。
什麼天降祥瑞,順應天命,都是他們在為赦免廢太子鋪路。
他如果答應最好,如果不答應,那麼就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臉。
王允和謝臨暫時沒有說話,但是滿朝文武早就不滿蕭衍□□前朝太子的行為,之前是因為無人敢提出來,如今借著蕭衍終于肯松口大赦天下,紛紛都站出來,跪求他赦免廢太子。短短時間,殿殿外,跪下請命的朝臣越來越多,黑的一片。
蕭衍冷冷地看著這些人,江山已經易主,他們對前朝皇室卻仍舊忠心耿耿,不惜與他這個新主抗衡,也要營救舊主。王執豈是個例?他只不過是代表了這些士族的本心罷了!
“陛下!”
有侍在殿外了一聲,“各國使臣都在宮門外求見,觀覽昨日挖出的石碑,求陛下準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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