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嬤嬤跟在后頭,自覺地摒退了下人,謹慎地關好了門窗,連忙又倒了一杯溫茶,遞給了姚氏,讓消消火。
姚氏氣得不輕,一把接過茶杯,往邊一送,卻是連茶也喝不進去,又“哐當”一聲,重重地擱回去:“可真是長了脾氣,還跟我鬧騰。我懷胎十月,這麼辛苦才將生下來,不盼著好,還能害了不?!”
錢嬤嬤張了張,想要勸一勸,哪知話還沒出口——
姚氏陡然拔高了聲音,怒道:“都多大一個人了,還這麼不懂事,天就知道嘻笑玩樂,哪有半點兒家該有的嫻靜,我好不容易,才從翊坤宮請了一個厲害教養嬤嬤進府,讓跟著好好學一學規矩,也是為了好,還跟我鬧騰?!”
錢嬤嬤連忙道:“宮里頭規矩大,教養嬤嬤嚴厲了些,二小姐從前沒吃過這苦頭,心里覺得委屈,您……”
教養嬤嬤規矩大,哪兒是一般人能忍?
二小姐可不像大小姐,能得了委屈,忍得了苦楚,打小就是慣著長大,折騰了幾天就不住,鬧騰上了,可把夫人氣得是火冒三丈。
母倆大吵了一架。
姚氏哪還聽得去勸,心里越想越氣,一張就打斷了的話:“還理直氣壯地說什麼,大姐姐被封了長郡主,所有虞氏,都與有榮焉,還有哪家敢小瞧了,咱們府里旳教養?”
“還說從前被虞窈,指點過規矩和禮數,這兩年在京里頭走,也沒得哪兒失禮的地方!不需要再和教養嬤嬤學規矩。”
錢嬤嬤埋低了頭,二小姐天真爛漫,不像一般大家閨秀溫婉貞靜,可禮數、規矩上,確實挑不出病。
大小姐在府里時,對府里的姐兒們十分照顧,平常禮儀、規矩上,確實頗多指導,不二小姐,就是五小姐、六小姐,兩位庶出的姐兒,在儀止禮數上,都是百里挑一,旁人見了,都要夸上兩句。
瞅著五姐兒和六姐兒,將來前程差不了。
但這話,錢嬤嬤可不敢說。
這不火上澆油麼?!
“你聽聽這是什麼話?”姚氏氣紅了眼睛,覺得兒沒將這個當娘的放在眼里:“什麼時候虞窈,一個半大的姑娘,還比我這個做娘的會教養人了?”
“什麼時候,在心里,我這個做娘的,倒還不如虞窈一個喪婦長?”
“也不想一想,為首輔嫡,哪兒要指虞窈,沾虞窈的?”
“都是一家子的姐妹,風頭被搶了,還在一旁拍手好,虞窈的臉子,我怎麼就養了這麼個傻狍子?!”
錢嬤嬤心里一嘆,二夫人的心,是明白的。
大小姐原是喪婦長,便是許姑姑,教養出了一的氣度風范,也得了個好名聲,可份上到底還是弱了二小姐一頭。
夫人心里不舒服歸不舒服,也沒必要去折騰什麼,惹了老夫人不快。
可老夫人去世之后,大小姐封了郡主,現在又封了長,在份上越過了二小姐不說,還越過了二夫人自己。
從前在自己跟前,謙卑討好的人,搖變了,以后見面還要行禮的長郡主,二夫人難免有些心態失衡了。
加之,二夫人又得知了,二爺癡長嫂這等丑事,懷疑老夫人故意算計了的婚事,對老夫人和謝大夫人,更是恨之骨。
連帶著大小姐也跟著一道了遷怒。
眼見虞窈得了勢,心里難免憋了一口惡氣,就只能去折騰二小姐,想讓二小姐在規矩,禮數上,大小姐一頭。
姚氏越想越氣:“你聽聽,外頭都是怎麼說的?說虞窈,打小就在老夫人跟前,不僅養了一副菩薩心腸,更是難得的賢德子,不僅把家里的弟妹,比了下去,連京中其他貴,也都不如,什麼時候,一個喪婦長,竟能在名聲上,蓋過父母心教養的?!”
只差沒有明著說,霜白不如虞窈。
可虞霜白,為首輔嫡,有哪點差了虞窈了,外人做什麼捧一個,踩一個得?
真正人氣憤。
錢嬤嬤連忙勸道:“二爺在朝中也有政敵,二爺丁憂在家,外人不得要多關注幾分,碎一些,也是在所難免,哪個也不敢,真的嚼弄了去,二小姐從前在外面走,也得了不好名聲,您就放寬心,這些話不會影響二小姐的名聲。”
可姚氏并不這樣認為,覺得外人是故意踩霜白,捧著虞窈,心中惱恨不已:“皇后娘娘宮里的嬤嬤,可不比從前的許姑姑差,原也是盼著,好好學一些規矩,在外頭傳個好名聲,等為老夫人守孝一年,就準備給相看人家。”
說到這里,更是氣也不打一來。
“倒好,這才學了幾天,就苦累,說什麼,大姐姐就不會著學規矩,大姐姐也從來不會責罵,便是哪兒做錯了,也會用自己的方式,讓自己明白錯在哪里,會有什麼后果,要怎樣改正,改正之后有什麼好……”
這個做娘的,管教兒,反倒了惡人。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顧忌老夫人,擔心老夫人,將好全給了虞窈,一直縱容霜白與大房往來。
姚氏氣著氣著,就想到自己嫁進虞府十幾年了,丈夫離心,兒不疼,心里陡生了一怨氣,眼眶就紅了:“我怎麼就這麼命苦?!”
錢嬤嬤卻覺得,二夫人這是鉆進了牛角尖里。
放眼整個京里,哪家的夫人太太,不是一嫁人了,上有婆母立規矩,下有長嫂、妯娌制,院子里還有一群通房、姨娘,憋了一肚子壞水奪寵奪權……
剛想勸幾句,外頭就傳來了敲門聲。
姚氏心里有氣,卻仍是忍下了怒火:“什麼事?”
門外傳來采薇小心翼翼地聲音:“夫人,大房的江大夫人,派人過來了詢問,說府里的大小姐,朝廷封了韶懿長郡主,這是宗耀祖的大事,家里不得也要做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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