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追求真相的破案狂熱者，更甚至有時候明明知道實，也會出於種種原因而瞞下來。

坐在馬背上，冉幾乎都被包在大氅裏，看不見外麵，但風聲呼嘯如吼，即便看不見景，冉也知道已經到達城外了。

蕭頌空手把大氅裹得更了些，速度卻是一點也不曾緩下。

冉窩在他結實的懷中，覺不到任何寒風。

到達郊外之後，能夠更加肆無忌憚的縱馬，冉隻聽見耳邊的風聲呼嘯而過，有種尖利的破空聲，馬匹就宛如箭矢一般疾速劃過。

很快，便到了那個山坡下。有了擋風的山丘，風陡然緩下。

冉從大氅裏探出頭來，才發現外麵已經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

蕭頌看著雪花瞬間落在頭上、鼻子上、睫上，麵上浮起一抹和的笑意，手扯了扯大氅將遮起來，笑斥道，“荒郊野外，有什麽好看的！”

冉忽然意識到，蕭頌不是不讓看，而是不讓周圍的人看見的容貌。

現在有人拿冉驗的事做文章，最好不要再有什麽不好的傳聞，族中現在還能在老太太的鼎力支持下視而不見，若是太過分，估計老太太也會有所不滿。蕭頌縱然再是智珠在握，也不得不僅慎行事，畢竟多一事不如一事，與其事後收拾爛攤子，不如防微杜漸。

“散開，從兩側上山，把腳印抹平，先不要輕舉妄，守住寺廟附近，等待指令。”蕭頌沉聲道。

四周人紛紛低聲音道“是”，然後雪地裏窸窸窣窣的聲音漸遠。

蕭頌轉頭看了看附近，地上的腳印用木板抹平，還能看見一些痕跡，但按照這雪的大小，約莫再一刻就能把這淺淺的痕跡覆蓋。

策馬從山坡底下繞行，後麵有人跟著抹去馬蹄印。他找了一個無風之，翻下馬，接冉下來之後，接下大氅披在上，才轉把馬拴在一株鬆樹上。

蕭頌係好馬韁，回頭看見冉閃閃發亮的眼睛，知道肯定不僅不覺得害怕，肯定還覺得特別刺激。他無奈一笑，手幫理好大氅，抬頭向上山坡上看了一眼。

“你怎麽知道竇程風會來這裏？”蕭頌問道。

冉看見他靠在他側的一株鬆樹桿上，一襲暗紫圓領袍服，墨發披散在後用帛帶係起，手中握著馬鞭，並不明亮的影將他的五勾勒的越發深邃，他這般閑適慵懶又帶著點淡淡疲憊的模樣，與平時那種意氣風發、芒四的樣子回異，卻又比那時更好看幾倍。

帶著淺淺笑意的，深邃如蒼穹的眼眸……

冉稍稍愣了一下，才答道，“這個案子看起來很複雜，其實再簡單不過，隻不過旁枝末節太多，不容易注意重點。一是阿芙蓉，二是案發都在城東，最主要的是，距離這座半廢棄的廟不遠。”

蕭頌微微頜首。

“聞喜縣主曾經特別過來求簽，我一直在想，為什麽非要到這裏來求簽呢？”冉想起今天看到柴玄意的筆記，“聞喜縣主一定知道柴玄意吸食阿芙蓉，並且不止一次的為他買過阿芙蓉。”

冉說的其它點，蕭頌都早已想到，隻是這點他並不清楚，“為什麽這樣判斷？”

“因為柴玄意的筆記。柴玄意失憶之後不久，每日都會有記錄，而且大多數正是記的就是他的妻子聞喜縣主。月初柴玄意阿芙蓉癮犯，聞喜縣主頂著風頭出來求簽，如果不是相信這裏比較靈驗，那就是簽本的意義。”冉頓了一下道，“聞喜縣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甚至連夫君的侍婢都不認識，這樣一個人，怎麽會知道這一座並無名氣的偏僻小廟？”

蕭頌眉梢一挑，“那日暗衛監視的一舉一，並未接過任何人，隻臨走時帶走了所求之簽……這麽說來，那簽可能藏有阿芙蓉？”

與蕭頌說話很輕鬆，隻需一點點提示他便能想到結果，冉心中也輕鬆不，“多半如此。阿芙蓉的毒癮一方麵是上的，一方麵是神上，想戒掉就要雙重折磨，而大多數人都是因為在難時回憶到吸食阿芙蓉時的飄飄仙，因此抵不住，才使得戒毒難之又難。柴玄意吸食阿芙蓉的時間並不長，僅僅有一年多，而且現在又有嚴重的失憶癥，他隻要頂過幾次艱難，之後就會對阿芙蓉的依賴越來越淡，可是他至今還對阿芙蓉甚為依賴……”

蕭頌立刻便明白了冉的意思，“也就是說，有人在他難的時候再次給了他阿芙蓉？而這個人極有可能是聞喜縣主？”

冉沉默著點了點頭。相信，聞喜縣主給柴玄意阿芙蓉的時候，是出於對他的關心，隻是不了解戒毒的過程，反而害了他。不過，柴玄意得的是局部失憶癥，一日之後照樣不記得吸毒的筷，隻要不繼續提供阿芙蓉，他戒掉要比普通人輕鬆十倍。

“這裏恐怕是竇程風他們取得阿芙蓉的地點。”冉仰頭著半坡上朦朧的燈火。

大雪紛揚。兩個人都不說話的時候，林中隻有雪落鬆枝微弱的窸窸窣窣聲。

冉回過頭，看見蕭頌上落滿了雪，手準備把大氅解下來還給他，卻聽見林中有輕微的腳步聲，踩著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越來越靠近。

蕭頌將冉拽懷中，回頭看過去，卻見一襲鎧甲的司參軍領著幾個士卒正朝著這邊走過來。

“蕭侍郎。”司參軍拱手問道，“在山頂果然發現了足跡，不過不能確定是不是竇程風，可要查看確認？”

蕭頌頜首，“進去吧，如果被察覺就立刻拿下他，若是未被發現，便悄悄退出來。必要時，可以不論生死。”

司參軍應了一聲，看了蕭頌懷裏的冉一眼，嘿嘿笑了兩聲，揮手令埋伏的人悄悄潛上半山。他此時對竇程風是滿肚子的火氣，區區一個庶出，卻勞他在這冰天雪地夜黑風高的親自出來抓人，抓到之後還不能痛扁一頓，想想就來氣。

“你不上去看看嗎？”冉的臉埋在他口，能清楚的聽見強有力的心跳聲。

蕭頌不明所以的嗯了一聲，轉而道，“我倒是寧願稍後看見的隻是竇程風的，而非聞喜縣主。”

不管是聞喜縣主的特殊份，還是與冉有幾分相似的容貌，於公於私他都不太願意看見行兇。

約莫過了兩刻，半山上的燈火忽然滅了，幾息之後有大亮起來。

“走吧，上去瞧瞧。”蕭頌看著廟中的況，知道肯定是被發現了行蹤。

從鬆林走到半坡都是雪地，蕭頌攥著的手走了幾步，地上深深淺淺極難行走，便在前麵半蹲下來，“上來吧，我背你。”

冉卻也不曾推辭，便伏了上去。

蕭頌背著倒是比方才行的快了不，“怎麽這樣輕……以後多吃點。”

冉聽著他似自言自語的嘟噥，畔不覺的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卻並未答話，隻抬頭看了看半坡上的廟。

破敗的屋舍在風雪裏像是隨時都能被大風吹散一般，還有些距離便能聽見殘破的戶牖吱呀聲，靠山門的是一座三丈開的主殿，後麵是一個小院，左右兩側是東西廂房，與主殿正對的是禪房。加起來統共也不過隻有七間屋子。

蕭頌和冉上去的時候，院子裏已經燈火通明。

冉取了薄紗巾遮麵，才與蕭頌並肩走進院。進去的第一眼便瞧見了被四個士卒按在地上男人。

大雪飄揚，滿地的積雪，他卻隻著了一件中，半個臉沒雪中，出的半張臉卻帶著不正常的笑容，力的掙紮扭，口中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又想是[yín]又像是笑。

冉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竇程風了，出乎的意料，這男子長得竟是十分俊，眉眼間帶著疏狂的意味，四肢修長漂亮，並非之前想象的那種弱弱、俗不可耐的樣子。◤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哈哈！”竇程風狂放爽朗的笑聲震得屋瓦上的雪簌簌掉落。竟是有掙開四個士卒製的模樣。

第276章手段

“蕭侍郎，屋裏搜到了這個。”司參軍拿著一紫竹所做的煙桿遞給蕭頌。

這個煙桿並不多見，是吸食阿芙蓉專用的東西，已經有了後世煙桿的雛形，比直的竹有拇指細，長兩尺左右，一頭是一個勾起的白玉煙鬥，另外一頭裝著白玉煙，桿上清俊飄灑的字刻著“一靈真在，不與眾心同”。

因為有一靈真在，所以與別人的心都不相同。多麽孤傲又超凡俗的一句話……

唐朝蜀地有罌粟種植，亦知道服用過量的阿芙蓉有毒，因此也止公開吸食，但沒有明確的罰，主要是因為阿芙蓉產量不多，是一種極其貴重的藥材，量價高，一般很難有穩定的供應。

“竇程風。”蕭頌在他麵前蹲下，用煙桿拄在地上，似笑非笑的道，“還沒吸夠對嗎？”

蕭頌並不指竇程風能要挾說出點什麽，之前他已經試過一次，在竇程風毒癮發做的時候拿著阿芙蓉引他，可是這廝的毅力實在很驚人，竟是寧願難的渾筋也咬牙關絕不一個字。

這些日蕭頌惱火的不許竇程風沾阿芙蓉，也因此才他拚命逃出來，即使明知道會被發現此。

“你以為瞞得住，何彥和瑜郎已經死了，不是嗎？”竇程風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帶著嘲笑，隻是不知是自嘲還是譏諷蕭頌。

蕭頌拿煙桿輕輕敲打他的肩頭，慢條斯理的道，“我若真想瞞著你，你還能知道半點風聲，我就不姓這個蕭字。他們都死了，隻有你……下一個就是你。”

冉微微頓了一下，將袖中順來的那張書展開放在竇程風麵前。

竇程風看見這封信，臉倏地一邊，掙紮著抬起頭來，盯著冉的眉眼，半晌才喃喃道，“尪娘？”

尪娘，是聞喜縣主的小字！冉心底微微一頓，看來，開始的方向就找錯了，一直認為竇程風不可能見過聞喜縣主，所以誤以為他與柴玄意有斷袖之好，也許他接近柴玄意本就為了聞喜縣主。

“你不是。”竇程風頹然的垂下頭。

“你與有私。”冉淡淡的道。若非特別悉，或者對聞喜縣主很在意，一般不大可能隻從眉眼之間分辨出來，畢竟，冉和聞喜現在整張臉上最相似的便是眉和眼睛。

竇程風慘然一笑，如果真的得到過，又何至於現在這樣思之若狂。

冉看著他的神變化，以及他腦袋上細的汗水，一字一句都帶著導的味道，“我已經告訴聞喜縣主你的心意，也告訴你在這裏，你猜會不會來？若是來了，是殺你，還是跟你一起遠走高飛？”

手接過蕭頌手裏煙桿，緩步走到司參軍麵前，從他手中取過一塊阿芙蓉塞進鬥中，在火把上點燃。

蕭頌看著跳躍的火下，煙霧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