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時間讓我遲疑糾結，咬咬牙，我狠狠踩了一個剎車，可是我還沒來得及解開安全帶拉開車門，縱一跳，車就被狠狠連連撞擊了幾下，我的額頭不斷地撞在後靠椅上，劇痛傳來，天旋地轉，我抓住門柄的手無力垂下，隻得用僅存的一力氣，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我已經無力招架，前麵那輛車，像是瘋了般，繼續連連撞擊。

為了護著肚子，我用腳死死支撐著，可是我的意識卻越發的模糊。

突兀的，我到車後，又是一陣要命的撞擊，被這麽強大的衝擊力蹦向前，我整個額頭重重地跟前麵的擋板玻璃撞在一起，那些僅存的意識，煙消雲散，整個人陷黑暗。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耳邊傳來喧囂。

被這些喧囂拽回一些，我勉強半睜開眼睛，跌眼前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

我想一下，可是我的大卻被夾在扁了的車頭裏麵，輕輕一下，劇痛就囂著傳來。

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說：“陳先生，因為前麵那輛本田醉駕，多次撞擊，奇瑞車跟後麵那輛大眾追尾，兩車咬得太。這個路段正好是高危路段，兩輛車偏離主道太厲害….”

“別廢話！直接說結果！”

是陳圖的聲音，顯得急躁，暴戾。

哪怕已經決心毫不猶疑地離開他，在此時此刻聽到他的聲音，我哪怕憚不得，卻倍安，竟然對他生出濃濃的不舍。

然而，那個陌生的聲音，割裂了我這些可笑的緒：“陳先生你給的錢我很心，但我工有限，我怕有錢沒命花，我直接說，這兩個的，我隻能先救其中一個，另外一個聽天由命，看看能不能熬到救援隊到來。陳先生，你選奇瑞車上那個，還是大眾車上那個？”

沉寂了將近半分鍾後，那個陌生的聲音又響起：“陳先生，你得快點作出決定，時間不等人。”

又是沉寂了半分鍾，陳圖的聲音在這喧囂的熙熙攘攘中顯得格外清晰。

“救林思。救大眾車上那個。”

在這一刻，我徹徹底底明白了陳競所有的心。

原來在生死關頭，被放棄的那一個人，絕如同星火燎原，徹徹底底燃燒，燒掉類似寬容，無私，寬恕，理解，等等緒和，這些絕，它蓋過對於死亡的恐懼，更容易讓人心死。

如果我現在是一個人，或者我該就此心熄，承認我的落魄敗落，承認不管陳圖給過我多甜言語多溫暖擁抱多意，他始終沒有真正上我，他一直著的是那個林思的孩子，那個陪伴著他所有青春時代的孩子，我不過是他寂寞旅途中遭遇的某一段語焉不詳的過去，他在我的生命裏麵來過，但也僅僅是來過，我承認掉這個殘酷的事實後，然後隨著心死在這浪的世俗中，任由現實如何就將我如何，就算是在這一刻碎骨，也別丟掉自己的尊嚴和傲骨，去哀求陳圖別在生死關頭放棄我。可是我不能。

因為在我的裏麵，已經植了一個小小的生命，它開始在跳，它開始有存在，我給它買好了我最喜歡的花的子和帽子，還有一些可的小裳，我還沒看到它後麵要長什麽樣子，可它已經全然激發了我的母，這些東西足以讓我把自己的尊嚴和傲骨暫放到一旁，讓我不得不忍住滿的苦，咧開微弱地喊：“陳圖，陳圖，陳圖….”

我喊了他三次。

可是他沒有聽到。

在黑暗中，有一束微弱的燈突兀照過來，我得以看到陳圖滿臉嚴峻地抱著林思，像是瘋了似的向前奔去。

在他越過我的旁時，我夾生在其中的這輛開了很久的小奇瑞，它的車劇烈地震起來。

幾秒後，它似乎往後溜了幾下，然後我整個被懸空起來，臉朝下，一睜眼就能看到黑漆漆的萬丈深淵。

車前的玻璃，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完全破碎掉，出醜陋彎彎曲曲的一麵，我的眼淚滴落下去，很快鑽進隙中不知所蹤，山風襲來，料峭的寒意從鼻子鑽進，寒意迷離，我所有的強撐，在這一刻被解，我狠狠地把陳圖曾經深脈脈地套在我手上的戒指狠狠下，丟出窗外。

做完這一切，我還不夠勁，於是我用盡最後一力氣，扯開嗓子張就罵：“伍一你這個智障，你就是個智障，你犯賤是吧，你犯賤做什麽，你上一個強犯做什麽，你這一輩子除了可悲，你還剩下什麽。你早就該知道啊，在你5歲那年被拋棄掉你就該知道啊，在你18歲那年被爛人擾你就該知道啊，在你所謂的媽媽平時不找你，需要幫忙需要你挖腎才找你你就該知道啊，在吳一迪坦白他利用你你就該知道啊，在楊榮孟向你坦言這幾年以為他一直借用愧疚去捆綁你你就該知道的啊！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什麽好人，也沒有人會對你好，你早就該知道，你應該一直都知道，你什麽心！你傻不傻！像以前那樣一個人，獨來獨往銅牆鐵壁，你不活得好嗎！你學人去談什麽結什麽婚！你貪心吧，玩吧，這下把自己玩死了，你安心了吧！”

激昂地罵完我自己，我總算阻止自己接下來毫無出息的嚎啕大哭，卻無法阻止因為倒掛而越來越濃烈的暈眩。伴隨著暈眩，腹痛襲來，像是火燒一樣的痛，我甚至覺到，下似乎有些熱意洶湧。

被支到了極點，我慢慢地磕上了眼睛。

我以為，關於我的故事，關於我這悲哀的一生，在這一刻，走到了終點，我所有的恨，都會幹脆利落埋葬在這裏，用這蒼茫的深穀，作為我最後的終結。

可是我還是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映眼簾的人，是吳一迪。

他的臉上，掛滿了斑駁的紅痕，星星點點，目驚心。

見到我醒來，他微微瞥我一眼，語氣小心翼翼：“要不要喝點水？”

縱然絕雲集，我還沒有忘記，我首先是一個母親，然後才是我自己，手搭在腹部的位置，我無暇問我怎麽來到了醫院，怎麽是吳一迪在這裏，我而是急急地說：“吳一迪，我的肚子被撞了幾下，我怕對孩子有影響，你幫我去找個醫生來看看好不好？”

目轉向別，吳一迪語氣漫漫：“伍一，你冷靜一點聽我說。”

似乎是明白了什麽，可是我卻不願意承認和相信，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提高聲音衝著吳一迪，聲嘶力竭：“不好的消息你就不要說了！反正我不要聽！”

雙手突兀搭上我的雙肩，吳一迪努力製聲音裏麵的波瀾：“等會醫院這邊會安排你做清宮手。”

停頓幾秒，吳一迪的聲音滿是頹然：“怪我，去得太晚。都怪我。伍一你怪我就好了，你別怪你自己。”

嗬嗬，我怪吳一迪做什麽！

我伍一踏馬的又不是傻！

我要怪，也是怪陳圖啊！

可是我到底該怪陳圖什麽！

怪他沒上我？怪他林思？怪他在關鍵時刻救了林思放棄我？還是怪他不救我，讓我失去了孩子？

我能怪他的地方似乎有很多，但真的要離出來，似乎他這些，都不足以讓我怪他！

我似乎更應該怪的人是我自己，是我頭腦發熱，是我犯賤，是我把自己深陷在這一場兵荒馬裏麵！

口迸發太多百集，我的眼睛卻幹枯到落不下一滴眼淚，形同枯槁，我轉過臉去，有氣無力地說：“得了吳一迪，你沒做錯什麽，別往自己的上扣一堆的罪名了。我想安靜一下，你忙你的去吧。”

不想，吳一迪卻一改往日時刻恪守的界線，他以措不及防的速度，飛快地抓住我的手，狠狠地團在他的手心裏麵著，他的聲音裏麵滿是自責：“怪我啊，怎麽不怪我。如果不是我，你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跟陳圖麵，你不會跟他談，你也不會和他結婚，你這段時間以來遭的所有東西，也就不複存在。”

“是我把你的生活毀了，伍一。當我步步為營，利用你對我無條件的信任，將渾然不覺的你推到陳圖邊，當我利用陳圖得知自己犯錯後，急切想要補償你的心，將你們兩個人捆綁在一起的時候，我就算是把你的生活毀了。我覺得自己不管是從用利益來盧周，還是從盧周的裏麵套出陳圖和你當年的淵源，還是步步推進你和陳圖的進程，都那麽天無，我甚至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可是一直到這一刻，我才發現自己的無力，我能把你的生活徹底毀掉，卻無法幫你複原。是我把你的生活毀了。”

說到最後一句，吳一迪的語氣裏麵，竟然斷斷續續的嗚咽。

被吳一迪這番反應弄得不知所措，我板滯著，全然忘了收回手，卻也抿著，了無生息。

直到有三個護士匆匆趕來，打破了這一別扭的氣氛。

其中年長的那一位，覆在吳一迪的耳邊耳語一陣，很快轉向我，說：“伍小姐你好，手室已經準備就緒了，馬上給你做清宮手。”

剛剛冷靜半分的我，立刻又炸，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陌生而無辜的護士：“我不做！我不需要做！我的孩子好好的，你胡扯什麽！”

說完，我拚命掀開蓋在上的被子，想要下床離開這個鬼地方，可我才一下，小痛的讓我呲牙。

吳一迪騰一聲站起來，他像是安般拍了拍我的手背，說：“這事別倔，你繼續倔下去，可能會因為耽誤了最佳的時間，而導致你以後都無法再做媽媽。”

再把臉轉向那些護士，吳一迪再次恢複淡然：“帶伍小姐去手室。”

那些護士，應聲而下，兩個七手八腳的，把我抬起來，放到了擔架裏麵。

整個過程，我像一尊沒有生息的雕像。

直到冰冷的械探，劇痛一波接一波傳來，我咬著，眼淚卻從眼角飄出，幹涸，變作從來沒有存在過那般。

從手室轉回到普通病房後，我病懨懨的，麵對著牆，裹著被子睡著，醒來，睡著，醒來，周而複始，滴米未進，滴水未沾。

在我快要把自己死死的時候，我收到了陳圖發來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