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嚇了一跳，連忙道：“大人怎會有此憂慮？”

傅縣令往回走了幾步，一手握拳，按在書桌上道：“魏大人帶著賑濟糧就要到益州了，聽聞這次他來益州不僅僅是賑災而已，還會查此次金堤決堤案。”

傅縣令頓了頓后道：“你我皆知，這次金堤決堤涉及的州縣太多，整個益州，甚至說整個劍南道，有大半都被牽連在，我這里距離益州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

師爺明白了，他是怕為被殃及的池魚。

他想了想，低聲道：“大人可問過京城的傅大人嗎？”

傅縣令搖了搖頭，道：“我叔父恐怕也管不到我這兒，靠人不如靠己。”

那又不是他親叔叔，他不過是傅家旁支而已。

師爺就低聲安他道：“主公，此次羅江縣傷亡并不嚴重，至與其他災的州縣相比，我們這算得上是況良好了。所以屬下認為主公不必擔心太過。”

“若我想要趁此更進一步呢。”

師爺驚訝的抬頭看向傅縣令。

傅縣令背著手走了兩步，斟酌好說辭才道：“今年是我任羅江縣縣令的第六年了，按說開春那會兒我就應該收到些消息才是，但上面一點靜也沒有，我托人去吏部打探過，但什麼消息都沒打探到。”

這個話題他和師爺談過，倆人都偏向于吏部想要他們再連任一界，或者已經忘了他們這號人，自然無所謂升遷。

傅縣令卻很不想再連任，道：“按慣例，縣令就是連任兩屆，無過后升一級，或平調回京，可我都要連任三屆了，九年，文伯啊，我能有幾個九年？”

一般這種無限期連任的縣令，只有兩種況，一種是任年紀大了，不好右遷，就讓人在任上終老另一種就是任得罪了上頭的人，被無限延期了。

可傅縣令覺得他不屬于第一種，也不屬于第二種，他是被人忘了，如果他不做點兒什麼，恐怕會被人無限期的忘下去。

其實他的份有點尷尬，書香門第出，但卻是與嫡支隔了很遠的旁支，家境富裕，但在場上卻沒什麼人脈資源。

偏他在任上又沒有什麼特別出的政績，無功無過，所以上無心推薦，吏部自然也不太記得他這號人。

如果他什麼都不做，說不定真的會在羅江縣連任個四五屆，到時候老了，就算能被調走，多半也是平調到其他縣再做縣令。

那不是傅縣令愿意看到的。

師爺當然也不想他的雇主碌碌無為，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問道：“主公可有方向了？”

“我前兩天便和縣丞他們提過，想要上報免掉今秋賦稅，還要和魏大人申請一些救濟糧，畢竟，我們縣城如今收留了不流民，治下百姓也損了，若不賑濟，恐怕又要發生賣兒鬻這樣的事了。”傅縣令斟酌道：“后者，他們也贊同，而關于前者，我們卻沒能定下來。”

定不下來多半是有贊同的，更有反對的。

師爺表示明白，秋稅并不會全部運往京城，大部分還是留在當地作為當地的財政支出。

傅縣令此時想要政績更上一步，當然愿意勒腰帶干出一番事業來，但縣令以下的吏卻多是當地的人，他們多半一輩子都要留在這里，自然是到手的錢糧更重要。

況且，申請還得通過刺史，刺史未必愿意免稅。

“可是，今天有個人提了一樣的建議，”傅縣令目幽深，背著手道：“雖然那不過是個小娃，可如果連一小娃都有如此想法，那我治下的那些百姓中有多人想著一樣的事？如果到最后沒有賑濟，也沒有減免賦稅，加上轄下多了這麼多流民，一旦有人鼓，那……”

師爺一驚，沉道：“主公說的對，且如今整個劍南道場都風雨飄搖，一個不甚……”

“我也正有此憂慮，”傅縣令低了聲音道：“我叔父來信，說圣人與朝中對此次金堤決堤之事都甚為震怒，不僅節度使大人和刺史大人，就連益州王恐怕都要牽連。”

這一個個，不是二品的封疆大吏，就是皇親國戚，他們都快保不住了，更別說底下的小蝦小魚了。

傅縣令運氣好，羅江縣地偏，又在深山之中，大洪沒沖到他們這兒，要知道自金堤決堤之后，已經死了三個縣令了。

一個是在抗洪時落水，被沖得尸骨無存，一個是被節度使砍了，還有一個則是懸梁自盡。

同為縣令，雖然益州距離羅江縣很遠，但傅縣令也是心驚膽，生怕了池魚。

也是因此，他才更想趁機做出一番功績來，不近近為了升遷，更為了自保。

傅縣令和師爺商量了半個晚上，然后就在書房的塌上睡了，第二天鳴才響了第二遍，他就從床上爬了起來。

連日來的勞累與睡眠不足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好似老了十歲一樣，但他還是簡單的吃了點點心便帶著人往大梨村去。

滿寶看到縣令時都驚呆了，差點以為這是縣令他爹，要不是他穿著縣令的服，滿寶一定會他一聲爺爺的。

滿寶就和科科嘆了一口氣，道：“我們的縣令看著好像也不是很壞，雖然總是收我們的城費。”

科科沒回答。

滿寶也習慣了，和小伙伴們一起上前圍觀。

傅縣令是來調查災況的，這還是他第一次來七里村，大梨村倒是去過三次。

因為七里村的里長便在大梨村，兩個村又界，田地都是混在一起的，所以便是要下來勸課農桑，傅縣令也只到大梨村而已。

這次他之所以會來七里村，一是為了白老爺，二是為了核定災況，三則是來看一看周滿和白善。

尤其是在周滿和他二兒提了那樣一個建議之后。

這一次洪災，七里村有三家的房子塌了，十二家的房子損，皆在村長的安排下，村民們互幫互助的建起來或維修好了。

災況不是很嚴重，但是，這些災的人家，尤其是房子塌了的那三戶，日子很難過啊。

沒辦法，房子塌的時候，很多東西都損，糧食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