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回到府上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

聞府的大門口停著三五輛馬車，清淺心中一喜，母親回來了。

果然，楊夫人的上房，歡聲笑語，包裹放了一地。

方嬤嬤正在清理。

聞仲豫和楊夫人並肩坐著。

聞仲豫笑道：“夫人此去溫泉，似乎養得不錯，臉上都有了澤，汾兒也有起。”

楊夫人笑道：“溫泉旁邊四季如春，鮮花綠葉盛開，是個養病的好地方，若不是因皇後省親，妾還想多住幾日。”

聞仲豫笑道：“若是夫人願意，省親後可以繼續去住。”

方嬤嬤笑著抬頭道：“本應早幾日回的，但不知為何，先是馬吃錯了東西，後來車子壞了，耽誤了幾日。”

叢飛燕在一旁道：“玉映那丫鬟逞強去采蘑菇，扭傷了腳，因車馬耽誤到如今，不過總算是回來了。”

聞仲豫眼眸怒意一閃而過，但表並無變化，甚至笑道：“好好的采蘑菇做什麼，回頭讓大夫瞧瞧，小姑娘傷了腳可是大事。我記得淩太醫最擅長跌打扭傷中風，不妨請他過來。”

清淺在簾子外頭，聽得心頭火起。

為了一個私生，說了這麼多，還讓太醫給醫治，好大的臉。

楊夫人細聲細氣道：“回頭妾同清淺說。”

清淺住火氣，挑簾進來道：“母親要同兒說什麼？”

楊夫人見清淺出落得楚楚人，笑道：“我和你父親正說道，請太醫給玉映瞧傷。”

聞仲豫不知怎的，一陣心虛，擺手道：“不過隨口說說，皇後省親要。”

清淺瞧著父親，覺得噁心，明麵上和母親相敬如賓，實際居然養了一個外室多年。

真是不要臉！

祿娘子上前遞上冊子：“老爺，夫人，皇後孃孃的省親事宜都已辦妥當，園子院子都修繕完畢，丫鬟小廝們也一一叮囑過，戲班子也請好了。”

清淺聽得戲班子幾個字，覺得刺耳，問了一句道：“這回請的戲班子是哪裡的？”

祿娘子忙笑回道：“還是府裡每年用的那個戲班子，皇後孃娘從前聽過的，或能解娘娘思家之苦。”

清淺心中更加噁心，連皇後省親，聞仲豫也不放過一見麵的機會嗎？

聞仲豫到底被什麼迷了頭？

不再糾結戲班子的事，清淺吩咐：“母親一路勞累，讓人上膳食吧。”

聞仲豫笑道：“正好，我肚子也了，我們一家五口好好用一頓晚膳吧。”

楊夫人臉上有喜，吩咐道：“祿娘子，快上膳食。”

一家五口，指的是聞仲豫、楊夫人，一雙兒和叢飛燕。

清淺心中有些堵：是嗎？這是他心中的一家五口嗎？

隻怕他心中的一家五口是宋氏一家子吧。

膳食上來了，滿滿一大桌子。

清汾低頭用膳，叢飛燕在一旁伺候他，清淺心中有事默不作聲，唯獨聞仲豫的興致頗高。

聞仲豫夾起一筷子魚，放到楊夫人盤中，聞聲道：“魚肚皮無刺，適合夫人。”

楊夫人忙聲道：“多謝老爺。”

依舊是平日的相敬如賓。

清淺默不作聲地吃著，眼睛卻暗自在桌上瞧著，今日的膳食可有十九畏？

並冇有！

清淺想了想，必定是因皇後要省親，聞仲豫不願母親病怏怏的吧！

聞仲豫突然說了一句話道：“聽說李首輔要致仕了。”

清淺一楞，不會吧，前世李賢一直在首輔位置上，並冇有致仕。

楊夫人微笑道：“李賢還不到年紀，怎會致仕？老爺從哪裡聽來的訊息？”

聞仲豫笑道：“今日上朝無意中聽兩個吏部員悄聲說的。聽說是李賢子不好，想回老家養著。”

楊夫人問了一句道：“那麼，首輔的位置？”

聞仲豫著鬍鬚，冇有回答，眼中卻出一野心：“首輔的位置，能者居之。”

閣裡頭幾個人，一個年紀太大，一個剛進閣，一個不是科舉出，論背景，論年紀，論學識，都應當到自己了吧。

清淺正在喝一盞甜湯，聽得這話差點冇噴出來。

若不是皇帝補償姐姐，聞仲豫能進閣？

難道他認為是憑藉他的能力？

閣這些日子，他做了什麼政績？有什麼策略？

什麼都冇有！

居然想當首輔！

這是利令智昏吧！

聞仲豫越想越激，吩咐：“吩咐下去，這回省親要好好接駕，一點也怠慢不得。”

轉而對楊夫人道：“你得了空，去給嶽父請安，探探嶽父的意思。”

楊老首輔的意見，對皇上有直接影響。

聞仲豫想讓楊老首輔舉薦。

楊夫人忙道：“我出去好些日子，可不得去給父親請安嗎？明日我便去楊府。”

此時，楊府急信送來。

在黑雲佈，漫天風雪的夜裡，這急信更增加了幾分不安。

楊府書氣籲籲道：“老太爺的咳疾本已大好了，可今日傍晚突發咳疾，竟是起不來了。”

楊夫人急道：“我去瞧瞧。”

書繼續道：“醫已經瞧過了，說不能見一風，如今老太爺的屋子上了三層棉簾，嚴嚴實實的，老太爺勉強送信過來，說皇後的省親，他實在來不了，讓夫人也不用過去探，好好安頓府上。”

清淺忙勸道：“母親若是去了，難免帶風，傷了外祖更不妥了，不如安安心心等省親後再去。”

方嬤嬤勸道：“娘娘省親隻有幾日了，一切還需夫人坐鎮呢。”

楊夫人又細細問了許多，才讓書回去。

聞仲豫這邊的心思又活泛起來。

楊老首輔的病他纔不放心上。

但是，他在意的是，楊老首輔若是真不行了，必定會給皇上上書。

楊老首輔彌留之際的上書，纔是最最要的。

若是能為自己言幾句，那麼更好。

豈不聞，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

三朝首輔的言，皇上說不定當即便允了。

聞仲豫越想越，吩咐道：“開庫房，取最好的藥材帶給嶽父，等皇後省親後，我帶著夫人去楊府侍疾。”

楊夫人歡喜：“多謝老爺，父親知道必定高興。”

老爺對自己真好，什麼都考慮周全了。

自己也該為老爺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