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馳的話戛然而止，稍頓一下，他翻下馬小步跑到玉姬的面前，張地上下打量，說道：“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安心在家養胎嗎？大晚上的，你大著肚子出城，多不方便……”

“我不放心。”玉姬目楚楚，里頭仿佛蘊含了萬千的波，倒映著元馳的模樣。許久，才低低幽幽地問：“我還能相信你一次嗎？”

元馳眉心一蹙，心里那份酸并不比玉姬上幾分。上次大晏軍進黃泉谷，帶來的是遍地傷亡的兵禍，這次，玉姬把酋長令牌親自到元馳的手上，若是元馳借此機會平狄人族，也是舉手之間——

這是一場豪賭。

玉姬怕。

怕被再次傷害。

也怕的族人遭滅頂之災。

“你放心，我會謹慎行事……”元馳想去握的手，到中途又了回來，不料，玉姬卻主將手出來，要他牽……

元馳心里一激，將小手牢牢握在掌心。

冰冷。

元馳心里微微泛酸，心平氣和地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的族人，我會保護好，不殺一人。便是那些悖逆于你的人，要殺要剮，也會到你的手上，由你親自手……”

“你不會再騙我？”玉姬問得小聲。

玉姬苦笑，“我在你心里，就這麼不值得信任？”

玉姬咬了咬下，霧盈盈的雙眼盯著元馳一盔甲的模樣，怔忡般道：“你沒撒謊。以前你說，你只有我一個人，可那倚紅樓里鶯鶯燕燕，花紅柳翠，不知多……”

元馳突地有點泄氣，“那些都不是人……”看玉姬突然寒了臉，他嘆息，握牢的手，無奈地道：“當年年輕狂，不更事，確有些狂浪之舉。玉姬，都過去了，往后，咱們好好過日子。”

玉姬任他握住手。

許久，慢慢收回。?“不殺一人很難。”

“嗯？”

元馳愣了愣，正想詢問什麼意思，便聽玉姬說道：“若有人傷你命，你當要自保。”

元馳一聽，心里頓時樂開了花，又恢復了那一貫的模樣，眉弄眼地道：“就知你心疼我……”

玉姬撇開臉，沒好氣地道：“我不想我的孩兒沒有父親。”

元馳挑眉：“孩兒重要還是我重要？”

玉姬掃他一眼，抿著想了片刻，慢聲道：“等你回來，我再告訴你答案。”

元馳忍不住笑開，“好，你等著我。”

燈下看郎，大不一樣。

此刻的元馳，鼻梁高，薄丹眼，一戎裝，添了英氣，了紈绔，比往日更為俊朗。

玉姬心里微，朝他勉強出一個微笑，然后看著這個清俊的男人，彎著眼睛對自己出一溫暖的笑，再又翻上馬，一盔甲漸漸遠去，被夜吞沒。

……

黃泉谷的消息是第二天晌午才傳回京師的。

投票的結果不出時雍的預料，大巫須齊以絕對的票數贏得了勝利，功打敗玉姬的支持者，被族人推舉新一任的酋長。

可是，此舉引來族中幾個長老和支持者們的強烈反對。

他們認為，玉姬是前朝的皇族，做酋長天經地儀，須齊本是玉姬家里的仆從，有什麼資格繼承主人的位置？

長老和支持者不支付投票的結果。

很快，大巫便派人將他們囚了起來，直到元馳領兵包圍黃泉谷，執酋長令牌為部族肅清黨，清理門戶。

朝廷大軍到來，又有親信帶路，在狄人部族如無人之境，雖有反抗，但不足以抵擋，元馳很快便平息了紛。

事很快水落石出。

這個須齊的掌事大巫極其支持者，在投票時做了手腳，煽族人反對玉姬，擁立他為酋長。

……

玉姬這一宿，睡得格外的沉。

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時雍守在的房里沒有離開，一個人坐在窗前拿了一卷書在看，神淡定。

玉姬懵然了片刻，這才反應過來，手人。

“石羅。”

丫頭石羅將扶起，時雍也放下書走過去為把脈，笑容溫和，“昨夜睡得可好？”

玉姬點頭，“很好。”

時雍打量著，笑道：“氣也好了不。”

玉姬眉心擰了擰，張地問：“元馳可有消息傳來？”

時雍想了一下，目微閃，輕輕點頭。

“結果可能會令你有些失。”

玉姬的臉以看得見的速度褪，肩膀也僵地繃起，眼淚都快下來了，“是不是這個王八蛋又欺騙了我？郡主，我的族人怎樣了——”

“沒有。”時雍握的手，示意不要激，然后微微擺頭，“元馳沒有欺騙你，騙你的人……是大巫。”

“大巫？”玉姬有些怔忡。

須齊本也是一個長老，是以前管事的大巫過世后，玉姬親自提拔上來管理族中事務的人。

玉姬十分信任他。

那天，也是大巫托人為送來賀禮，并傳信來告訴族中有異變的事。

玉姬越是想，越是想不通，“郡主，大巫他怎麼了？”

時雍目微沉，聲音低了一些。

“你的族人和長老，沒有與北狄勾結。”

頓了頓，時雍的臉沉了沉。

“不怪你被騙。我也萬萬沒有想到，結果會是如此。”

玉姬不解，“那在晉西綁架格公主一事？”

時雍搖了搖頭，目深邃地看著，涼涼一笑，“與狄人族無關。”

玉姬道：“你不是說在大興寺發現有我族人的布結？”

時雍哼笑，“一條腰帶而已，有心人故意引導罷了。”

“有心人？”玉姬顯然不太明白，“我怎麼越聽越糊涂了？你是說，有人要陷害狄人族，故意在現場落那一條長老布結，讓你們找到？”

時雍贊許的看一眼，點點頭。

但是，沒有告訴玉姬，事不止于此。

對方不僅放了腰帶布結，還特地將狄人涉及其中的消息，過阮之口，告訴了趙胤，故意想引他們進誤區，讓朝廷猜忌懷疑狄人族，雙方仇恨愈深，便不可解……

那對啟帝來說，這個難以招安的部族就十分頭腦了。

滅了？有違天理，慘絕人寰，非仁君所為。

放任不管？那到大巫煽挑撥的狄人一族，還會做出些什麼事來？誰又可知。

無論如何都是燙手的山芋。

玉姬若有所悟，“是大巫，是大巫做的？真正與那個邪君的歹人勾結的，就是大巫，對不對？是他陷害族人，要分化我的部族，背叛我？”

時雍再次點頭，“沒錯。”

玉姬安靜地看了時雍片刻，又不解地問：“可是，他為什麼又要派人去神機營示警？提醒你們火有問題，這……說不通啊。”

確實說不通。

時雍一笑，“在今日前，我也始終想不明白個中糾結在哪里。但現在，須齊等人落網，我突然想明白了一個點。”

玉姬一臉狐疑：“是什麼原因？”

時雍看著，神地一笑。

“邪君布的線，被邪君親手破壞了。你的大巫聽命于邪君做惡，又聽命于邪君，行了一善。”

“……”

玉姬被徹底搞糊涂了。

怔怔地看著時雍，好半晌才問出聲來。

“郡主，可否講，我聽得懂的？”

時雍搖頭，UＵ看書 www.uuｋansｈu.com“此事說來復雜，一時半會我說不清，也不能對你說得更為詳細。你只須記得，朝廷對狄人族是存著善意的，當今陛下對狄人只有安之意，絕無滅族之心。只要你的族人不去謀反、不與朝廷為敵，必然可以過得舒心自在。你想想這些日子，朝廷對狄人族的政令，可有半分為難之？”

玉姬著高的肚子，一聲未吭。

時雍掌心摁在的肩膀上，微微一笑。

“我說得對不對，你仔細想想就明白了。其實，你的心里早就已經有了答案，只是不肯放下過去罷了。不然，你也不會聽我幾句慫恿，就將酋長之令給元馳。”

玉姬沒有言語。

時雍暗嘆，“我先走了，你好生將養，子若是不舒服，便托人來找我。”

玉姬抬頭看著，“好。郡主慢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