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四十八尸骨,并排放著。
就算烈日當空天赤亮,可多看幾眼心里還是會覺得涼颼颼。
但此刻,沒有人的寒能越過姚先。
他捧著那張紙,冷汗津津。
人群是安靜的,許多人都盯著姚先,臨江王妃問高山:“那圖上是什麼?你剛才不是看見了?”
“是看見了,可……可我沒注意。”高山回憶剛才那張紙,可他真的只專注聽葉文初的指派了,沒仔細分辨圖形。
臨江王妃很嫌棄地看了一眼高山:“你這是和乘風待一起久了,變笨了。”
高山無言以對。
“但初初真聰明啊。”臨江王妃笑盈盈贊嘆,和兒子一樣聰明。
高山看著臨江王妃面疑,心道王妃對四小姐好熱。臨江王妃好奇地盯著姚先,忽然墊腳喊道,“畫的什麼,你到是說啊。”
喊完,就蹲下來藏在茯苓后。
姚先看向起哄的人,手里忽然一空,葉文初取走了他手里的紙。
姚先盯著葉文初,眼睛里都是警告。
“我初來乍到,不懂許多的規矩,有人認識這是什麼嗎?”葉文初本不管姚先的反應,抖開那張紙,給所有人展示。
那張紙上有一百零八個圓圓的黑點,每一個黑點代表一口缸,而現在,葉文初將其中一部分的“缸”,用黑線勾連,出了一副約的線圖。
有人沒看懂,和左右的人猜測。
但有人看懂了,發出了驚呼聲。
“這、這不是,這不是紫薇星斗?”
這話說完,多數人還是懵著的,有人問道:“紫薇不是帝星?”
“是帝星!”解釋的人年紀很大,看著就是讀書人,“紫薇蓮斗陣,共一百零八顆星,通過這一百零八顆星可以組很多陣局,困局、迷局、解局、疑局、合局等十二種局。”
“而這個局,看著像是……”那人沒說完,圓智上前道,“是迷局!”
解釋的先生怔了怔,看著個圓智:“對,對!尾角卷,是為迷。”
此迷,乃是迷失。
迷失心智,迷失自我,迷失……目標。
圓智又道:“如果沒有算錯,在蓮花池的右邊一百零八顆的局,必為克局。先迷后克困。”
圓智說完,有人請教他:“大師,這是道家星陣,為何用佛教的蓮?”
“所謂迷,是為迷局也是迷。”圓智道,“其中細節,請葉醫判解釋。”
圓智說完,后退了幾步,角向上翹,這一次有緣人肯定會留他了,畢竟他立功了。
葉文初并不急回答,而是停在劉太太面前。
“所以,你說京中十七寺?那多出來的一個寺,其實是道觀,對吧?”
此時此刻,劉太太再沒有鎮定,他面蒼白,渾栗。
劉紅臺抱著他母親,盯著葉文初問道:“你想干什麼,你到底想干什麼?”
“這些事和你有關系嗎?”
葉文初認同他似的,也微疑:“我想干什麼?這話問得太好了,我想干什麼?!”
拂袖起,猛然看向姚先:“姚三爺,這話我同樣想問,是問你還是問劉家?”
“你們想干什麼!”
姚先大怒道:“你閉,不許再說話,住口。”
“這個案子至四十六條人命,我想住口,可他們不會住口。”葉文初指著一地的白骨,“在天的亡靈不讓我閉口,他們在哭,他們殷殷期盼等一人給他們做主!”
“姚氏。”葉文初對劉太太道,“我問你,你想干什麼?殺這麼多人,用這麼多人的心奉養蓮花,你想干什麼?”
“你不承認殺人的事是你所為,不承認紫薇蓮斗陣和你有關,可是,這世上除了你們,誰會設這樣的陣法,誰?”
“這是什麼陣,這是大逆不道的陣。”葉文初指著那張紙,聲音拔高氣惱不已,“用天子子民的心,來詛咒天子,姚氏,你按的什麼心?!”
劉太太栗。
“姚先,你姑息縱容,你想干什麼?讓圣上失智、克住他,你居心叵測!”
葉文初說著,將那張紙丟在姚先的臉上。
姚先噗通跪了下來。
汗水了后襟。
四周的人大氣不敢,這是什麼事?這是謀逆!
“你不要胡說。”劉太太吼道,“本不是什麼紫薇蓮斗陣,你胡說!”
“我承認我殺了人,我承認我用別人的心供養蓮花,但你不能誣陷,說我謀逆。”劉太太害怕了,這個陣本不是這麼回事。
劉紅臺出生后確實在廟中寄養,紅臺之名是法華寺住持賜名,但這個蓮花陣卻不是佛門的事,而是一位假裝是小廟但實際是道觀的道士給使的招數。
馬道長說劉紅臺心魂不穩,神智不清,心養蓮是為了收魂尋智。
所以照做了,用別人的心養蓮花。
陣的名字就是蓮花陣,本沒有人和提過紫薇蓮斗陣。
誰敢沖著圣上去,沖著圣上干什麼?難道要祈愿的紅臺來說做皇帝嗎?
“你、你誣陷我,”劉太太指著葉文初,“我沒有謀逆,我沒有!”
葉文初盯著,喝道:“遲了!”
姚先腦子嗡嗡響,他想過一些可能,但絕沒有想到,這個案子最后會扯到謀逆。
葉文初剛才還喊劉太太為劉太太,現在一口一個姚氏的喊。
葉文初這個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可他什麼都做不了,因為這個陣,他連反駁的本事都沒有。
事怎麼會演變這樣,他得跪著,表忠心,他給自己的隨從打眼,讓對方回家去回稟。
“稍等!”就在這時,有人撥開了人群,姚先如看到了再生父母,喊道,“蘇大,您來得正好,快、快去回稟太后娘娘。”
蘇公公沖著姚先抱拳施禮,在他后,還跟著蔡公公。
蔡公公表很古怪地看了一眼葉文初,眼底是滿滿的佩服,就一個十年舊案,這小姑娘,上來就直接捅天了!
說句俗的,這小姑娘簡直就是孫猴子,一金箍棒,讓天庭抖三抖。
他早知道葉文初厲害,在廣州就知道了,但以為在京城會懼怕皇權,沒想到一點沒有。
厲害!
畢生所未見。
“葉醫判。”蘇公公深打量了一眼葉文初,上來笑著道,“太后娘娘傳了口諭,請您和幾位當事人去仁壽宮說話。”
“太后娘娘說這案子甚是古怪,要親自過問。”
蘇公公剛說完,沈翼撥開人群,走了出來:“蘇大!”
蘇公公目閃了閃,怎麼這麼寸,他來了瑾王就到了,莫非瑾王剛才就在這里?
“王爺。”蘇公公施禮,又將話重復了一遍,沈翼頷首,看向葉文初,“說清楚了嗎?”
葉文初頷首:“清楚了,但我和姚三爺還有龐勤春以及刁良玉有個賭約,怎麼辦?”
“怎麼辦?”沈翼問蘇公公,蘇公公一怔,道,“賭約是賭約,另一碼事,雜家管不著,太后娘娘要問的,也只是案子而已。”
沈翼問葉文初:“你覺得行嗎?”
“行。那去仁壽宮說話。”葉文初道。
姚先沒心思管別的。
別的人謀逆都好說,唯獨姚家謀逆太敏了。
“一起吧。”沈翼邀請龐勤春,“將案子的卷宗帶著,去仁壽宮。”
葉文初代聞玉:“這些尸骨,讓衙門的人不要,就這樣擺放著。”
“知道。”聞玉叮囑,“王爺在,你聽他的行事。”
葉文初點頭。
跟著沈翼,一路和圍觀的百姓抱拳施禮:“今日多謝大家的幫忙,來日方長!”
“這些村民,”葉文初指了一地的尸骨,“請大家多擔待照顧,等冤后,自然會收拾妥當讓他們土為安!”
“葉醫判放心,我們幫衙門看守著,絕不會教別人去。”
葉文初笑著應是,往宮中方向去。
一走,人群響起低低的議論聲,看的背影里,都是敬佩。
“外地來的葉四小姐,真厲害啊!不但膽子還聰明會查案。”
“還會醫,這樣的人,說醫好那肯定是很好的。”
今日的葉文初,無論說話還是行事,無一不穩當,無一不讓人開眼界。
“我們幫看著尸骨,這些人可憐呢,要不是葉醫判來了,他們就難以沉冤昭雪了!”有人說著,重重嘆了口氣。
短短幾個時辰后,人們再喊葉醫判時的打趣、嘲諷的口氣就沒有了。
“看到沒有?”臨江王妃踮著腳著沈翼和葉文初離開的背影,“真登對!”
連翹也跟著點頭。
“王妃,葉四小姐好厲害啊。”
“嗯嗯,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厲害的子。”茯苓道。
“我回家告訴王爺。”臨江王妃迫不及待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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