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食記里新來的兩個婦人,一個姓溫,是個寡婦,閨名溫繡。
溫繡的丈夫五年前死了,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兒。丈夫辦喪事時,便由族中長輩做主,過繼了一個侄兒,給丈夫打幡扶靈。
按照規矩,這個侄兒就是的嗣子,日后給養老送終,家里的財產也由這個侄兒繼承。
溫繡又不傻,寧可收養孤兒,也不愿意過繼親戚家的兒子,可是胳膊拗不過大,最后還是答應下來。
留了心眼,前腳給丈夫辦完喪事,后腳就在熱孝里把兒嫁出去了,并且托了娘家兄弟,把家里的田地租出去,又把牲畜全都賣了,把到手的銀子悄悄給閨做了箱錢。
那過繼來的兒子聽說以后,氣得跳腳,可是銀子已經給出去了,他也不能去找妹子把銀子要過來,他敢去,妹夫也不會答應。
丈夫的孝期一過,溫繡就從鄉下出來,到城里去當幫工,對外只說家里男人不好,不能下田,需要做工補家用。
半年前,兒婿逃難到京城,婿孝順,兵荒馬時,也沒忘記臨走時到城里接上一起逃難。
溫繡的婿家祖傳的木匠手藝,眼下婿就在老崔的作坊里做事,工錢給的不低,但是溫繡覺得自己還不到四十歲,不用讓婿養著,聽說李食記的東家也是人,便過來了。
另一個婦人姓田,名田桂花。
田桂花不是南邊來的,是土生土長的北方人,娘家所在的那個鎮子,距離平城二百多里。
田家也是開鋪子的,賣大餅和各式燒餅,賣了幾十年。
田桂花還是姑娘時,就在鋪子里干活,親以后仍然回鋪子里幫忙,親前沒有工錢,親以后每個月從爹手里領一兩銀子。
爹死后,兩個哥哥為了鋪子大打出手,差點鬧出人命,后來由長輩做主,鋪子賣掉,兩個哥哥各分一半,這事才算了結。
田桂花不在娘家鋪子里干活了,便和自家男人支了一個小攤子,還是賣大餅賣燒餅。
雖然沒有打娘家的招牌,可是味道還是那個味道,老顧客主找上門來,不到一年,田桂花兩口子就蓋起了新房子。
兩個哥哥坐不住了,先是找上門去,不許用娘家的手藝賺錢,后來索要分一半紅利。
田桂花自是不肯答應,兩個哥哥原本誰也不搭理誰,現在對付親妹子時卻齊心協力,找了本家的長輩,又找了里正,最終的結果,就是不讓田桂花再用娘家的手藝做生意了。
做生意也行,必須要把錢分給兩個哥哥。
田桂花的丈夫是個老實人,但田桂花卻忍不下這口氣,當初兄妹三人一起跟著老爹學手藝,兩個哥哥誰都不愿意圍著爐子轉,沒有學就不學了,只有學會了,這些年娘家的鋪子里賣出去的燒餅,十個里有八個是打的,憑什麼現在連賣燒餅都不行了?
田桂花一咬牙,便和丈夫離開家鄉,來到了平城。
那時皇帝遷都的事還沒有傳到他們鎮上,在他們眼里,平城就是平城,不是新京。
田桂花原本想到平城繼續賣燒餅,平城這麼大,兩個哥哥找也找不到。
沒想到他們一家子還沒走到平城,就遇到了流民,這時他們才知道皇帝遷都,南邊已經打起來了。
那些流民見什麼搶什麼,不但搶走了他們一家多年的積蓄,還把田桂花的丈夫打傷了。
這一年來,田桂花一家在新京過得極為艱難,有很長一陣子,就是宿街頭,好在一兒一都很聽話,如今兒子在老崔的作坊里幫工,兒去了一家繡坊里當學徒,田桂花的丈夫落下了病,做不了力氣活,好在他手巧,會編筐,就從土產鋪子里接了點編筐的活計,拿回家里做。
和溫繡不同,田桂花天黑就要回家,給丈夫和兒子做飯。李綺娘之所以明知道田桂花家里有拖累,還要留下來,并非是看上打燒餅的手藝,而是因為田桂花一家子,無論是兩個兒,還是那有病的丈夫,沒有一個吃閑飯混吃等死的,一家子擰一勁兒,努力生活,這才是讓李綺娘對產生好的原因。
雪懷也對這兩個人印像很好,否則初選時也不會把們留下來試用了。
雖說食鋪從早到晚開門迎客,可實際上真正有客人的時候,也就只有中午和晚上。
中午只有兩桌客人,包子和蓋澆飯早就賣完了,送走最后一位客人,李綺娘便喊來眾人吃飯。
李食記里總共九個人,除了雪懷以外,其他八個人都還沒有吃飯。
雪懷是個例外,李綺娘心疼自家閨,早早地就把閨喂飽了。
這會兒別人開始吃飯,雪懷早就吃飽了,便端了水盆,拿上抹布到外面去桌子。
李食記外面放了一張長條桌,那是賣包子賣蓋澆飯用的。UU看書 www.uukanshu.com
雪懷剛把桌子完一遍,正想換盆水再第二遍,就見一位著考究的公子哥,帶著兩名小廝走了過來。
雪懷并沒有在意,會昌街上什麼最多,當然是人最多。
即使是剛過晌午,會昌街上依然人流如織。
雪懷只看了一眼,便要轉進去,這個時候李食記沒有客人,這人雖然穿得不錯,可也肯定不是來李食記的。
“喂,等等!”
聞言,雪懷腳步一頓,確定是在和說話,便轉過來。
說話的是那位公子哥兒邊的一名小廝,見雪懷扭頭看過來,那小廝立刻眉開眼笑,對那位公子說道:“爺,您看怎麼樣,這盤兒,這條兒。”
那爺二十上下,長得倒也白凈,只是眼下一片烏青,看人時眼神飄忽,了幾分輕浮。
他上上下下打量著雪懷,點點頭:“瘦了點兒,好在夠,還行,爺現在就好這口兒。”
他說話的時候,聲音不低,雖然會昌街上很熱鬧,吆喝聲不斷,可是雪懷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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