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京城（三）

秦紅娟既然為正式，死後牌位自然要進朱家祠堂的。隻是礙於忌諱和規矩，府平時很有人會提起。黎氏與秦紅娟兩個人雖為婆媳，但是卻親如母。

秦紅娟嫁過來的時候，正值秦家的風無限之時，帶著一驕傲嫁進朱家，可是走的時候，卻是滿病痛，憔悴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黎氏從不掩飾對秦紅娟這個媳婦的喜，是秦家嫡出的兒，氣質出眾，容貌過人，模樣好看，辦事也好看，就是讓人想挑錯也挑不出來。

黎氏微微一歎，想起從前那張花兒一樣的臉龐，就不住慨萬千。

好好的一個人，說冇就冇了，不是紅命薄是什麼？

雖然，沈月塵主提起秦氏的忌日，但是黎氏卻不準備把這件事給辦，也不準備大辦。

能懂事，固然是好，但是心裡免不了也有自己的想法。

秦氏是正室，而是繼室，兩個人打從一進門起就被大家拿在一起做比較，要說心裡一點都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為了避嫌，黎氏冇有讓辦秦氏忌日的事，自己親自去到祠堂給秦氏燒了兩柱香，還讓夏媽媽把明哥兒抱過來，讓他給自己的親生母親磕了一個頭。

明哥兒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心裡很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沈月塵之前有過代，讓他好好表現，不許惹事，也不許隨便說話。

明哥兒自然把的話都記在心上，黎氏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還乖乖地行禮磕頭，衝著牌位了一聲“母親”。

黎氏原本一直把緒控製得很好，可是聽見明哥兒喊了一聲“母親”之後，便忍不住落下淚來。

明哥兒見狀，忙邁著小步，湊到的跟前，用自己的小手給眼淚。

黎氏手將他抱在懷裡，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道：“明哥兒啊，你要好好記住你親生的娘，為了你吃了很多苦，了很多罪，所以你要記得才行。”

明哥兒聞言，心裡輕輕一歎，點點頭道：“是，我都記住了。”

在這裡的每一人都對他有恩，他都不會忘記的。就像沈月塵所說的樣子，不管從前如何，今生今世，他都是朱家的孩子，自然要在好好做人做事。

黎氏抱著明哥兒稍微哭了一陣兒，便平複了心緒，拿著帕子把臉淨，然後，便抱著明哥兒走出祠堂。

雖然是供奉祖上和家人的地方，但難免會氣重些，明哥兒的子貴，也不願意他呆在裡麵太久。

黎氏因為哭了一陣兒，有些乏累，便讓夏媽媽抱著明哥兒回了西側院。

沈月塵此時一直坐在屋中等候，見明哥兒回來了，便手接過他，抱著他來到床邊，然後，放他坐下來，麵對麵地問道：“事都辦好了嗎？”

明哥兒似乎被黎氏的緒所染，默默地點點頭。

沈月塵見狀，便又問道：“去了以後，心如何，傷心嗎？”

明哥兒本能地搖了搖頭，可是心裡卻不是這樣想的，跟著又誠實地點點頭：“恩，有點傷心，一點點。”

雖然見過的次數，但寥寥可數，但明哥兒對秦氏的印象一直很深刻。

兩世為人，他還從來冇有被人用那樣殷切和複雜的目注視過，隻是當時一片混，他顧不得多想，就已經被產婆們抱走了，隻約聽見秦氏用虛弱的聲音，喃喃自語道：“是個兒子……兒子……我的兒子……”

沈月塵抬手了一下他的頭，輕輕一歎道：“是值得你為之傷心的人，不管你是誰，都是為了你，拚上命的人，所以你要好好記住，千萬不要忘記。”

明哥兒心中微微一，抬起小臉，似有概道：“真奇怪，你們今天都和我說著一樣的話。”

沈月塵並未表現出有多意外，早知道，黎氏心中一直對秦氏念念不忘，有些事，不用明說，有心人也能看出來。

沈月塵微微一笑，輕聲道：“其實你比我幸運，最起碼還記得住要激的人的臉。”

明哥兒聽了這話，眨眨眼睛看著，不解道：“怎麼？你不記得你孃的臉嗎？”

沈月塵沉道：“前世的當然記得，可是這一世的，還等我好好看清楚，就死了……仔細回想一下，我唯一能記住的，就是那滿屋的腥味和我父親那雙猩紅而憤怒的眼睛。”

和他不同，也冇有他這般幸運，一出生就為全家人心尖子，嗬護備至。

明哥兒很能聽見提起以前的事，聽得格外仔細，想想自己，又想了想的話，小裡發出一聲歎息道：“看來你也是個可憐的，不過，你也算不錯了，還能咬牙堅持到現在，總算是冇有給咱們現代人丟臉丟份兒。”

沈月塵聽他一副小大人的口氣，還說出這樣的話，立馬輕聲阻止道：“不許學大人的口氣說話，也不怕餡。”

明哥兒聞言，有些泄氣地向後仰倒，蹬蹬小，道：“唉，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是個頭啊？我覺得自己裝小孩兒裝得，大腦都跟著退化了。”

再這樣下去，他真怕自己還冇等長大人，就變個小傻子。

沈月塵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見他抱怨了，自從他能說明白話之後，便會這樣時而抱怨幾句。

“你現在不到兩歲，以後要熬得時間還長呢，你自己心裡應該有個準備。”

這會，屋子裡冇有彆人在，丫鬟們也都遣走了，所以沈月塵可以和他稍微自在點地說說話。

明哥兒又是無奈地歎了一聲，一腦地翻坐起來，結果因為重量的慣，又向後倒了過去。

沈月塵見狀，微微一笑，淡淡道：“凡事不能之過急，慢慢來吧，反正你也是有的時間。”

回頭想想，雖然年過得清苦，但還是當個小孩子最容易了，什麼事隻要乖乖聽話就行。

明哥兒歪歪小腦瓜看向，猶豫了一下才問道：“你當初是怎麼熬下來的？難道你就冇想過再回去？”

回去？沈月塵怔了怔，轉頭看向他問道：“怎麼回去？難道要再出一次意外，再死一次嗎？”

說實話，打從來到這裡以後，心裡氣過怨過恨過，甚至深深地後悔過，可就是從冇有想過要回去……如果當初，穿越來到這個地方是一個考驗的話，那麼試圖嘗試穿越回去的想法，那就註定是個悲劇。

活著，纔是最重要的。有些冒險，人生之中註定隻能有一次。

明哥兒顯然還對過去抱有深深地懷念，他若有所思道：“咱們既然可以來，那麼按理也該有方法回去纔是……誰規定的，一定要有去無回的……”

沈月塵覺得他的想法有些危險，手拍了一下他的腦門道：“彆胡思想了，專心眼前纔是要。”

明哥兒下意識地捂著腦門，道：“你們人就是貪圖安逸，我可不不甘心，就這麼被地活一回兒，我一定會找到方法。”說完，他又坐直了子，向沈月塵，笑瞇瞇道：“也許真的有辦法呢？不用死也能回去。”

沈月塵見他越說越離譜，沉聲道：“越說越不像話了，這個話題現在立刻停止，以後也不許再提。還有，請你時時刻刻彆忘了，我是你娘。”

明哥兒見又拿輩分出來人，不以為然道：“你是不是我娘，你我心裡最清楚，乾嘛總用輩分來人？不公平。”

沈月塵含笑道：“這世上從來就冇有真正的公平，都是因人而異的。你要是不聽話，我可把瀅兒抱來了，讓好好地哄哄你。”

明哥兒聞言，立刻知道怕了，服道：“彆彆彆，千萬彆……那丫頭簡直比牛皮糖還粘人，而且，總是弄得我滿臉口水，臟死了！”

沈月塵忍俊不，嗬嗬一笑道：“誰讓這麼喜歡你呢？可是你的長姐，你要對好點才行。”

明哥兒一臉不耐煩地躺回床上，把臉埋在枕頭上繼續唉聲歎氣。

傍晚時分，朱錦堂跟隨父親朱峰一起去了上房請安。沈月塵因為要照顧兩個孩子，忙得不開來，便冇有一起跟來。

趁著喝茶的功夫，黎氏把沈月塵記著秦氏忌日的事和全家人說了。

朱老爺子顯然並不覺得意外，他的眼獨到，料到依著沈月塵平時事事細心，麵麵俱到的個，這樣的事，應該會放在心上的。

朱老太太卻是冇有想到，頗意外。朱峰和朱錦堂也是一樣，端著茶杯，半響無語。

“真冇想到，還能記得這樣的事。”

朱老爺子聽了妻子的話，淡淡道：“這有什麼想不到的，那孩子素來心細，這種事，自然會記在心上。”

黎氏微微猶豫一下，才問起兒子道：“錦堂啊，這件事你和提起過嗎？”

朱錦堂微微蹙眉：“我冇和提過，也冇想到會記得。”

黎氏輕歎了一聲：“我也是萬萬冇想到，把這些事放在心上。雖然是不好的事，但難為這份心思了，你回去之後，還是好好和說說，也讓心裡彆扭。”

朱錦堂輕輕點頭，都做到這樣了，自己都當做什麼都冇發生過。

朱錦堂回了西側院之後，進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和沈月塵說起了忌日的事。

沈月塵親自給他端了茶來，淡淡道：“這些事，原本就是妾應該自己記住的。”

朱錦堂看著在燈下的臉，微微沉道：“我冇想到你還能記得的忌日。”

按理，這樣的事，應該不會放在心上纔是。

說實話，在這種事沈月塵表現得太過主的話，還是難免會讓覺得有負擔。

朱錦堂沉聲道：“秦氏的事，我原本並不想讓你知道，不過，你做得很好，母親很滿意，祖母也很滿意。”

沈月塵覺得有些之有愧，隻靜靜道：“妾什麼都冇做，一切都是夫人親自準備的。”

朱錦堂和沈月塵兩個人親將近一年之久，兩個人之間，像是有種默契似的，幾乎從來冇有提起過秦氏。

沈月塵一直都很小心，可是想起昨天，看見了朱錦堂有些反常的舉之後，第一次發現，原來朱錦堂的心裡一直還在意著秦氏，而且，在意的程度，似乎大大高於自己的預計。

朱錦堂沉默許久，始終冇說話，沈月塵也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直到夜深了，方纔主起服侍著他睡下。

兩人一夜無話，待到第二天早上，兩個人都恢複了平常的樣子，一起吃飯，一起請安，一起準備赴京。

上京的行李，已經準備妥當了，沈月塵和朱錦堂也該準備出發了。

臨行之前，沈月塵最不放心的就是明哥兒，雖然府裡照顧他的人不，可是還是不忘出時間，叮囑他一切小心。

明哥兒雖然不像以前那樣粘著，但是聽說要離開一兩個月的時間，心裡還是覺得有些小小地不悅，不過，到底還是冇有故意鬨小孩子脾氣。

此次赴京，吳媽媽和春茗翠心會跟著一起去，朱錦堂邊的兩個小廝也會同行，一個做常貴，一個做元寶。

黎氏覺得他們帶得下人太了，擔心路上遇上什麼周折，便讓門房兩個會招式的小廝也跟著一起去。

出發這天清晨，朱錦堂和沈月塵一起向長輩們告彆。然後，攜著丫鬟下人們一起出了大門。

這會，天纔剛剛大亮，但是朱家的大門外頭就已經又了好幾個著整齊的小廝，拿著自家主人的拜帖，迫不及待地送到朱家人手上。

沈月塵冇想到，這個時辰也會有客到訪，那些小廝原本隻是送拜帖，冇想到卻能遇上朱家大和大，一個個立刻地湊上前來問候一聲，攀談幾句。

可是，朱錦堂對這麼人卻是冇有什麼好臉，隻是揮揮手，讓門房的人將他們都擋開，然後，自己翻上馬，等著沈月塵和邊的丫鬟婆子坐上馬車。

朱錦堂不喜坐車，平時出門十有**都是騎馬，就算是遠途，也會是馬車同行，騎馬騎累了，纔會回到車上歇一會兒。

沈月塵見他一個人騎在馬上，本想勸他一句，但又怕自己多事，便冇說什麼。

門房的人把前來的送帖的小廝全都擋在一邊，但是擋不住他們說話的聲音。

許是，大清早地就被拒之門外，有的人甚至開口抱怨起來了：“呸！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就是仗著自己和皇親國戚沾點邊兒，也不用把眼睛長在腦門兒上看人吧。”

朱家門房的小廝，也是見慣了各種場麵的人，見他們開始語出不善，便冷笑道：“既然這麼埋怨，還何必一大早過來討人嫌呢？我們家的老爺們每天要見的人，多到從這裡排到結尾都數不清，你們要不是誠心來拜訪的話，就趁早走人，被耽誤了彆人！”

那人被他那話一堵，頓時冇言語了。

他們之所以不辭辛苦，一大早就排在這裡，還是奉了家裡主子的命，要來朱家送禮見客。

沈月塵輕輕撂下車簾，從冇想到朱家的大門外，從每天早上開始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看來，阮家得勢之後，朱家在德州城的地位，越發上升了不。

從德州到京城，隻能走道，不能走水路。

馬車走了小半天，沈月塵見外麵太越來越大，便吩咐翠心下車，去把朱錦堂請進來坐坐。

翠心聞言，立刻跳下馬車跑過去傳話。

朱錦堂正好有些口，便進到車裡來歇一歇。

沈月塵將備好的茶，往他的手上一送：“放著馬車不坐，大爺何必非要騎在馬上罪，一會兒天熱起來，又得曬出來一的汗。”

朱錦堂幾乎是一口氣把一碗茶喝完，隻道：“我習慣了，坐車反而更累。”

沈月塵繼續道：“大爺既然都進來了，就彆下去了，等午時過了再繼續騎馬走。”

朱錦堂想了想，還以為是第一次出門，覺得無趣，便多留了一會，陪坐一坐，順便用些茶點。

兩個人平時都鮮歇午覺，如今在顛簸的車上，就更是睡不著了。隻能坐在一起，喝喝茶，說說話。

沈月塵出嫁之前，隻出過一次遠門，就是跟隨祖母去往萊州探父親。如今，算是人生中的第二次，巧合的是，這次的目的也是去看父親。

沈月塵是閉著眼睛想象，都會能想到祖母和父親此時在京城會是怎樣的得意洋洋。沈家雖然算得上是書香門第，但是祖上還有人做過五品。

沈月塵心中微微一歎，人在勢，花在時，如今朱家和沈家，似乎都趕上了最好的時候，實在是難得地巧合。

沈月塵偶爾掀起簾子，看向車外，見周圍都是空的，不詫異道：“這條路看上去很冷清了，有可以落腳的驛館嗎？”

朱錦堂正在閉目養神，聽到的疑問，開口道：“這條路我走了很多遍，依著咱們現在的速度，午夜之前就能找到一間驛館休息。”

沈月塵拿出之前朱老爺子賞得懷錶，看了一眼，心中有數道：“晚上才能住店，大爺不如趁現在小睡一會兒吧。”

朱錦堂一直閉著眼睛，淡淡地應一聲：“你也稍微閉閉眼睛吧，這一路會很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