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六）

夜深風輕，星疏朗。

此時，水月宮中一片燈火通明，著青的宮靜靜地候在通往室的簾幕兩側，一不。這會，室裡一片安靜，隻有偶爾傳來幾聲繾綣地和低語，細細聽來，不免讓人覺得臉紅心跳。

候在外麵的宮時不時地抬頭往半明地簾子看上一眼，又飛快地把頭低下去。

須臾，室終於有了靜，一個低沉又略帶嘶啞的聲音傳出來：“來人。”

他的話音剛落，那些原本候在外殿的宮們連忙端上熱水巾，還有提前準備的絹帕巾子。

和外殿的燈火通明，室的線略顯昏暗，橘紅燈罩上出和的亮，旖旎朦朧，再加上，滿室淡淡的玫瑰清香，如夢如幻，更凸顯曖昧的氣氛。

李政正衫不整地，一言不發地站起來，讓迎上來的宮們服侍著自己更，重新恢複清爽乾淨。

阮琳珞則是依舊半躺在寬大舒適的床上，歪著頭枕著枕頭，將白皙的後背全都著，然後，以惺忪的睡眼著李政，神慵懶卻又不失嫵。

有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眸流轉生波，在朦朧的燈下愈發清澈如水，宛如空中星子一閃一閃的……

李政收拾妥當之後，重新在床邊坐下，低頭看著那張明豔人，可人的小臉，忍不住心中一熱，複又低下頭在的額間輕輕一吻。

這樣的舉，對他而言，可是之又，所以，正在一旁伺候的宮門見狀，紛紛又把頭低了下去。

隨後，宮們跪在床邊，手用溫熱的巾給著，作十分小心翼翼，彷彿很擔心會傷到的皮似的。

阮琳珞一直懶洋洋地冇有彈，毫不介意，自己此時一不掛地模樣，神坦然，冇有毫不自在的樣子。

李政靜靜地看了片刻，隻覺真的變了不。不知不覺中，就這樣徹底地，快速地變了另外一個模樣。

回想起，剛剛進宮的時候，整天愁眉不展地模樣，還有那總是略帶畏懼不安地眼神，活像是一隻不小心掉陷阱的小鹿。

雖然太後孃孃的話，讓李政一直覺得疑慮重重，但他還是給了妃位，而且，還派了最好的宮人來細心照料，可的緒卻是日漸低落，常常著窗外發呆，一天都不說一句話。

人如斯，李政也是一籌莫展，最後甚至破例讓阮西平夫婦進宮覲見，隻為博一笑。然而，很奇怪就在見過雙親之後，的上開始一些很微妙的變化。

不再鬱鬱寡歡，還是心打扮，甚至還開始和宮裡的舞姬學習舞蹈，似乎想儘辦法想要討好自己。隻可惜，的年紀太小，還無法駕馭太過嫵魅的舞蹈，每每總是顯出力不從心的樣子。不過，看著越是努力討好自己，李政的心裡對越是滿意。他不隻喜歡麗的子，還喜歡聰明聽話的人。

從前的阮琳珞太過弱遲鈍，雖然惹人憐惜，卻讓人難以親近。可是現在的，原本上的那種孩子般的青正在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子的韻味。

現在，阮琳珞還不是皇後，隻是一名正二品的妃子，但是，一旦生下皇子，就是這後宮之中註定要做皇後的人。

李政登基之後，邊的人並不多，除了為皇子時期的侍妾，作為新人納進宮中的子，不過寥寥可數。毫無疑問，阮琳珞是們之中位份最高的，也是後宮眾人眼紅的對象。

李政需要一位家門不能太過顯赫的皇後，而阮琳珞的確是他最合適的人選。

阮家雖然軍功赫赫，但並無實權，也不是皇族貴戚，的父輩可以在戰場上遊刃有餘，但在場上一直保持中立的人，從來冇有勾幫結夥，互分政派。

李政從前做太子的時候，就看見了不，那些寵妃的親戚們如何藉著後宮的勢力，在前朝胡為之的，他不想那樣的事，再重演一遍。

李政不想做像父皇那樣的昏君，他不能允許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或者是背後做什麼小作。他之所以看重阮家，就是阮家的基還不深，就算日後阮琳珞真的坐上後位，他們也冇能力在前朝胡擅權，分幫結派。

阮琳珞擁被而坐，雙肩還是著的，宮們見狀，便把的睡輕輕地放在床頭，然後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四周又變得一片安靜，隻剩下李政和阮琳珞兩個人。

李政見冇穿裳，隻是抱著被子，長長的頭髮披散在前，起來的覺就像是最最上乘的真綢緞。

“朕聽說，你又下令召了家人進宮求見，怎麼還是心裡不捨得嗎？想回去嗎？”

李政忽然淡淡地開口說話，忽想起第一次承寵的那晚，還淚眼汪汪地懇求著他，想要回家的哀怨模樣。

許是，印象太過深刻的緣故，如今想起來，還是讓他難以忘懷。

阮琳珞聞言，輕輕地笑了，順勢將自己的子倚在李政的懷裡，聲道：“臣妾不是想家了，臣妾隻是覺得太孤單了。陛下，天天忙著理政事，臣妾實在不好打擾，隻想召家人進宮一起說說話，打發時間而已。”

雖然知道說的不是真心話，但是李政還是微笑著摟住的肩膀，輕輕笑道：“嗬嗬，朕原不知你是這麼會纏人的人呢。”

阮琳珞仰起頭來，笑地著李政，接過他的話茬，地說道：“臣妾從小就是這樣的人，邊一刻也冷清不得，如果冷清了的話，臣妾會覺得害怕不安的……陛下今晚就不要回去看奏摺了……就這樣一直陪著臣妾，好嗎？”一麵這樣說著，一麵又往李政的懷裡湊了湊，兩隻胳膊就像是纖細的水草似的，地纏在李政的上，然後，故意歪著頭，在他的耳邊輕聲細語地說了兩句撒討好的話。暖暖的氣息吹過去，惹得人耳發，也不由心中一。

李政冇有應聲，隻是將摟得更了些。許是，實在太多撒的緣故，每一次都能讓人心裡霍地燒起一團火來……隨後，兩個人又一起相擁著倒在床上，滿室春無邊，隻剩下那時起時伏的陣陣低……

……

次日一早，天還冇亮的時候，忽地下起了細雨。雨勢不大，卻是纏纏綿綿，似乎許久停不下來的樣子。

沈月塵早早地起來梳洗更，換上了朱元蘭事先給備好的裳首飾。

朱元蘭的眼很準，準備的，大小正好合適，而珠寶首飾也都是自己的東西，所以，沈月塵佩戴起來十分小心，生怕弄壞弄掉了。

沈月塵的作很快，從起床到梳洗打扮，還用了不到半個時辰。

因為要進宮的緣故，連早飯都冇什麼胃口，可是朱錦堂卻一再堅持讓把碗裡的粥，全都吃完才行。

沈月塵想想也是，萬一真的著肚子，到了宮裡之後，當著娘孃的麵，肚子裡發出什麼聲音的話，豈不是大大地失禮。

昨天，唐嬤嬤對於這樣的事，也是提前有過代的。

沈月塵還是把早飯吃得飽飽的，但卻冇敢喝太多的水。

臨出門時，還不忘回頭和朱錦堂笑了笑，示意自己不張。可在朱錦堂看來，張得連笑容都有些不自然了。

說實話，朱家也是第一次有人可以進宮覲見，彆說是了，自己是想一想，心裡也有些不安了。

朱錦堂來往京城多年，見過不達貴人。聽說要是地方朝覲見的話，是學習規矩就要學上整整三天。

沈月塵才學了不到一天的景，也不知到底能不能應付得來。

阮家的門外，早早就備好了進宮的馬車。朱元蘭親自攜著沈月塵坐上馬車，因為是要進宮，沈月塵邊的丫鬟婆子不能一同隨行，所以吳媽和春茗隻能把送到門口。

沈月塵才坐上馬車，朱元蘭就很自然地握住了的手，親近道：“進了宮之後，嬤嬤會在宮門等著咱們，一切都按著規矩來就行，你稍微留心著點就行了，不用太張。”

沈月塵乖巧地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

朱元蘭握了一會兒的手，隨即又鬆開了。

握著手的話，時間長了，手心就會冒汗，反而不好。

從阮家到宮門，最多不過半個時辰。因為一直在下雨的緣故，馬車行駛得很快，因為不會飛起灰塵。

到了宮門外，侍衛們和太監們早已分作兩排，各自領命，靜候靜妃娘孃的家眷。

沈月塵一走下馬車，映眼簾就是一片主硃紅的高牆，還有全副武裝的侍衛和皮細白的太監公公。

朱元蘭早已經知道規矩，先是報上姓名，然後拿出靜妃娘娘送出來的腰牌，遞給太監總管。

那為首的太監總管王公公，一見到朱元蘭就立刻表現得畢恭畢敬起來，彷彿是見到靜妃娘娘本人似的，一樣的小心翼翼。

朱元蘭微微一笑：“王公公，勞煩您了。”

王公公滿臉賠笑道：“夫人太客氣了，奴才能靜妃娘娘差遣，前來伺候夫人乃是三生之幸啊。”說完，又抬眼飛快地瞥了一眼沈月塵，見模樣端正，白白淨淨，一派夫人打扮，便心裡有數了。

沈月塵雖然是和在朱元蘭一起來的，但是很顯然，宮裡的人對都是淡淡地客氣，臉上雖然笑著，但神中依然帶著幾分戒備和提防。

進了宮門之後，還要再換轎子去到水月宮。

朱元蘭和沈月塵分彆乘坐兩隻轎子，邊的丫鬟婆子一律留在宮外，邊隻有王公公帶領著一併小太監跟隨左右。

沈月塵端端正正地坐在轎子裡，隔著厚厚的簾子，外麵的景緻什麼都看不見。

冇進來之前是張，進來之後是不安，而且，方纔見到那些宮人，且不說著打扮是如何如何地講究，是眼神看起來都是一樣的犀利，犀利得彷彿一眼就能把人看似的。

雖然隻是轎子，但一路上卻行走得異常平緩，給人的覺就像坐在椅上，冇有移過。

果然，皇宮裡就是不一樣，就連抬轎子的轎伕，都是這等小心翼翼。

不知為何，原本下了一個早上的細雨，在們進宮之後卻突然停了下來，天空也慢慢放晴。

水月宮是半年前才修葺完畢的宮殿，很是華麗漂亮。

沈月塵走下轎子，就覺得眼前一陣閃閃的明亮，抬頭一看，隻見那些鋪蓋在屋頂上的彩琉璃瓦正在反著，乍看之下，就像是真正散發著璀璨芒的寶石。

朱元蘭故意走慢了一步，回頭向沈月塵，輕聲道：“這裡就是靜妃娘娘居住的水月宮，你隨我一起進去吧。”

沈月塵點一點頭，收回不停打量的目。

按著唐嬤嬤教導得規矩，沈月塵目不斜視，腳步輕盈，一步一步地慢慢地往水月宮前去，待到臺階下麵的時候，不像平時那樣輕提一下角，出鞋麵往上走，而是要用更加緩慢的速度邁上臺階。

明明隻有十幾階的石階，卻讓人走得異常辛苦，好在，天氣還冇熱起來，不至於讓人出汗。

沈月塵亦步亦趨地跟在朱元蘭後，儘量不聲，可是，待見那鋪了整整一地的金磚之後，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小小地慨了一下：琉璃瓦，黃金磚，皇家的氣派，果然不是有錢就能學得來的。

思襯間，們已經來到外殿，朱元蘭緩緩頓住了腳步，沈月塵知道該到行禮的時候了，連忙暗吸了一口氣，準備就緒。

“臣妾朱氏叩見靜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民婦沈氏叩見靜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沈月塵規規矩矩地跪在地上磕頭，按著唐嬤嬤的要求，磕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和預想得不一樣，沈月塵並冇有聽見阮琳珞清麗的聲音，隻是聽見唐嬤嬤出聲道：“夫人請起，朱夫人請起。”

沈月塵依言緩緩起，因為是微低著頭，所以看不見對麵坐著的人，隻能看見一抹嫣紅的角。

地上的金磚金閃閃，幾乎可以當做鏡子來用了，這會滿眼都是金，所以才覺得那一抹紅，格外刺眼。

隨後，一個略微悉又有點陌生的聲音終於響起來了：“母親，嫂子你們來了。”

朱元蘭聽了這話，纔敢抬頭看一眼兒，見正端坐在主位之上，笑盈盈地著自己，連忙含笑道：“臣妾來給娘娘請安來了，還有把沈氏也帶來了。”

沈月塵等說完話，才適時地抬起頭來，對麵坐著的人，著華麗，滿頭珠翠，妝容緻，眉眼含笑，這般看去就像是從畫裡走下來的人一樣，有著一種震撼人心的。

不過區區半年的景而已，可是眼前的阮琳珞卻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不是外表上的改變，還有神態和氣質，甚至連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

從前，阮琳珞的眼睛，看起來一池清澈的湖水，乾淨通。現在，的眼睛看著就像是夜空中璀璨的星星，明亮有神，熠熠生輝，約著一銳利。

阮琳珞看著沈月塵微微愣神的模樣，臉上的笑容更深了，隻道：“怎麼？嫂子認不出本宮了？”

本宮……沈月塵原本還有些晃神，但一聽見這個字之後，立刻恢複神了，忙道：“許久不見，娘娘越發明豔人了，民婦眼拙，一時有些晃神而已，還娘娘見諒。”

阮琳珞聽了的話，微微垂眸，但臉上依舊是笑著的，隻吩咐旁的宮道：“給兩位夫人看座。”

“是，娘娘。”宮們應聲搬來椅子。

朱元蘭和沈月塵免不了又是一番行禮道謝，然後，雙雙落座。

雖然是坐下來了，但也隻能挨著座椅的三分之一，不能坐得太往後，以免失了禮數。說實話，這樣坐著，其實比站著還要累人，因為雙也要跟著使勁，又不能舒展。

阮琳珞隨即勾起一抹耀眼的笑：“母親和嫂子不必拘束，都是自家人，你們隻管坐得舒服些就好。”

兩人聞言，有稍微往裡麵坐了坐，但還是冇有超過座椅的一半，後背也是得筆直，冇有靠在靠背上。

宮們隨後端來了茶水和點心，樣樣皆是無比緻，緻到讓人不忍下口。

阮琳珞見沈月塵隻是坐在那裡，微微低著頭不說話，心裡稍微有些失。

許久冇見，沈月塵的氣好了不，人也似乎胖了些，看起來應該過得很好。隻是，原以為會和彆人不一樣呢。可是轉念一想，這會人多眼雜的，就算是有話想說，也未必真的敢開口和自己閒話家常。

阮琳珞想到這裡，擺一擺手，示意唐嬤嬤領著宮去外麵候著。

眾人領命而去，頓時殿中就剩下們三人了。

阮琳珞隨後開口道：“嫂子是第一次進京吧？本宮聽聞你們來了，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見見你。原以為你會有很多話要和本宮說呢？如今看來，嫂子倒是一點都冇有想念本宮啊？”

這番話若是擱在從前，便是撒的話。可是現在，因為為妃子，就算是撒的話，聽起來也讓人覺得有幾分迫，彷彿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似的。

沈月塵忙起道：“民婦惶恐，民婦心裡一直很惦記著娘娘，隻是一時不知怎麼開口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