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八）

那茶碗裡究竟多了什麼，太醫們過來之後，不用片刻，就查了出來。

原來裡麵放的是夾竹桃。夾竹桃味苦，寒，全株有毒，一旦服用過量，即可喪命。

這次在茶水中發現的毒，就是已經經過大量提純的植，所以毒甚強。

雖然，沈月塵在第一時間吐了出來，但還是出現了中毒的癥狀。事發之後，被暫時安置在了花園南院的暖閣裡，由太醫和宮們照看左右。而阮琳珞則是親自審問那些負責伺候茶水的宮，唐嬤嬤沉著一張臉，厲聲道：“你們最好現在就招，也好免些皮之苦，來個痛快。”

“你們知道宮裡的規矩，比死還讓人難的法子，我有的是。”

阮琳珞因為沈月塵中毒的事，氣得臉都白了。兩碗茶裡都下了夾竹桃花，很顯然，下毒的人是衝著纔來的，可是卻不小心連累了沈月塵。

太醫們說有中毒的癥狀，眼下還不知道毒有多大，會不會命之憂。

阮琳珞肅著一張臉，一眼瞥見桌上有兩隻花紋緻的青花茶碗，手猛地將那瓷碗掃落在地上，茶碗應聲而碎，濺了滿地碎片。

阮琳珞看著那一地碎片道：“唐嬤嬤讓們統統給本宮跪上去。”

這般憤怒魯的舉，還是第一次，平時從來不用親自下手懲罰奴婢，邊的人總會代出手。

不過，此刻的心激又憤怒，已然顧不得那麼多了。萬一沈月塵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白白連累了的命，而且又如何對得起外祖母一家人。

唐嬤嬤領命親自手，直接將那幾個宮按到落滿碎片的地上跪著，鋒利的碎片瞬間刺破皮，深深地嵌在骨之中，痛楚無比。

有的宮才跪上去就痛得慘連連，結果卻被唐嬤嬤重重地掌了，“大膽奴婢，當著娘孃的麵前也敢喊。”說完，抬腳重重地踩在的上，讓碎片完全刺的膝蓋裡。

阮琳珞怒聲道：“無論如何，不管用什麼法子，都要讓們招認出來，誰是幕後主使。”

唐嬤嬤行禮回話道：“娘娘請放心，重刑之下，必有真相。奴婢不出半個時辰，一定可以給娘娘一個代。”

素來說話算話，而且，手腕極強。不管今日下毒之人是誰，隻要有一點蛛馬跡地出來，就能順藤瓜，找出是誰要加害靜妃娘娘。

“不過，娘娘貴，如何能看見這等汙場麵，不如先行回宮休息片刻，安安神。”

阮琳珞這會哪有心思休息，想了想道：“本宮過去看看沈夫人，你們快點辦事，務必在皇上過來之前，查個清楚明白。”

在事真相大白之前，阮琳珞不想驚皇上，畢竟，這是後宮的事，而且，沈月塵又是外戚。

……

勤政殿。

李政整整一個上午都伏在龍案上批閱奏章，大總管陳公公候在一旁，時不時給他端茶倒水，時不時地給他研磨鋪紙，事事親手而為，從不讓邊的小太監手。

陳公公原名陳泰，十三歲淨進宮，有幸被老太監師傅提拔，可以在李政的邊伺候。

李政雖是太子，但是嚴格說起來，卻是先帝的第二個嫡子，是由名門出的正宮皇後孃娘所生，自小聰明過人，才華橫溢，深得先帝寵。因為皇長子不足滿月就夭折了，所以，先帝在李政滿月之後，就將他立為太子，立為國本。

論樣貌，李政的相貌俊朗不俗。論學識，李政從小聰穎，好學勤學。論品，李政雖然格狠辣，但也算是個有勇有謀的人。

陳泰一直對李政忠心耿耿，認準自己跟了一個好主子。

須臾，陳泰聽見了從水月宮傳來的訊息，一刻不敢多耽擱，連忙走了進來，跪下請示道：“皇上，靜妃娘娘那邊剛剛出事了？”

李政正有些倦意，聽了他這話，蹙眉道：“什麼事？”

陳泰躬著子回話道：“聽說是有人在娘娘待客的茶中做了手腳，娘娘倒是無恙，隻是娘娘外戚家的一位夫人不幸中毒了。”

“中毒！”李政一聽見這兩個字，頓時惱了，大手一落，重重地拍在桌麵上，厲聲道：“是誰？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陳泰見他發怒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回話道：“皇上息怒，小心龍。水月宮那邊正在徹查此事，所幸，靜妃娘娘貴無恙，奴才馬上就派人過去看看。”

李政很是在意阮琳珞的安危，雖然聽聞冇事，也不能放心，隻吩咐道：“你親自過去看看，告訴靜妃娘娘，朕理好手頭上的事就過去陪，讓稍安勿躁。”

“是，奴才遵命。”陳泰說完，便躬著子退了出去，帶著一併小太監匆匆忙忙地趕去了水月宮。

不過此時，阮琳珞並不在自己的寢宮，而是前往了花園南苑。

沈月塵出事之後，朱元蘭也匆匆趕了過來，事鬨得如此之大，如今在後宮，這件事已經是人儘皆知。

眾人暗自議論紛紛，不知究竟是誰居然敢這麼大的膽子，敢風頭正勁的靜妃娘娘。

中毒之後，沈月塵便一直昏迷不醒，完全喪失意識。

太醫們吩咐宮一直不斷地給喝下解毒湯，然後讓嘔吐出來，如此反反覆覆折騰了好幾次。

阮琳珞和朱元蘭在外間聽著靜，心中焦急萬分，明明急得不得了，卻什麼也做不了。

朱元蘭眼圈泛紅，咬著牙道：“到底是誰下得毒？”

阮琳珞也正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究竟是誰敢用這麼明目張膽地方式來加害自己，今天是沈月塵替擋了劫，否則現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就是了。

阮琳珞越想越後怕，也越想越生氣。正在此時，陳泰帶著人趕來了，把皇上的意思完完整整地傳達了一遍。

須臾，太醫院的王太醫出來回話道：“回靜妃娘娘，朱夫人的形不太妙，還需觀察半個時辰看看，才知毒到底有多深……”

這位王太醫，正好就是當初在朱家替沈月塵診脈的那一位。話說，方纔他看見沈月塵的時候，也是微微覺得有些麵，待想來之後，不大為詫異。

阮琳珞聽了他的話，大為不滿，挑起眉頭道：“王太醫，本宮現在很不想聽見這樣的話。救不活也要救，本宮不喜歡繞彎子，索把話先撂在這裡。今天，你們救不活朱夫人，往後誰也彆想好過！”

王太醫聞言，嚇得臉一白，忙躬應是，又匆匆進到間診治。

朱元蘭見兒方纔疾言厲的樣子，不免輕聲提醒道：“娘娘心急歸心急，也不要太過嚴厲了。夾竹桃毒，雖然常見卻不好解，總要給他們些功夫，想想辦法才行。”

阮琳珞向母親，正道：“這次讓嫂子進宮是本宮的意思，可是現在，卻被本宮連累這樣。萬一有什麼事的話，本宮如何和外祖父一家代？又如何向表哥代？”

是連累中毒的，決不能讓出事，絕對不能……

朱元蘭見勸不住，索也就不勸了，隻扶著到一邊坐下，輕聲說了一句：“再等等吧，那孩子年輕，子骨也不錯，一定會冇事的。”

阮琳珞聞言，默不出聲，抓住母親的手，微微點了點頭，但下一秒，還是不自覺地紅了眼眶。

另外一邊，在唐嬤嬤厲害的手段之下，那些宮終於有人肯招認了。

唐嬤嬤按著說的話，一點一點地往下捋順，最後終於查到了幕後黑手。

原來下毒的人，是正三品郭人，從前在太子邊，算得上是最得寵的侍妾，可惜出太低，又膝下無子，所以待到李政登基之後，被封為了三品人，冇有如所願為妃子。

郭人在宮中出了名的善妒，所以，打從阮琳珞進宮以後，便一直看不順眼。加之，阮琳珞當初又被眾人說是凰命格，天生是做皇後的貴命，更加讓嫉妒不平了。

自從，阮琳珞被封為靜妃之後，郭人就開始暗中籌謀此事。直到，宮中開始盛傳，一旦靜妃娘娘生下皇子，就會被晉升為皇後，郭人終於忍無可忍了，開始著手謀害靜妃一事。

原來，什麼都準備好了，隻是差了那麼一點點運氣。

人證證俱在，陳泰親自帶人將囚起來，誰知，那郭人卻拚死不從，口口聲聲道：“本宮這麼做都是為了皇上，都是為了皇上！宮中人人都說靜妃是凰命格，所以本宮就想試一試，看到底能不能凰涅盤，死而複生……”

陳泰見還敢抵賴不認，冷笑一聲道：“皇上喜歡誰誰就是凰，皇上乃是當今天子，所以，皇上說的話就是天意，不用誰來試。奴纔好心奉勸您一句，還是乖乖認罪吧，免得死後連個全都留不得。”

郭人本就是百口莫辯，如今被陳泰這麼冷嘲一番過後，更是心如死灰，也不能人來擒，自己直接一頭撞上柱子，想要尋死，結果卻被小太監死死攔住。

陳泰哼了一聲道：“郭人，您這會可是死不得，您死了，奴纔拿什麼回去給皇上和靜妃娘娘差啊？”說完，他突然走上前，衝著郭人慘白如紙的臉上，重重地啐了一口：“賤人！你想死個痛快，門兒都冇有！”

郭人被押進了刑事房的地牢裡，隻等靜妃娘孃親自發落。

阮琳珞聽了要尋死一事，也是同樣冷笑道：“陳公公做得好，千萬彆讓那惡婦死了，本宮回頭要親自辦。”

這輩子還冇取過人的命，可卻已經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的命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時候，絕對不會手的。

下毒的人是找到了，但是，沈月塵卻一直昏迷不醒，宮們每隔一個時辰給喂一碗解毒湯。太醫們則是每過一刻鐘就給診一次脈，看的脈象如何。

如此忙碌了整整一個下午，待到天黑之前，王太醫終於頂著一腦門的熱汗出來回話，說是沈月塵的毒已經穩住了，不會影響心脈，暫無命之憂。

阮琳珞聞言，整個人頓時鬆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心中默唸著謝天謝地。

朱元蘭卻是比心細，又問道：“命無憂自然是好，可是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啊？”

王太醫稍微猶豫了一下，低頭道：“這個微臣也不好輕易判斷，還要再觀察一晚纔好定奪。”

一晚的時間……朱元蘭頗有些為難起來。

阮琳珞卻道：“今晚你們所有人都要守在這裡，直到確認朱夫人冇事才行。”

王太醫為太醫院總管，自然隻能答應，誰讓對麵發話的人，是當今皇上最寵的靜妃娘娘呢。

朱元蘭見他進去了之後，走到阮琳珞邊，輕聲道：“娘娘，宮裡落鎖的時辰就要過了，臣妾要先回去了。”

阮琳珞道：“都這會了，宮門怕是早都上鎖了，母親還是留在宮裡吧，本宮會替你安排的。”

朱元蘭微微搖頭：“娘娘，臣妾必須得先回去，家裡人都等著呢。那孩子現在子不好，回不去也就罷了，臣妾要不是也不回去，家裡指不定還得擔心什麼樣呢？”

阮琳珞想想也是，便點頭準了。

朱元蘭趕在宮門落鎖之前出了宮。一出了宮門，就立刻快馬加鞭地往阮家回。

此時，阮家人正坐在一，焦急不安地等著朱元蘭和沈月塵回來。可是，等來等去，最後隻等回來了神不安的朱元蘭。

早晨兩個人一起進宮，現在回來卻隻有一個人，不用多問，大家也知道是出事了。

朱元蘭一進門也顧不上行禮問安，徑直走向神嚴肅地朱錦堂，手輕輕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小心斟酌道：“錦堂啊，姑母有件事要跟你說……月塵那孩子在宮裡出事了，有人在靜妃娘孃的茶水中下了夾竹桃毒，結果連累那孩子中了毒……”

朱錦堂聞言，覺得像有一大盆冰水，自頭到腳忽地澆下來，把全都給凍住了。

他的臉刷地變了，不由得深深皺起了眉頭，又是意外又是憤怒。

朱元蘭的一番話，著實讓阮家人倍震驚，阮正山第一次反應過來，發話問道：“那娘娘怎麼樣？”

朱元蘭低頭回道：“娘娘冇事，聽見月塵那孩子說茶香甚濃，便察覺出了不對勁兒，就冇有再那茶。”

朱錦堂上前一步，沉聲道：“月塵呢？現在如何了？子要不要？”

朱元蘭聽了這話，眼圈微微發酸，心生愧疚，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太醫們說上的毒已經穩住了，可是還得多觀察一晚，才能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錦堂啊，你彆太著急了，宮裡太醫們的醫是最好的，而且，還有娘娘在呢。”

朱錦堂聽了這話，便知沈月塵的形不好，隻揹著手，在原地走了兩圈，焦急道：“一個人宮裡，萬一出了什麼事，咱們豈不是一點訊息都不知道。”

中毒事大，稍有差池，便會送命。早起時還好端端的人，這會卻生死不明……

朱元蘭忙安他道：“娘娘不會讓出事的，你放心。”

朱錦堂了一，卻冇有發出聲音。這種時候，自己怎麼可能放心得下來，隻覺整顆心都被揪起來似的，又又疼。

阮西平也親自上前請他坐下，甚至還把茶碗送進他的手裡，說道：“錦堂啊，彆太擔心，有娘娘在，宮裡的人一定會拚儘全力救那孩子的。”

朱錦堂握著茶碗的手，不自覺地微微一，忽想起晨起時分，沈月塵穿好裳，轉衝著他笑盈盈地模樣，口頓時一窒，像是被什麼東西住了，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

阮琳珞一直留在花園，不願回宮，直到李政親自派去的轎子停在門外，纔不得已起離開。

臨走時，讓唐嬤嬤留在這裡，負責照看沈月塵，一旦有了什麼況，不論什麼時候都要第一時間傳話過來。

李政早早就等在了水月宮，見回來了，神憔悴，雙眼微紅，忍不住長歎一聲：“你又何必如此折騰自己，給太醫們去管吧。”

阮琳珞此時心裡滿是愧疚之，聽了這話，微微抬頭看了李政一眼之後，又連忙跪下來去行禮，順勢悄悄的了一下眼睛，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落淚。

李政冇有起，也冇有安，隻待的緒平靜下來，方纔對道：“宮中就是這樣殘忍危險的地方，誰也不知下一秒會發生什麼，誰要害誰？誰會丟了命？”

他從小就生活在這樣充滿謀和算計的壞境裡，所以，對於這樣的事，早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阮琳珞言又止，心中一酸，幾流下淚來，半響才喃喃自語道：“都是因為臣妾，都是臣妾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