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討喜（三）

下人們之間傳話，往往是傳得最快的。

三言兩語之間，就能把一個訊息傳得神乎其神，人儘皆知。

一盒胭脂，原本也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隻是它的來，太過引人注意。

大親手製作孝敬給大夫人的東西，不會最好的，也是極好的。

院中的丫鬟們，雖然每月的份例裡都有胭脂水，但都是街市上的便宜貨，又濃又俗，香氣不是太重就是太輕。若是想要用點好的，一來便是等著主子們用剩下的，二來就是自己補銀子去外麵買。

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是這些個正值大好年華的小丫鬟們，們三三兩兩地結伴去往長春園，看似有意無意地閒逛溜達，其實，心裡麵急著想去的，都是位於西南角的那幾間大屋。

從前，喜好聲的朱老爺子在長春園裡安置了不舞姬戲子，但是國喪期間，未免招人非議，惹上麻煩，老爺子便將那些鶯鶯燕燕全都遣散了出去。那些人一走，園子裡的很多地方便空了下來，空出來的地方，一直冇有徹底地整理過，隻是放在那裡閒置著冇人住。

沈月塵時常在園子裡走，無意間發現那些寬敞明亮的大屋，見都白白空著冇人收拾，隻覺太可惜了。

因著要調製胭脂和訓練人手，都需要不小的地方。所以，便特意選了西南角的那幾間格局寬敞，通風良好的大屋，然後，讓宋嬤嬤派人收拾得乾乾淨淨，用來當做調製胭脂和花的“工房”。

宋嬤嬤辦事麻利，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噹噹，那些在工房做事的下人，都是因著領著沈月塵的月錢，所以個個十分努力，加之，宋嬤嬤管製有度，獎罰分明，更是加快了大家做事的效率。

看著園子裡突然多了很多閒人的影，讓宋嬤嬤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悅。

長春園雖大，但是是給主子們遊玩賞樂的地方，不是們這些下人該出出進進的地方。

宋嬤嬤長得還算標緻，卻喜歡肅著一張臉，冷冰冰的，帶著一不怒而威的氣勢。

隨便找了兩個丫鬟來問話，結果得出的回答，卻是讓更意外。

之前拿給沈月塵的胭脂，被送給了大夫人黎氏，而大夫人卻不稀罕，直接扔給了下麵的丫鬟，使得那些丫鬟們了心思，想來這邊看看熱鬨。

大夫人黎氏不喜歡大沈月塵，這在朱家算不上是什麼了，人人都知道，宋嬤嬤自然也不例外。

大夫人看似無意的一個舉，再次暗中驗證了和大沈月塵之間的張關係。

這樣的形，著實讓宋嬤嬤覺得有些為難。是最不願意參與爭鬥的，隻想保持中立，誰也不結，誰也不依靠，不讓自己捲任何麻煩之中。想當初，就是為了想過安穩的日子，纔會心甘願地留在園子裡這麼多年。可如今，人不找事事找人，和大走得越近，往後的日子就越難消停……宋嬤嬤愁得眉頭鎖，隻將那些前來看熱鬨的丫鬟訓斥出去，可是剛罵走了一撥，隨後又來了一撥，訓都訓不過來。

連續好幾天，東西各院的丫鬟們都不約而同地結伴往園子裡去，這樣的事，不免引起了老太太的好奇，遂問起楊嬤嬤道：“園子裡最近又多了什麼新玩意兒不？怎麼那些丫頭天天見地往那兒跑，紮了堆兒似的。”

楊嬤嬤含笑道：“回老太太的話，倒不是新玩意，隻是大著人在院子裡侍弄花花草草，調製了不胭脂水，惹得那些小丫頭們起了興，便都湊過去看熱鬨罷了。”

老太太微微挑眉，“怎麼又是因著那孩子？們整天園子裡鼓鼓搗搗的，也冇看拿出什麼像樣兒的東西來。”

楊嬤嬤聞言，微微沉道：“奴婢倒是無意間得來一件，要不要拿過來給您瞧瞧？”

老太太抬眸瞧了一眼，冇想到，也跟著湊起熱鬨來。

楊嬤嬤隨即出去片刻，之後拿來一個胭脂盒子遞給老太太，笑笑道：“老太太請您過目。”

老太太接在手裡看了看，還冇開盒蓋，就約聞見一陣幽香，待開了盒蓋，隻見裡麵裝著不到半盒嫣紅的膏子，澤，質地細膩，用指尖輕點一點，抹在手背上緩緩塗勻，慢慢從嫣紅變為紅，更是十分賞心悅目。

老太太看得不由一愣，隨即又用指尖點了點，放在鼻尖仔細聞著，隻覺香氣襲人，其中還約夾雜著清甜味，似是果香。

楊嬤嬤暗暗覷了一眼老太太，見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不暗自一笑。

大到底是有心思的人，竟能鼓搗出這麼緻的東西，也難怪老太太會覺得驚奇了。

老太太怔了怔，方纔瞇著眼睛打量起來，微微搖頭，似是不通道：“這東西真是園子裡來的？”

怎麼看怎麼覺得像是從外麵買來的。

楊嬤嬤輕聲應道：“的確是園子裡來的。聽說，還是大自己配得方子。”

老太太眼中泛起一波瀾，淡淡道：“虧想得出來。”

楊嬤嬤心知，老太太是喜歡這東西的，便隨即誇讚了沈月塵幾句：“大素來心思，而且年紀輕心氣足，有讀過幾年書，肚子有墨水，想出來的東西，自然非同凡響。”

老太太聽了這話，隻是笑了笑：“那你倒是會誇人，一番話都快把說上天了。”

楊嬤嬤低了低頭道：“奴婢也是實話實話。”

老太太心中也是對沈月塵存了一份驚豔，所以，聽了的話，並不反對，隻是清淡道：“有心思琢磨這些，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麼討好的婆婆。我看也不是真聰明，不過仗著有幾分小聰明，瞎胡鬨罷了。”

眼下，黎氏對還是不冷不熱的，疏遠得很。若是換彆家的媳婦，這會一定火急火燎地想要討好結呢，偏偏還有閒逸緻調製胭脂水，不著急不著慌的。

楊嬤嬤聞言低頭不語，有心故意避開長房的話題不談。

老太太也是替長房著急，看著沈月塵都把心思用在彆，不就更著急了。

“……老太太，其實這胭脂盒子是從大夫人那的丫鬟手裡拿來的。大親自送去的，可惜，大夫人不喜，便直接扔給了底下的丫鬟。”

楊嬤嬤無心替誰說話，隻是實話實說。

老太太眸一閃，又瞧了瞧那盒子，便輕歎一聲道：“給胭脂有什麼用？想要的是孫子。”

在老太太看來，黎氏縱然有不對的地方，但也是被勢所迫，所以不忍苛責什麼，至於沈月塵，雖然有心憐惜，可也不能過度表現，畢竟，沈月塵有錦堂一個人疼著護著，就應該知足了。冇道理，讓全家人都把當是掌上明珠似的捧著……

楊嬤嬤想了想，方道：“大今年不過才十六，終究還是年輕……”

這話一語雙關，一來寬老太太不要著急，二來也是有心替沈月塵周全一下。畢竟，也是個可憐的，生不出孩子又被婆婆嫌棄……

老太太淡淡道：“如今，我對也什麼太大的指了，隻要能本本分分地守在錦堂邊，讓他高興就行了。”

楊嬤嬤點一點頭：“是啊，伺候好大爺纔是最要的。”

老太太把盒子放在桌上，輕聲吩咐道：“你回頭代一下，彆讓那些小丫頭們過去園子閒逛，不規矩。”

楊嬤嬤自是點頭應承。

自此又過了幾日，長春園中漸漸恢複以往的平靜，冇了那些閒散的影。

離著新店開張的日子，越來越近，沈月塵便是變得越來越忙，每天早起晚睡的，時常累得腦仁子疼。

有時，也覺得自己再自討苦吃，何必折騰得這麼歡，費力不討喜。

納妾的事雖已平息，但餘波未消。

朱錦堂從京城回來之後，便夜夜留宿在正房，再也冇去過旁人的屋裡。

黎氏聽聞此事之後，很是傷神，可又不好當著兒子的麵，多說什麼，隻能暗自生點悶氣罷了。

沈月塵倒是對朱錦堂心存激，越發用心地調養子，多吃多睡多運，不就去園子溜達溜達，順便監監工。

不過，凡事有利有弊。朱錦堂正值氣方剛的年紀，力旺盛，偶爾放肆起來，倒是讓十分為難，可是又不能拒絕，以免讓彆人有機可趁。好在，朱錦堂大部分的時間，還是一個很自律的人，不會太過孟浪。

為了調養子，沈月塵幾乎把補湯當飯來吃，可是上還始終不見靜。

陸大夫來來去去這麼多趟，每次替診脈過後，說的話幾乎都差不多了。

沈月塵聽了不微微有些心煩起來，忍不住歎息道：“陸大夫，您每次替我診脈過後，都說很好，可是……時間越拖越長，卻始終冇個訊息，不免讓人十分心急。”

原本不是心焦的人，可能是因為近來事太多，讓免得有些敏，所以有些不耐煩起來。

天天把補湯和湯藥當飯吃的日子，實在有些過夠了，甚至，有時候是聞見那些湯蔘湯的味道，就已經覺得噁心想吐了。

陸大夫聞言，不免語重心長道：“大，請您切勿心浮氣躁，生育一事，本就不易，何況您子單薄又氣虛弱，想要懷上孩子，自然要比尋常人難上一些。不過，凡事貴在堅持，大您也是堅持，好運氣就會來得越快。”

沈月塵也知道陸大夫是個穩妥之人，便點點頭道：“大夫說得倒也有理，許是我和那孩子的緣分還冇到吧。”說完，又忽地想起一事，道：“不過，我這個月的月事一直拖延著，到現在還冇來，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的月信從前一直不太規律，時有拖延，不過近半年來，這種形倒是見。

陸大夫剛剛被診了脈，所以心中有數道：“大近來勞多度，神張，導致氣不足，拖延幾日倒也無妨。您不要著急，多吃些補氣補的食，好好休息。待再過幾日，老夫再來替您仔細看看。”

沈月塵原本心中還有幾分期待，心想著會有什麼好訊息也說不定，隻是天不遂人願，陸大夫說得仔仔細細，讓安了心，也失瞭。

隨後，吳媽親自把陸大夫送了出去，再回屋時，見沈月塵有些悶悶不樂地坐在床邊，手輕輕地捂著自己的肚子，神黯然，忍不住狠狠心疼起來。

小姐如今什麼都有了，隻差一個孩子就可以安穩無憂了。可是，這好運就是遲遲不來，讓人著急，也讓人無奈。

吳媽暗自搖了搖頭，想著自己這會傷心冇用，還不如去廚房給多點好吃的，纔是要。

不過，沈月塵對著那些補品，已經徹底冇有了食慾，吃也吃不進去，聞著又想吐。

沈月塵推開湯碗，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瞧瞧自己現在模樣，要是不知的人，還以為是懷孕了呢。可惜，一切都是白罪。

吳媽見冇幾口，不免擔心道：“小姐的飯量不如前幾日多了。”

沈月塵道：“吃一頓不礙事的，整天補補補的，實在難。我想去園子裡走走，冇準兒回來就有食慾了。”

人了的時候，吃再簡單的食也覺得香甜，所以，尋思著，讓自己捱捱也是好的。

之後的幾天裡，沈月塵一麵繼續確認著新店開張時，所需要留意的大小事，一麵拚命地翻看著醫書菜譜，還有祖母之前拿給的各種生兒方，兩頭忙乎兩頭心。

新店開張的日子，已經按著黃曆選好了。不過，朱家人似乎對此興趣平平，都冇有想去捧場的意思，隻讓自己看著辦就行了。

沈月塵見狀，心中倒也冇有任何不快，隻是默默應了。

不過，到了新店開張的那一天，長輩們雖然一個都冇有來捧場，但朱錦堂卻是突然出現，給了沈月塵一個大大的驚喜。

“大爺不是說要出城嗎？怎麼又……”沈月塵的眼神亮晶晶的，不可置通道。

朱錦堂故意含笑不語，隻是命人把提前準備好得賀禮抬了上來。

富貴竹，發財樹，玉白菜，還有兩大串長長地鞭炮，幾乎是把他能想到的東西，都送了過來。

沈月塵微微一怔，不知他何時竟然準備了這麼多。

沈月塵原想一切從簡，卻冇想到朱錦堂來了之後，瞬間就把這裡變得排場十足，氣氛熱鬨。

紅紅火火的鞭炮劈裡啪啦地燃起，響聲震耳聾，惹來了不人看熱鬨的路人和商戶。

朱錦堂親自踏上竹梯，一把拉下了牌匾上麵蓋著的大紅綢布，出流金溢彩的三個大字“天香樓”。這三個字是沈月塵親筆所寫，然後找來師傅工匠製的牌匾。

沈月塵的書法了得，將三個大字寫得雋秀拔又不失大氣。

沈月塵原本想將新店起名為“國天香”，但又覺這個名字太過香豔，容易惹人遐思，便簡而化之，改了現在的“天香樓”。

店如其名，是站在門口便覺有一陣香氣約飄來，再加上，天香樓的裡裡外外皆是裝飾一新，看著既緻又討巧，不免更加讓人想進去一探究竟。

不過，就當眾人迫不及待地想要進門之時，沈月塵忽地拍了拍手，示意邊的小廝抬出來一塊“謝絕男客”的招牌立在了門口，惹得眾人皆是大吃一驚，議論紛紛道：“怎麼回事兒？這家店到底是怎麼做生意的？居然不接待男客……真是豈有此理！”

沈月塵站在門前，對著眾人微微一笑道：“各位街坊，今日是我天香樓第一天開張，十分謝大家的到來捧場，不過，我這天香樓是專為子量打造的店鋪，所以謝絕男客，還諸位多多包涵諒。”

不過，也做足了準備，不會讓這些前來捧場道賀的人們空手而歸，準備了不紅包當做回禮。

男客們止步在外，被門外的十多個小廝盯著，而客們則是三三兩兩結伴而行，被著素淨的丫鬟一路熱地招呼進去。

沈月塵此話一出，再次引發了人群中的不滿，不過，也有不客聽了心中一，連連上前，急著進去看看，裡麵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在這偌大的德州城，還冇有過這樣的先例，像這樣一個隻招待客的地方。而且，裝修如此緻考究，讓人心裡忍不住好奇。

明明門口寫著“謝絕男客”，可在外麵想看熱鬨的人就越多。人，天生就有一種獵奇的心裡，越是不能看就越是想看。

沈月塵當初開店的時候，便已經決定了，為了避免自己拋頭麵的尷尬，也為了專心生意，的新店不會招待男人。

朱錦堂站在沈月塵的邊，淡淡一笑道：“看來我也是冇有這個眼福，進去一看究竟了。”

沈月塵著他盈盈笑道：“大爺能來捧場，妾激不儘，隻是規矩就是規矩，妾回家之後，一定重重謝您。”

朱錦堂聽的口氣，還真有幾分老闆娘的氣勢，笑了笑道：“你是老闆自然你做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