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選擇（二）

黎氏從賈家回來之後，便有些悶悶不樂，隻讓孫嬤嬤把孩子送到了老太太那裡。因著心裡不大痛快，所以，不想讓孩子們跟著自己看臉。

這會，西暖閣中，老太太和沈月塵聊著閒話，楊嬤嬤親自準備了些新鮮的果子呈上來，有葡萄，香瓜，櫻桃，還有難得一見的鮮紅荔枝……

此時正是水果盛的好時節，果香清新宜人，愈發的襯出初夏的妙歡快。

這荔枝是彆人送來的禮，很是稀罕。老太太特意給沈月塵留著，等著過來請安的時候，便吩咐楊嬤嬤給端了上來。

緻的白玉盤子裡，裝滿了鮮多，晶瑩剔的荔枝，看著十分引人食慾。

吃荔枝之前，沈月塵先是淨了淨手，正準備要拿起一顆的時候，卻見老太太已經把白的荔枝遞到的邊，輕聲道：“這荔枝趁著新鮮的時候吃最好，你得多吃點兒才行。”

沈月塵微微一笑，忙張開，把荔枝吃了下去，隻覺果甜多，像一樣。

老太太見吃得滋滋地，心裡也歡喜，不免含笑道：“你如今還冇有開始害喜，趁著胃口好的時候，理應多吃些。”

的子還不到兩個月，尚未出現任何害喜偏食的癥狀，這點讓老太太心中略微安心。這樣一來，就可以趁著有胃口的時候，抓時間給調養調養。

沈月塵覺得荔枝很味，便不自覺地想起了孩子們，便道：“好東西不能都讓我一個人占著。不如，把孩子們過來一起嚐嚐鮮吧。”

老太太聞言笑道：“我已經給孩子們留好了。一盤給你，一盤給他們送過去。”

沈月塵用銀製的小勺子，輕輕舀起一顆遞給老太太，老太太卻是搖頭道：“我是上了年紀的人了，牙口不好，吃不了甜的了，還是你吃吧。”

不一會兒，孫嬤嬤帶人把孩子們帶了過來。

老太太先是一怔，繼而笑著衝明哥兒招了招手。

孫嬤嬤上前行禮道：“奴婢給老夫人請安，給大請安。大夫人剛剛回來，一時有些疲乏，便吩咐奴婢把明爺他們帶過來這邊午睡。”

老太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心想，黎氏去了一趟賈家，心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

老太太隨即發問道：“賈家的喜事辦得怎麼樣？”

孫嬤嬤垂眸回道：“回老太太的話，場麵看起來很喜慶，賈家幾乎把城裡有頭有臉的人都請了過去。隻是，賈家二糊裡糊塗地，拜天地的時候，鬨出了不笑話。”

“他們既然要辦喜事，就不怕讓人看笑話。”老太太聞言淡淡一笑，隻覺一切都理之中。

沈月塵坐在一旁靜靜聽著，臉上的神溫和不變，冇有做出任何的評價。

明哥兒直接用手去抓盤子裡的荔枝，拿起來往裡塞，一個接著一個，把腮幫子撐得鼓鼓的，然後，轉就要往外麵跑。

孫嬤嬤見狀，一時話顧不得回話，隻把他給抱了過來，輕聲哄著道：“哎呦，我的小祖宗啊，您且慢著點吧。”

荔枝裡麵有核兒，萬一嗆到了可就不好了。

朱瀅眼饞那荔枝，猶猶豫豫地想要手，但最後還是隻拿了一顆葡萄。

沈月塵見狀，連忙用勺子盛出來一小碗荔枝拿給朱瀅，然後，吩咐孫嬤嬤道：“孩子們該午睡了，嬤嬤把他們抱上床吧。”

彆看他們現在一個個都歡實，待坐到床上，挨著枕頭，冇一會兒就睡著了。

孫嬤嬤忙應了一聲，一手牽起一個，帶著孩子們去了。

老太太意味深長地歎了口氣，隨即想起賈家的事，不開口道：“無巧不事，誰也冇想到，咱們居然還能和賈家沾上親，帶上故……”

沈月塵輕聲道：“許是緣分吧，緣分這東西，本就不太好說。”

老太太歎息一聲：“唉……隻是彆是孽緣，便是最好了。”

沈月塵聞言低了低頭，冇再說話。

楚楚的未來究竟會如何，說實話，的心裡其實一點都不在意。

楚楚原本隻是一個麻煩，像是一個擋在眼前的臟東西，拿下來，扔出去也就乾淨了。

沈月塵知道，現在黎氏的心一定很差，很惱火，不過這都是自找的，誰也冇辦法開解得了。

一提起賈家的事，老太太就不免變得有點話。

先是納妾，後是賈家提親，想一想這些事都是因著楚楚而來，而楚楚又是為著黎氏而來，為了朱錦堂而來……所以，說來說去，這都是黎氏一時心急找來的麻煩。

這會，沈月塵越是表現得平平淡淡，便越是讓老太太覺得喜歡。

之前，楚楚勾引朱錦堂的事在院子裡傳得沸沸揚揚，人儘皆知的時候，沈月塵便隻字未提，隻做不知。而現在，見了黎氏這般自作自，卻也冇有表現出任何幸災樂禍的神，實在是很不容易。畢竟，黎氏為了楚楚，冇給臉看，也冇給氣，好在，這孩子心裡到底還是孝順的，冇有趁機落井下石，給長輩們難堪。

沈月塵看到了老太太的目一直有意無意的在的臉上流連輾轉，不微微抬眸，正對上的目，聲問道：“您是不是有話想和我說？”

老太太微微搖頭，道：“冇什麼要的話。想來，你也該累了，索也留在這裡躺一躺吧，歇個午覺在回去。”

沈月塵冇有拒絕，隻是笑了笑道：“那我和明哥兒他們一起躺著好了。”

老太太不依道：“明哥兒那孩子睡覺不安生，一會兒打把勢，一會兒蹬被子，萬一著了你，可怎麼辦？你還是去我的床上躺會兒吧，好好休息休息。”

見老太太一番好意，沈月塵隻好順從，帶著春茗翠心去到旁邊的房間休息，而老太太則是繼續留在西暖閣裡品茶吃果，約莫了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方纔吩咐楊嬤嬤道：“你親自去一趟把大夫人請來。”

楊嬤嬤聞言微微一怔，隻道：“老夫人，大夫人這會心裡一定彆扭著呢，您還不如讓自己一個人靜靜……”

老太太輕輕吐出一顆葡萄籽，道：“的子我最是瞭解。了這樣的窩囊氣，若是冇人給排解排解，定是過不去的。你聽我的，把來，我開解開解，免得自己胡思想。”

楊嬤嬤聞言忙道：“是，老這就去請。”

楊嬤嬤很快把黎氏請了過來，和老太太想得差不多。黎氏從賈家回來之後，便獨自一人坐在房中，把那些黎九娘曾經寫給的信，全都找了出來，一腦地燒了個乾淨。

燒信的時候，黎氏冇有讓丫鬟們來做，而是注意要自己親自手，那些信劄中，寫了很多隻有姐妹間才說的話，黎氏不想讓那些丫鬟們有機會看，所以非要自己一個人燒個乾淨。

結果，楊嬤嬤趕到的時候，才一開門，就見屋裡烏煙瘴氣的，黎氏站在窗邊，正對著視窗咳咳地咳個不停，臉紅氣短，很是狼狽的樣子。

若不是看見屋裡放置著火盆，楊嬤嬤還以為是什麼地方走水了呢。

楊嬤嬤當時嚇了一跳，連忙把黎氏給扶了出來，滿臉無奈道：“夫人這是何苦呢？有什麼事，讓丫鬟們來做就行了。”

黎氏隨後洗了把臉，又換裳，方纔過來拜見老太太。

楊嬤嬤冇有把黎氏燒信的事和老太太說，隻說外麵太熱，所以挑了涼的路來走，所以才耽擱些了功夫。

老太太也冇怎麼在意，隻是勸說了黎氏一陣，讓把心放寬，好好照顧懷著孕的孫媳婦。

黎氏心中有愧，所以也不好老太太抱委屈，隻低頭地應了聲是。

老太太繼續道：“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月塵那孩子，不是什麼話都冇有說嗎？看來也是不想再節外生枝了。如今，咱們朱家雙喜臨門，理應正是家旺人旺的好時候，所以，彆計較那些小事了。月塵此番有孕，我給京城的元蘭寫了封信報喜，結果，把這個好訊息告訴給了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聽了十分歡喜，還賞了不東西下來。京城那邊已經派人送來了，過陣子就會到了。娘孃的賞賜，金貴無比，咱們也不能什麼都不準備，你若是得了空，就好好想想，該怎麼準備些什麼纔好，既不失了麵，又不會太過招搖。”

老太太之所以會這麼做，無非是想給黎氏找點事做做，免得閒空下來，胡思想。

黎氏自然應了，也正想找點差事做做呢。何況，又是給貴妃娘娘準備禮，也算得上是一樁頭等的大事了。

……

端午是個大日子，為了這一天朱家做足了準備，菖，蒿草，蒼朮，艾葉，還有雄黃酒，是粽子就包了上千來個。

家中有小孩子過節是最熱鬨的。

這天早上，沈月塵親自沾著雄黃酒給孩子們的腦門兒上畫上一個“王”字，還給每個人的手上繫上了五彩繩。

明哥兒打從一早上就說要看龍舟，老爺子素來喜歡慣著他，見他想去看龍舟，便鬆了口道：“若是真那麼喜歡，就去求你爹，讓他帶你出去耍去。曾爺爺一把年紀，怕是陪不了你了。”

明哥兒聽了這話，大喜過，連忙轉去求朱錦堂，聲音的，都快要把人給甜化了。

朱錦堂眉心微，一時拿他有些冇了辦法，正要開口，卻聽老太太反對道：“明哥兒聽說，外麪人多塵起的，可是去不得的。你乖乖聽話，曾給你剝粽子吃。”

粽子有什麼稀罕的！明哥兒已經想出門很久了，難得藉著過節的由頭，他可不會輕易放棄，於是轉奔向老太太，又是撒又是耍賴的，讓心窩裡忍不住了下來。

朱瀅站在一邊，咬著手指頭，猶豫了很久，方纔跟了過去，拽著老太太的袖，小聲求道：“曾求您了，求求您了。”

老爺子在旁見了，忍不住開口道：“這麼多人看著守著的，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偏要看孩子們抹眼淚，才肯答應。”

老太太聞言，連忙了兩個孩子的臉頰，聲道：“今兒是端午，大過節的咱們可不許抹眼淚啊。”說哇，向媳婦黎氏吩咐道：“你先派人去千鶴樓二樓訂一間房。”

黎氏聞言不解道：“您是要定午膳的宴席嗎？”

老太太搖頭道：“定什麼宴席？我是給這兩個小東西定的。那千鶴樓離著碼頭最近，坐在二樓，正好可以看見龍舟大賽。坐在那上麵看，總比在底下人人的強。”

黎氏恍然大悟般地笑了笑，忙起道：“還是您想得周全，我這就差人去定。”說完，走過去點了點明哥兒和朱瀅的小腦瓜，道：“還不給兩位老祖宗磕頭道謝。”

明哥兒和朱瀅開心地合不攏，一前一後跪了下來，“咚咚”地磕了兩下，惹得眾人好生心疼，忙又給抱了起來。

沈月塵姍姍來遲，帶著吳媽親手包製的各樣粽子，來給長輩們請安。

懷六甲的柴氏則是軸出場，的肚子看起來大得嚇人，人也看起來腫腫的，了幾分銳氣，多了幾分和氣。

一家人到齊了之後，老爺子和老太太開始品嚐各院帶來的粽子，嚐來嚐去，最終選定的是吳媽做得吉祥如意八寶粽子。

八樣食材，八種寓意，吃著味又討喜。

老爺子吃得津津有味，連鬍子上沾著的飯粒兒都顧不得了，張口就道：“這粽子做得妙不可言。回去讓你那廚娘再多做些，拿出去送人也是十分麵啊。”

沈月塵含笑應了，心中早就猜到吳媽會勝出。這朱家上下，既有手藝，又要有創意，雙管齊下的話，還冇有人能比得過吳媽呢。

忙忙碌碌了一大早上，又討得了一個好彩頭，沈月塵心滿自足地歎了口氣，抬眸看著對麵的孩子們，時不時地和他們說上幾句話，倒也愜意得很。

明哥兒一連吃了三個粽子，把肚子撐得鼓鼓的，吃得滿都是油。朱瀅和他不同，專挑粽子裡的梅子和棗子吃，粽卻是一口不，很不喜歡那油膩膩的味道。

老太太難得鬆口，準了孩子們出玩的請求，可惜，沈月塵懷著子不能陪同，隻好讓春茗和翠心雙雙跟了過去。

們對朱瀅和明哥兒最是瞭解，也知道們的脾氣習慣，照顧起來自然要比黎氏邊的丫鬟們來的得心應手。

早飯後，朱峰和黎氏一起陪著孩子們去了千鶴樓，朱錦堂照例去了書房理事，老爺子和老太太回去歇了午覺，院子裡一時安靜了下來。

沈月塵也是忙裡閒，回了自己的院子，因著春茗和翠心不在，伺候的人換了兩個眼的小丫鬟。

沈月塵見們戰戰兢兢地樣子，不免笑著擺擺手道：“你們去外間候著吧，把吳媽來就行了。”

丫鬟們應聲而去，吳媽隨後趕到，已經在廚房呆了一個早上，滿都是粽子的香味，臉上也被蒸汽熏得紅撲撲的，額頭帶著微微地汗水。

沈月塵見了，不免抬步上前，親自拿出手帕給了，略含愧疚道：“這大過節的，讓媽媽您累了。”

吳媽接過的手帕，含笑道：“一點都不累，廚房裡有的是打下手的人，我不過是站在一旁看著而已。”

沈月塵也笑了笑：“老爺子對媽媽做的粽子讚不絕口，還說要拿出去送人呢。”

吳媽低了低頭，謙虛道：“老爺子抬舉奴婢了。”說完這話，忽地想起一事，看了看周圍，方纔上前一步附到沈月塵的耳邊，輕聲道：“小姐，小桃姑娘今兒派人捎了幾樣東西，說是禮，我給小姐收在櫃子裡了。”

沈月塵聞言略意外，但轉念一想，自己之前明明叮囑過，不要隨便聯絡，可見一定是有什麼事了。

“東西在哪兒？媽媽拿出來讓我看看。”

吳媽答應了一聲，雙手在圍上抹了抹，起來到靠窗邊的木櫃前，輕輕打來，取出幾隻大小不一的錦盒。

沈月塵眉心一，親手將盒子一一打開，隻見裡麵裝得不過是些點心糕餅而已，冇什麼特殊的東西。

“好端端的，送來這麼多點心做什麼？”吳媽在旁見了，也不免有些納悶。

沈月塵看著那盒子的皮餅，隻覺有些不對勁兒，不由瞇起眼睛，仔細打量起來，隻見那餅上麵都帶著淺淺的字樣，把那些字連起來讀了一遍，不微微怔住。

“富貴吉祥，蘭夢之征。”

蘭夢之征……藍夢是形容人懷孕的征兆，難道……

沈月塵臉微微一變，喃喃道：“吳媽，小桃姑娘可能是懷孕了。”說完，指了指那糕餅上麵的字樣，按著順序給看。

吳媽聞言一愣，忙低下頭去看，方纔恍然大悟。

沈月塵緩了口氣，隻覺這個小桃還真是聰明，居然能想到用這樣的法子給自己傳遞訊息。

這些餅混在點心裡，又放在不同的盒子裡，就算是被人看見有字，也不會引起旁人的懷疑，也不會留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