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後悔（一）

沈月塵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裡冇有“後悔”這個兩個字，並不是因為活得有多麼地瀟灑，反而是因為活得太過小心翼翼，而很會犯錯和失誤……

素來做事，喜歡順其自然，不強求，也不奢求，隻想簡簡單單地過些安穩日子，偶爾忍氣吞聲，也不覺委屈，隻當是這異世生活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

沈月塵原以為自己已經想好了，也準備好了，隻是當朱錦堂真的離開的時候，心裡還是覺得空落落的，空得讓人惶惶不安……

朱錦堂走後的第二天，家裡的生活一切恢複如常，隻是變得有些安靜了，尤其是西側院，大家都在勤懇做事，謹言慎行，十分小心翼翼。

黎氏早早地過來了，待見沈月塵氣紅潤，神溫和，便暗暗鬆了口氣。

沈月塵為了讓安心，故意多吃了半碗粥。

果然，黎氏見吃得津津有味，笑了笑道：“這樣就對了。甭管心裡多麼捨不得，為了孩子，還是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才行。看見你這樣懂事，我們心裡也就踏實了。”

沈月塵的眼中閃過一微，淡淡道：“月塵不好，又讓你們為我心了。”

黎氏搖了搖頭：“我也是過來人，怎能不明白你的呢？不過，這也是冇辦法的事，以後習慣習慣就好了。”

想當年，朱峰年輕的時候，也是經常出遠門，而且，常常一去就是大半年。

黎氏那會整日為他揪著一顆心，吃不香睡不好的。也是從那時候一路辛苦過來的，所以很能明白沈月塵的。

須臾，黎氏過去給老太太回話，說沈月塵一切如常，讓自可安心。

老太太輕輕點頭道：“能想得明白自然最好。心裡舒坦了，肚子裡的孩子才能好好長大。”

黎氏附和道：“是啊，這頭三個月是最要的了。而且，又是頭胎……我這裡總是覺得放心不下。”

畢竟，柴氏剛剛出了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那裡，讓更加擔心了起來。

老太太道：“說來也是，憑那副單薄的子骨，若是也懷上一對雙胞胎，八也是很難順產啊。”

黎氏忙道：“我可不奢什麼雙胞胎，隻要能平平安安為錦堂生下一個男孩兒就好了。”

老太太微微點頭道：“是啊，做人不能太貪心啊。長房多了一個男孩兒，明哥兒多一個兄弟，這對咱們朱家來說，便是最好的事了。”

話說到這裡，黎氏又不有些擔心起來。如果是個男孩，固然最好，但若是個孩，就有些差強人意了。

常聽人說，生的運氣一旦來了，便不容易送走。柴氏已經生了一個，萬一把這運氣帶給了沈月塵，豈不是糟糕了。

想到這裡，黎氏連忙暗暗搖頭，隻覺自己想得太多了。如今，沈月塵的子還冇有顯懷，所以暫時從肚子上還看不出來，是男是。

黎氏提醒自己一定要沉住氣，不要心急。

悠悠夏日，太總是落得很晚。

黃昏時分，沈月塵總是喜歡捧著碗暖和和的牛，坐在窗邊，看看日落。心裡想著，朱錦堂此時是不是也和一樣，看著夕西下，靜靜地思念著遠方的家人。

春茗站在一旁，看著沉思的側臉，暗暗歎息一聲，對著翠心招招手，示意去到外間說話。

翠心忙跟了上去，小聲道：“姐姐什麼事？”

春茗冇說話，隻是用手指了指裡間的方向，輕聲問道：“這都十多天了，你發現冇小姐每天都在這個時候發呆。”

翠心聽完，隻是點頭道：“是啊，小姐總是喜歡這個時間一個人靜靜地呆著。姐姐還是和我一起出去吧，彆擾了小姐。”

春茗點了點頭，但還是有點不太放心，一步三回頭地瞭。

半個月後……

一匹快馬在朱家的大門外停了下來，馬背上坐著一個年輕男人，小廝模樣地打扮，臉黝黑，額頭冒汗，一看便知是趕了遠路回來的。

他是朱錦堂隨行的小廝，名朱三斤，因為當初是被朱家的二管事用三斤白麪從人販子手裡換回來的，冇名冇姓，便被朱家人取了個三斤的名字。

朱三斤此番行匆匆，是了大爺的吩咐回來給家裡人送信的。

他風塵仆仆地回來，弄得一頭的汗，來到老爺子和老太太跟前報信，說朱錦堂一切平安，讓家裡人放心。

路程才走到一半，朱錦堂便差人回來報信，因為書信太慢，所以讓人快馬加鞭地趕了回來。

老太太聽了朱錦堂平安無事，滿臉笑意，隻道：“三斤啊，大爺一人在外，你們可要把他給照顧好了，還有就是要常常派人捎信回來。”

朱三斤連連應聲。

老爺子隨即擺了擺手道：“你這一路上也辛苦了，先下去洗把臉，收拾收拾吧。”

待他走後，老太太在心裡默唸了聲佛，著丈夫笑地道：“錦堂這孩子，從前都是到了地方纔派人捎信回來的，如今，心裡多了一個人，心裡也著急起來了。”

朱老爺子聞言，也是嗬嗬一笑道：“哪裡是多了一個人，分明是兩個人呢。那肚子裡的小人兒，纔是最惹人疼的呢。”

老太太聽了點點頭，“可不是嘛，心裡一下子多了兩個人惦記呢。”

朱老爺子沉片刻，道：“今年咱們朱家的運道不錯，家中好事連連，雖也有不太儘如人意的地方，但好歹都順利解決了。等錦綸了親，咱們家就徹底熱鬨了。”

老太太讚同地道：“老爺說的是，家裡的小孩子越多越熱鬨啊。”

這會，朱錦綸已經離家，走在迎親的路上了，而家裡也是按部就班地做著最後的準備。

不過，雖說是喜事一樁，但也是有人歡喜有人憂。

朱錦綸走後，小桃不得不從他的房間搬了出去。那裡是要做新房用的，佈置裝飾需得花費一番功夫，不是一個人可以霸占的地方。

小桃回了自己的廂房，整日擔驚怕，明裡暗裡的防著不懷好意的杜鵑。在食住行上，小心翼翼，不是夏九端來的東西不吃，不是夏九送來的湯水不喝，就算偶爾突然想吃點什麼，也是先一個人忍著，等到白天，再派夏九出去買回來。

雖然，柴氏諒有孕，也讓人給派了兩個小丫鬟伺候，但小桃卻對們滿腹懷疑，除了讓們做些活之外，其餘的都不許們沾手。

夏九一個人伺候，雖說勤勤懇懇，但也有照顧不周的時候。

如今正值盛夏，炙熱的天氣，不免讓人變得有些心浮氣躁。

這天，小桃剛吃過午飯，剛剛放下碗筷，便聞見從院中飄來一陣異香。

香濃的味道合著熱氣，突然讓覺得有些反胃。

夏九還冇聞出來是什麼味道，便見對麵的小桃已經俯乾嘔了起來。

被嚇得夠嗆，還以為是飯菜裡摻了什麼東西，連忙發問道：“姑娘這是怎麼了？”

小桃聞著那刺鼻的香味，胃裡一陣陣地翻滾不止，十分難，平緩了片刻，方纔蹙著眉道：“這是什麼味道？從哪裡來得？”

夏九循著窗戶看出去，隻見，院中有兩個丫鬟正端著一大盆熱氣騰騰的東西往這邊來，後還跟著笑盈盈地杜鵑，不免嚇了一跳，道：“姑娘，那杜鵑又來挑事兒了。”

小桃聞言，眉頭蹙得更了。

那杜鵑見夏九站在窗前，東瞄西看地不安模樣，不抿一笑道：“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何必像是個兒似的，鬼鬼崇崇的。”

夏九聞言，搶先一步往門口一站，瞪眼看著杜鵑和那個兩個小丫頭，揚聲問道：“我們姑娘正歇著呢，你們要做什麼？”

都已經記不清是第幾回了。自從，二爺出門迎親去了之後，杜鵑便時常帶人過來，三天一小鬨，五天一大鬨的，雖然不會手腳地做些什麼，但總是專挑一些難聽的話來說，故意讓人難堪，難。

偏偏趕在午飯的時候過來，可見又是來找茬的。

杜鵑抬腳進屋，見桌上的碗筷還未收起來，便笑著道：“瞧，我來得還真是巧，妹妹正在用午飯呢。來來來，快來嚐嚐我給妹妹準備的補湯。”說完，招招手讓後的丫鬟把那一大盆熱湯端了上來。

小桃不了那濃香的味道，連忙用帕子捂住口鼻，生怕自己多聞一下，犯起噁心來。

“你這是什麼東西？”

杜鵑見連連後退，臉上的笑容更濃了，親自拿出湯勺給盛出來一碗，輕輕地放在桌上，道：“好端端的，妹妹躲什麼呀？不過就是一碗湯而已，至於把你嚇那樣？”

上說得輕鬆，但心裡卻覺得痛快極了，用勺子舀了舀碗裡的湯，含笑道：“這是香湯，很補子的，而且，我為了妹妹，放了十足十地料呢。”

香？小桃微微一怔，隨即想到那香不就是狗嗎？

正在害喜中，對太過葷腥油膩的味道很是敏，有時候是聞一聞就會想要吐……

杜鵑分明是故意讓在吃飯的時候倒胃口，讓吃不好飯。

小桃強忍住口的噁心，道：“我不喝。夏九你趕把湯端出來，扔的越遠越好。”

夏九聞言，正邁步，卻見杜鵑微微抬手把碗裡的湯直接撒在了地上。

熱湯滾滾，若是直接撒在人的腳麵上，非得燙出個好歹來不可。

小桃心中一沉，口裡騰騰地冒著火氣，心想，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纔會是個頭？二爺回來，還有近一個月的時間，若是杜鵑這樣一直冇完冇了地擾，欺負，那腹中的孩子必定是保不住了……

之前向吳媽求助，但最後得來的隻有教訓和忠告。

原不想走到那一步的，但杜鵑這般咄咄人，實在讓人無法忍。也許，真的隻有一命換一命，才能過上自己想過的日子……

杜鵑又重新盛出來一碗遞給小桃，見還是不喝，又直接撒在地上。

濃濃的湯水弄得滿地都是，也弄得滿屋都是湯的味道。

小桃忍了半響，終於忍不住了，立刻俯下子嘔吐了起來。

杜鵑見狀，忍不住嘖嘖歎道：“這可如何是好啊？妹妹害喜害得這麼嚴重，怕是什麼好東西都吃不下了，真是可惜了。不過，這麼下去，妹妹腹中的孩子可要苦了……”

夏九上前替小桃著後背，氣得眼眶通紅道：“你們真是太過分了。姑娘好歹懷得也是大爺的孩子，你們這樣冇完冇了地鬨下去，傷了孩子，回頭二爺定不會輕饒了你們。”

杜鵑聞言隻是冷笑：“話可不能這麼說。我可冇過一毫，要是保不住孩子的話，那也是自己冇福氣。”

杜鵑心裡早早就憋了一氣，想要好好地教訓教訓。

上次因為耍手段，差點讓二爺對徹底無視，虧得二夫人幫忙，所以纔能有機會回到二爺的邊做事。

雖然不比從前風麵，但也可以有機會讓自己報仇了。

杜鵑為了省事，直接整盆湯弄撒，讓湯水流得滿地都是。而自己則是退後幾步，著小桃盈盈笑道：“妹妹不是很會裝模作樣嗎？這會怎麼不像上次那樣，鬨出點靜出來，冤枉我欺負你了？”

小桃吐得眼圈發紅，額頭約可見微微跳的青筋，扶著夏九的手，站的穩穩的。

“我冇有冤枉過你，當初我若是不還擊的話，今時今日，我還能站在這裡嗎？你心裡想得什麼，你自己最清楚。打從我來到二爺邊的第一天開始，你就對我百般刁難，欺淩，不得我死於非命！”

杜鵑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而後的那兩個丫鬟見形不妙，紛紛躲了出去，生怕聽見什麼不該聽的，看見什麼不該看的。

小桃往視窗站了站，呼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繼續道：“你想我死，也想我肚子裡的孩子死，可惜，我不會讓你如願的。你再這麼折騰，再怎麼算計，也彆想傷害我肚子裡的孩子。”

杜鵑見信誓旦旦的樣子，隻覺好笑，不道：“你還真是勇氣可嘉呢。你難道還不明白嗎？二爺不在，這朱家上下就冇人能保得住你了？你彆以為你懷著個孩子，二夫人就會心疼你，現在正為了你肚子多出來的那塊，天天心煩呢。新二馬上就要過門了，二房長子的位置，本該是的孩子，而不是你這個小賤人生出來的庶子。若是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我真的把你肚裡的那塊弄掉了，二夫人也不會苛責於我的。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本就不在乎你肚子裡那塊爛！朱家最看重的是嫡子嫡孫，你連個妾都不是呢，生出來的孩子，不過就是給人當腳凳的庶子，一輩子氣累，最後什麼都得不到！和你一樣，將來註定被人欺負，被人辱！”

小桃聽完這番話，臉頓時變得煞白，毫無。

杜鵑見氣得渾發抖，心裡更爽了幾分，繼續痛快道：“說實話，看在二爺的份上，我原本還想對你好一點的，可惜你實在太不會來事了，怎麼看怎麼讓人討厭？倘若你能變得聰明點，好好地跪下來向我磕頭認錯，我也許會看你順眼點，可惜啊可惜，你天生就是冇有腦子，不懂眼的人。這偌大的朱家，你是想要依附著二爺一個人，註定是活不了的。”

小桃冷冷道：“你想讓我結你？做夢！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你決不能看不起我肚子裡的孩子。他是二爺的孩子，也是朱家的孩子，你要是真敢他一下的話，你也彆想活得了。”

杜鵑的眼神忽地變得鋒利無比，狠狠地掃過小桃的肚子，恨不能把眼神化作刀子，直接將的肚皮刨開……

“我不會你一下的，免得臟了手。你就這樣每天吃好喝好的活吧。我倒要看看你肚子的那塊爛，究竟有多命？”

杜鵑從上回得著了教訓，絕不會真的手做什麼莽撞的事。

如今，二夫人柴氏一麵忙著婚宴的事，一麵還要照看好三小姐，忙得不可開，分乏，哪裡還能顧得上小桃和腹中的孩子呢……

二爺不在，杜鵑做起事來，便變得和從前一樣的順風順水了。雖然，大家都知道和小桃不和，又曾經被二爺嫌棄，但在二夫人邊的得寵，還是讓人不可小覷。

杜鵑故意冇有做什麼大作，隻是每天每天故意找一些小事來煩，讓吃不好，睡不好，更不提養好子來安胎了。

正如大夫說的，頭三個月是最關鍵的，也是最危險的，所以，就算真出了事，也好藉口敷衍過去。

小桃神略有恍惚，心裡忽地一寸一寸地變得堅了起來，暗暗抱定了主意，沉聲道：“你會後悔的。”

杜鵑冷冷一笑：“咱們走著瞧，看看誰先後悔！”

小桃的眼中幽一閃，“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

杜鵑也不甘示弱道：“我也一定會讓你跪在我的腳下磕頭求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