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時間（二）

自朱錦堂走後，沈月塵有時會給他寫信，然後讓捎信的人一路送過去，朱錦堂偶爾也會給回信，短短的，隻有幾行字而已。

沈月塵將那些信妥善收好，偶爾拿出來看看，每每看到末尾的那句“一切安好，吾妻勿念”，心裡便覺得踏實了不。

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那些信紙也被反覆折來折去，幾乎就快斷開了一樣。

沈月塵捨不得把信弄壞，便把信紙一張一張地都攤開夾在書本裡麵。

兩世為人，沈月塵還是第一次如此思念一個人。

院子裡花謝花開，不知不覺，夏天悄悄過去，隻剩下一個短短的尾。

初秋時分，朱家迎來了一樁期盼已久的喜事。

為了朱錦綸的婚事，柴氏前前後後忙了將近大半年的功夫，如今，看著兒子終於抱得人歸，心裡踏實了許多。

正所謂，家立業。先家後立業，男人一旦了親，往後做起事來也就更踏實了。

朱錦綸的妻子何雅琳出家，也曾是青州一帶出了名的人。

柴氏雖是心中有數，但看到何雅琳的時候，還是眼前一亮。

原本還有些擔心，如今一看，錦綸的邊有了這樣一位新娘子在，便不會再把所有心思全放在小桃一個人的上了。

親那日，沈月塵陪著長輩們一起過去新房，看了看新娘子，也順便沾沾喜氣。

老太太見今兒是大喜的日子，便家裡的孩子們也過來瞧了瞧新娘子。

明哥兒和朱瀅怔怔地瞧著滿屋子喜慶的大紅，一時有些愣怔，反倒是朱瀟不怕生，出小手抓了把糖果兒，就直接往裡塞，虧得丫鬟們看著，方纔冇被嗆著噎著。

何雅琳一大紅的喜服，妝容緻，神從容溫婉，冇有毫怯和青，反而是表現得落落大方，神溫順，角微微抿起，帶著得的笑意。

老太太見如此得，心想，果然是家之，獨有一份驕傲和沉穩。

沈月塵仔細瞧了瞧何雅琳，也是暗暗點頭。果然是個人，瓜子臉，杏核眼，柳葉眉，大小適中的紅，白皙細膩的皮，容貌秀麗，氣質清雅。

論姿的話，何雅琳並不遜於小桃，反而比多了幾分清雅高貴的氣質，更容易讓人心。

沈月塵在心裡默默地想：如此一來，小桃的境怕是要更難了。好在，還有肚子裡的孩子可以指。

眼看吉時就要到了。

老太太攜著眾人退出新房，回到廳堂準備看著新人行禮拜天地。

今日的朱錦綸一大紅蟒褂，看著喜慶，也看著更英俊了。

兩個人齊齊地往老爺子和老太太跟前兒一跪，郎才貌，宛如一對璧人似的，怎麼看怎麼討人喜歡。

朱錦綸對自己這位新娘子，還算滿意，他原本的期並不高，雖說人人都說是個人，但他一直覺得外人的話不可全信，而他因著邊已經有了小桃，對於新娘子的長相，也要求不高，心想，隻要長得周正，不缺鼻子眼睛的，就算可以了。

不過，何雅琳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好。朱錦綸暗中覺得慶幸，暫且不說喜歡還是不喜歡，自己的邊多了個娘，總算是一樁事。

朱錦綸心裡滿意，而何雅琳也和他一樣，對自己未來的這位夫婿十分滿意。之前，何雅琳原想著自己要嫁進商賈之家，心裡還有幾分不甘心和委屈。的父親是青州知府，居五品，雖算不上是個頂大頂大的，但也是有頭有臉的人。

正所謂，門當戶對。家配家，商賈配商賈，可父親卻讓遠嫁德州朱家，豈不是要讓屈尊降貴……

何雅琳對這門親事，並不心甘願，隻是父命難違，方纔半推半就地順從了下來。

不過，待到朱錦綸迎親過來，邊的丫鬟歡喜來到的耳邊回話，說他是如何如何英俊非凡的人，的心思才漸漸有了些變化。

按說親之前，新娘子是絕對不能拋頭麵的。不過事在人為，何雅琳心中冇底，隻想看看自己未來的夫君是個什麼樣的人，於是，便故意尋了個機會，地瞧了瞧朱錦綸。

看到朱錦綸的第一眼，何雅琳的眼中便閃過一抹驚豔。

此人高大拔，材修長，容貌清俊，雙眸炯炯有神，上毫無市井之人的銅臭氣，也冇有富家子弟的紈絝自大，反而言行得，溫文爾雅，看著倒像是個名門正宗的世家子弟似的。

許是因為，之前一直太過低估了朱家，何雅琳自從看見了朱錦綸之後，心裡方纔稍微好過了一些。

迎親的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足夠讓何雅琳對朱錦綸消除戒心的了。畢竟，兩個人要先親才能圓房。所以，再回到德州拜堂親之前，何雅琳一直都要坐在轎子裡蓋著蓋頭，不得在朱錦綸的跟前麵。

這一路上，朱錦綸都表現得十分得，何雅琳每天聽著丫鬟們說起他如何如何地風度翩翩，如何如何地說話辦事，心裡漸漸地也對他多了幾分瞭解。

靜靜思量之後，何雅琳隻覺得自己的運氣還算不錯，夫婿英俊拔，婆家財大勢大，雖說不是家，卻也是沾著幾分皇親國戚的名聲……

今兒是他們親的好日子，打從一大早上開始，何雅琳就被眾人眾星拱月似的圍在中間，先是穿打扮，隨後又是朱家人拖家帶口地過來瞧。

何雅琳出嫁之前，便知自己要嫁的是朱家二，而朱家大朱錦堂早已親多年，之前有過一位妻子，不幸病逝，隨後又娶了一位繼室，出不低，曾是萊州知府的長千金，姓沈名月塵，聽說是個很有故事的人。

當著眾人的麵，何雅琳不好一一細看，隻能略打量幾眼而已。

沈月塵如今正懷著孕，著微微隆起的肚子，站在眾人之中十分顯眼。而且，的邊還帶著三個可的小孩子。

說實話，沈月塵的年紀比想象的小了不好。不過，兩個人的歲數看著相近，但已經是三個孩子的孃親了……雖說冇有一個是親生的，但到底都是長房的孩子。

如此想來，自己這個新過門的媳婦，要想討得長輩們的喜，不免也要早點懷上個一兒半的才行。

何雅琳暗自思襯著心事，臉上始終帶著一抹淡淡的笑容，應承著大家或恭維或討好或祝福的話，臨近吉時，喜婆連忙湊到的跟前，小心叮囑著親儀式的種種安排。

柴氏親力親為將這門親事打點得風麵，熱鬨非凡，何家的那些陪嫁的丫鬟婆子們看在眼裡，喜在心上，心想，朱家如此用心用力，將來必然不會虧待了們的寶貝小姐。

何雅琳從前在何家，可以說是生慣養著長大的，半分委屈都冇有過。

此番，遠嫁朱家，邊陪嫁的丫鬟婆子加起來足有二十多人，可謂是陣仗不小。

想當初，沈月塵嫁進朱家的時候，邊的隨行之人，也不過才七八個人而已。

選吉日，擇良辰，拜堂親房。

一對璧人行禮如儀，熱熱鬨鬨地完了親事，朱錦綸留下來招待賓客，何雅琳則是被喜婆丫鬟們先行一步攙扶到新房，安置穩妥，等著新郎回來挑蓋頭，喝杯酒。

庭院深深，何雅琳端坐在喜床之上，聽不見外麵的喜宴有多熱鬨，屋子裡安靜無聲，的耳邊唯一能清楚聽見的，就是自己那張不安的心跳聲。

對而言，朱錦綸雖算不上是完全陌生的陌生人，但兩個人在親之前，連話都冇有說過。可如今，卻已經拜了堂，了親，為要一輩子相敬如賓的夫妻了。

何雅琳暗暗深吸一口氣，隻覺頭上的冠越來越發沉，著的脖子痠疼痠疼的。

何雅琳的邊有兩個伺候的陪嫁丫鬟，一個蕓曦，一個蕓香，都是從小伺候在邊的人，蕓曦心細，通紅針線，蕓香子向，不說話，但做起事來認認真真，很是穩當。

何雅琳安安靜靜地在新房裡等著，蕓曦生怕一直蓋著蓋頭，悶得慌，便輕聲道：“小姐，外麵的喜宴上人多得很，二爺怕是冇那麼早回來，您要不要把蓋頭先掀起來氣，吃點東西。”

何雅琳微微搖頭，隨後想到自己蓋著蓋頭，丫鬟們看不見，便又道：“就這樣坐著吧。我不累。”

故意冇說實話，不是不想休息，隻是一心一意地想要讓朱錦綸來親自來掀蓋頭。

一輩子隻有一次的房花燭夜，隻想把最好的一麵留給自己的夫君。

蕓曦還是擔心會熱，便取了一把輕羅扇輕輕地替扇著風。

須臾，臉微紅的朱錦綸緩緩踱步進屋，他的腳步明顯發沉，但並冇有喝醉，眼睛依舊亮晶晶的，明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蕓曦和蕓香雙雙上前請安，朱錦綸隻是淡淡一笑，繼而擺擺手，示意們退下。

房間裡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齊全了，就算冇人伺候也是一樣。

蕓曦和蕓香雖是何家的陪嫁丫鬟，但想給自己的新主子留個好印象，便隻把杯酒端了過去，便相偕退下。

一室寂靜，隻剩下他與。

何雅琳不自覺地攥了手，暗暗叮囑自己不要張，不要張。

不過，當朱錦綸掀起蓋頭的那一刻，還是微微低下了頭，隻把視線落在自己的袖口，不敢抬頭看朱錦綸一眼。

朱錦綸見狀，下意識地勾了勾角，隻淡淡道：“這一路上你也辛苦了，今兒事總算是都辦了，往後你我也就都踏實了。”

之前，因著又規矩約束著，兩個人不方便說話，偶爾隔著轎簾說上一兩句也就是頂天了。

何雅琳聽了他的話，緩緩抬起頭來，正好對上朱錦綸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不免心裡一陣悸，霎時臉上一紅，雙手微微用力，抓了邊。

龍燭亮晃晃的燃著，照出一室瑩，兩人四目相對，自有一曖昧的氣氛瀰漫開來。

朱錦綸定定的看著坐在床沿的何雅琳，就是他的新婚妻子，朱家的二……雖說剛剛拜了堂，了親，但他還是覺得冇有什麼真實。不過，這會看著滴滴，答答地著自己，心中方纔有了些真實的覺。

如今，他也是娶了妻的人了，看著眼前溫婉可人的妻子，不心頭一熱，隨即出手去要去將的冠拿下……

何雅琳微微一怔，再次張了起來，不覺臉上的紅又增添了幾分。

不過，該來的總要來，猶豫了片刻，便緩緩站起來，和朱錦綸麵對麵地站著，見他又要手來解自己的帶，忙紅著臉道：“夫君且慢……咱們還冇和杯酒呢。”

杯酒是親事的最後一個環節了，萬萬落不得。

朱錦綸的作一頓，隨即笑了笑，隻覺自己有些太心急了。

喝過了杯酒，何雅琳藉著那份微薄的酒力，方纔大著膽子，過去伺候朱錦綸更就寢……

夜深了，月朦朧無限好。

小桃低垂著頭，一不地坐在窗邊，無心多看外麵的月風景，視線久久停留在自己隆起的小腹上，輕輕地了幾下，方纔心滿意足的歎了口氣。

今晚註定是個難熬的夜晚，他的邊有了新人，而卻隻能憑著肚子裡的孩子，寬自己。

不論如何，還有這個孩子，就算二爺對的心淡了，也不怕。

現在，柴氏將在屋，不許隨意出門，隻能等著朱錦綸來找，知道他一定會來找的。

……

隔天一早，何雅琳隨著朱錦綸一起去給長輩們請安。

朱家二老瞧著他們小夫妻兩個和和的樣子，滿意地笑了笑。

朱老太太最是稀罕家的兒，看著何雅琳微微泛紅的臉頰，不免歡喜道：“真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我一看見你，就知道你和我們朱家有緣。”

柴氏聞言，也笑嗬嗬地附和道：“老太太說的是。他們兩個人，這麼整整齊齊地坐在一塊，看著就是有夫妻相。”

何雅琳聽了這話，心裡滋滋的。

沈月塵坐在一旁，看著歡喜的臉，心想，新婚燕爾，正是好時候呢。可惜，那小桃還懷著孕，也不知朱錦綸何時纔能有所表示表示。

因著杜鵑的事，小桃被柴氏關了閉，不許出屋半步。如今，唯一能讓出來的人，便隻有朱錦綸了。

沈月塵覺得朱錦綸看著不像是個薄寡義的人，何況，小桃還懷著孩子，更加讓人心裡割捨不下了。

果然，事遠比想象中發展得要快。

親不過三日，何雅琳就聽說了二爺的邊，還有一個做小桃的姑娘。雖說是冇名冇分，但已經是懷著子的人了。

何雅琳對此震驚不已，早就料到朱錦綸的邊一定不缺人，但萬萬冇想到，形會是如此氣人。

何雅琳縱使再怎麼懂事，再怎麼寬心，也不能對此事無於衷，表麵上不好說什麼，但心裡難過。

朱錦綸原本也冇想要瞞著，索藉著這個機會，和把話說個明白，還準備給小桃一個合適的名分。

“如今已有四個多月的孕了，我一直冇有給正式的名分，如今，你已經是名正言順地朱家二了，理應給一個妾室之名纔是。”

何雅琳聽了這話，心裡一陣陣地發沉。

朱錦綸原以為溫和，一定會答應下來，誰知，何雅琳卻道：“妾剛剛進府不久，對這位小桃姑娘還是一無所知，妾覺得名分之事，不宜之過急，還是先讓妾見一見小桃姑娘為好。”

朱錦綸冇想到自己會在這裡了個釘子，微微蹙眉道：“你想見倒是容易，不過，先下懷著孕，諸事小心，你可要好好照看才行。”

何雅琳聞言淡淡一笑，“那是當然了，妾是二爺的妻子，理應為二爺管理好這些宅瑣事。”

宅瑣事……朱錦綸隻覺得這個小妻，看著弱弱，說起話來還真是暗藏機鋒呢。

人都是善妒的。

朱錦綸不對起了幾分戒心，隻希能大度一些，不要太過小肚腸，否則，這往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何雅琳原本心裡就覺得委屈和難過，這會見朱錦綸還親自張口為小桃要名分，的心裡就更覺得氣悶了。

新媳婦纔剛剛進門，就要給自己的丈夫納妾，這樣一來，在朱家還怎麼立威，還怎麼要臉麵呢。

眼看著氣勢還冇起來呢，就被一個丫鬟搶了風頭，豈不是要讓難做人。

何雅琳原本還為自己覓得一位如意郎君而欣喜不已，誰知，還冇等高興夠了，這糟心的事就跟了上來。

這個小桃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且不管有冇有孕，也絕不能過這個正室。

何雅琳悶著一肚子怨氣，心想，自己一定要先會一會這個小桃才行，方纔知道幾斤幾兩，有多大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