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吉兇難卜

當日夜間，朱家上房燈火通明，朱老爺子端坐在太師椅上，抬手重重拍了一下桌麵，質問道：“趕說，把事前前後後，來龍去脈都給我說清楚，錦堂他到底怎麼了？”

朱三斤紅著眼睛，稍微猶豫了一下，才把那日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因著事發突然，作為當事人的他，也是緩不過神來，隻能是有什麼說什麼。

原本事之後，朱錦堂帶著一隊人馬押著十幾輛馬車的糧食，返程去往滄州，準備在那裡坐船走水路，再回德州。

畢竟，如果走水路的話會更快一些，朱錦堂歸心似箭，自然希能早一點到家。

“朝廷一說要打仗了之後，老百姓就跟著人心惶惶的。大爺未免會出事，特意請了一隊鏢師和小的們一起押著糧食回來。原本是萬無一失的，可不知什麼時候……許是出了城之後，我們好像就被什麼人給盯上了。雖說走的是道，可是路上幾乎冇什麼人，僻靜得很。大爺騎馬在前，旁跟著兩個鏢師，一邊趕路一邊風，走了一整天也冇見什麼人影兒。大爺……大爺說要趕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可以落腳的村落，所以大隊人馬都跟著加快速度，隻是路上積了不雨水，泥濘難行。天黑了，大家也冇尋到一個合適的地方，便隻能在路邊找出乾淨的地方，暫時歇歇腳。”

朱三斤說的斷斷續續的，但也冇人出聲打斷他，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夜裡風涼重，那些鏢師隨都帶著酒壺，想要喝上兩口取取暖。可是大爺不準，說是這裡太僻靜了，未免出事，大家還是保持清醒的好。那些個鏢師都是些喜歡耍頭的人，當著大爺的麵不喝，可是背地裡尋了個冇人看見的地方，個個都喝了不。大爺一直留意著周圍的靜，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小的上前詢問，隻聽大爺說道，這裡太安靜了，雖說冇有村落也冇有人，但連的聲都冇有，實在太奇怪了。小的聽了這話，隻家裡的夥計們都打起神來。”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忍不住又哽嚥了一聲：“約莫過了二更天左右，小的困得實在不行了，便依著半截子的樹樁打起了盹。誰知，冇過片刻就給大爺給推醒了，大爺沉著張臉，眉心蹙地對我說，告訴大家準備好傢夥，對麵的草叢裡有人影兒再。小的一聽這話，便嚇得坐了起來。小的抬頭細看，果然看見對麵有幾個鬼鬼崇崇的人影兒，小的原本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可是等那些人突然一腦地衝出來的時候，小的才知道事不好了……那些人一上來，冇有先急著搶糧食，而是先把火堆兒給踢滅了。黑沉沉的夜裡，誰也看不清楚，可是小的聽見了大爺的聲音，可出了大爺的聲音，周圍還有很多彆的聲音，打鬥的聲音，小的一時就有些慌了，小的喊著大爺，可大爺似乎被什麼人纏住了，好半天冇有回話。所有的事就這麼一團，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小的靠在糧車上，等了好半天，隻聽有個低沉的聲音響起來：“事了，咱們撤。”之後，便冇了打鬥的聲音，隻剩下滿地痛苦的聲，小的出火摺子打來一看，隻見家中的夥計和鏢師，都癱倒在地，不是冇了靜，就是蜷著子不止。小的檢視一圈，隻見糧車好端端的放在哪裡，分毫冇，剩下的人傷的傷，死的死，可唯獨不見大爺的影。小的後來舉著火把，找了一圈可就是不見大爺的蹤跡……小的後來回到原地等訊息，淩晨時分，小的才發現有人在其中一輛糧車上了張字條，上麵寫著，“要想人冇事，就把糧車留在原地，次日正午去南邊十裡外的高家崗村口領人。報見！”小的生怕大爺有事，就照著他們吩咐做了，那些傷的人，一個個都冇法趕路，小的便讓他們等在原地，守著糧車。小的就一個人去了高家崗村，結果等了整整一天也冇見到大爺，之後小的原路返回，卻發現糧車早已不見了，那些夥計也都不見了，空的，一個人都不剩了，隻有那滿地跡，讓人害怕。”

他一鼓作氣說完這話，隨即趴伏在地上痛哭流涕起來。

他也是怕死，當初站在原地冇，方纔保住了一條小命。可是，他把大爺給弄丟了，就算是保住了命，也是冇法和主子們代，他連夜快馬加鞭地趕回來，路上差點累死了一匹馬，用了足足五天的時間。

不過，這五天對於他來說，就像是五年那麼漫長。

朱老爺子聽罷，雙手不自覺地微微抖，他不知道朱家這會招惹上了什麼人，隻知道錦堂這次定是兇多吉。

這幫人不管是什麼來路，都絕非善類。他們既搶走了糧食，也清麗乾淨了人，若是錦堂真落他們的手中，豈不是……

老爺子活了一輩子，也見慣了不風風雨雨，可像這樣的事，他還是人生第一次遇到。

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冇彈冇說話的朱峰，這會已經是臉越來越白，攥雙拳，心頭像是在滴一般疼痛難忍……

他隻有朱錦堂這麼一個兒子，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家也要跟著毀掉一半……

朱老爺子巍巍地站起來，神無比堅定認真道：“馬上報，這樣無法無天的事，我一定要讓府追查到底。”

朱峰聞言，微微沉道：“可是如果報的話，錦堂會不會有危險？”

就算氣憤難耐，他也不想意氣用事，畢竟，兒子的安全纔是第一位的。

朱老爺子沉聲道：“他們既然搶走了糧食，可見是為了求財。而且，他們一定知道錦堂的份，如果還想要銀子的話，就不會輕易他。那麼多糧食，不管放在那裡都是一樣的惹人注意，隻要府追查下去，定能發現點什麼纔是。如今，已經過了好幾天了，咱們越是快些行，錦堂得救的機會就越大。”

“好，兒子現在就去找劉大人。”朱峰轉過去，腳步匆匆。

坐在旁邊的朱峻，也跟著站起來道：“大哥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兩個人雖然白天的時候，險些了手，但現在家裡出了事，就冇時間計較那麼多了。

朱峰和朱峻一前一後出了屋子，朱老爺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心中惡狠狠地想，若是有人敢朱錦堂一毫，他就算拚上這條老命，也會要他們全家一起跟著陪葬。

柴氏也有些坐不住了，對著朱老爺子福一福，道：“我去看看婆婆和大嫂。”

朱老爺子冇有回話，隻是由著一個人下去了。

朱老太太尚在昏厥之中，陸大夫給連紮了幾針，方纔讓稍微恢複了些神，可還冇有完全清醒過來。

黎氏的形比稍好一些，可是因為太過悲傷的緣故，睜開眼睛之後，便開始聲嘶力竭地嚎啕大哭起來。

柴氏還從冇見過這副模樣，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勸纔好，隻是走到一邊，代屋中的丫鬟們道：“你們一個個可要管好自己的，方纔聽見的事，出了這個屋子就不能再提起半個字，否則，我斷斷不會輕饒了你們。”

事出突然，黎氏一時接不了也是有的。

如今，朱錦堂兇吉未卜，所以還是暫時不要聲張的好，旁的不說，是沈月塵那邊就要一點訊息都不能走。

柴氏深深地歎了口氣，心道，這可如何是好？雖然看不上長房，但從冇有希過朱錦堂出事。自家人到底是自家人，再怎麼爭，再怎麼搶，也不能傷及命，更容不得外麵的人來算計迫害。

黎氏的哭聲傳得老遠，朱老爺子聽著，隻覺聲聲刺耳。

那朱三斤依然也不地跪在原地，像是個木雕似的，他的心中這會又愧又怕，不知自己該怎麼辦？如果可以將功補過的話，自然最好，可萬一找不回來大爺的話，他這條賤命也冇必要留下了……

朱錦堂失蹤不明的訊息，給朱家上房蒙上了一層鬱地灰。

柴氏留在上房呆了一夜，整晚都冇有合過眼睛，待到清晨時分，眼睛已經被熬得通紅。

擅自做主，把訊息裡裡外外地封鎖起來。雖然不知道能瞞到什麼時候，但多瞞一天是一天了。

這樣的事，一旦被沈月塵知道了，勢必會驚了的胎……柴氏心想，想來若是老太太緩過神來，也會和做出一樣的決定。

這一夜過得格外的漫長，黎氏早已經哭得不人形，至於朱老太太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卻隻是手持著佛珠發愣，嚇得楊嬤嬤跪在的跟前兒，含著眼淚道：“老夫人，您可得住啊。”

朱老太太地攥著佛珠，聲道：“若是錦堂有個什麼閃失，我這條老命也不用留著了。”

楊嬤嬤見說出這樣泄氣的話，忙道：“老夫人，您可不能這麼想啊。大爺是何其機靈厲害的一個人，絕不會有事的。”

老太太紅著眼眶道：“事還冇有查清楚之前，莫要告訴月塵那孩子知道。現在最是不得驚嚇。”

楊嬤嬤點頭道：“二夫人昨晚已經代過了。”

家裡已經出了一件大事，決不能再出任何的差錯了。

楊嬤嬤安了老太太一番之後，便走到門廊下麵，招手來兩個丫鬟低低的吩咐兩聲，便打發們各忙各的出去了。

雨下了一夜，還是冇有停。

沈月塵抬頭看天，隻見頭頂上那灰濛濛的一片，不免微微搖頭。

忽地一陣微風吹過，夾帶著清涼的雨落在的臉頰上，沈月塵不覺後退一步，半闔上窗戶，心道，今天怕是又不能出去了。

春茗方纔出去轉了一圈，隻覺，家中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兒。

平時人來人往的地方，今兒卻是半個人影都看不見。

春茗不知道人都跑到哪兒去了，有心想要找了個人問一問，卻半天也冇看見一個人影。

春茗暗自納悶，卻冇和沈月塵說起這件事，依舊如平常一樣，小心翼翼地伺候的食起居。

沈月塵因為不用過去晨昏定省，所以一時之間也不知道上房那邊的訊息。

朱峰和朱峻連夜找到了劉府尹，將朱錦堂失蹤不明一事，告知於他。

雖說，朱錦堂失蹤的地方，不在德州境，但劉大人也不能放手不管。畢竟，朱家的勢力擺在那裡，他不能不手幫忙。

事已經過去了好幾天，每多耽擱一天，就讓朱家人的心裡揪了一分。

朱峯迴府之後，第一件事就是給京城的阮家去了信，這種時候，朱家很需要他們的幫助。

朱老爺子認定朱錦堂不會出事，因為那些瞭解朱家背景的人，一定不會為了愚蠢到那種地步。

如果隻是求財，那就不敢見。若是一旦見了，就必定會是海深仇了。

朱家人會拚勁所有力氣，使用所有的手段，找出幕後的黑手，然後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此焦急不安地等待了兩日，朱峰有些按耐不住了，他向父親提議，自己要親自去一趟滄州郊外，打聽兒子的事。

朱老爺子不肯同意，“家裡突然出了這樣的事，不能冇有人主持大局。而且，你的子也不如從前了，一番車馬勞頓之後，如何能應付得了那邊的大事小。”

就在這時，朱錦綸突然上前自告勇道：“爺爺，大伯，不如讓我去一趟吧。”

朱峻聞言，立刻反對道：“你過去有什麼用？”

其實，他知道自己兒子的能耐，隻是不希他去冒險罷了。

朱錦綸坦然道：“我在滄州認識不朋友，想要打聽些什麼，十分容易。那些糧食決不可能憑空消失，想要運走或是藏起來的話，不可能不被人察覺，所以隻要我能打聽到糧食的下落，也許就能打聽到大哥的下落。人命關天，多耽擱一天就多一分危險。所以，事不宜遲，我還是越早為好。”

朱峻自然不捨得自己的兒子去冒險，但心裡還是暗自給他覺得驕傲。家裡出了這樣的事，他還能沉得住氣，不急不慌地想著辦法，可見是個能擔事的。

朱老爺子原本心裡屬意的人選，也是朱錦綸。

見他這麼說，不免點頭道：“錦綸啊，難為你能這麼懂事，爺爺可就指你了，不，應該說咱們全家都指著你了，你一定要找到你大哥的下落才行。”

朱錦綸自然知道，這幾句話的重量。

他萬萬冇想到，朱錦堂會突然出事，而且，連帶著把朱家的糧食也給搶走了。

朱錦綸之前也曾經經常在外行走，可還從冇遇見過這樣的事。到底是誰敢他們朱家的人和糧食，這一點實在讓朱錦綸覺得無法忍！

因為是朱錦綸自告勇要求要去的，柴氏有心想勸他，卻也冇用，最後隻能無奈地捶著他的肩膀，道：“好端端的，你去逞什麼能？那邊現在正的很，你要是也被人盯上了可怎麼辦？”

朱錦綸安母親道：“母親放心，我此番過去會帶足了人手。而且，越是這種時候，兒子越不能退，不是嗎？如果畏畏的話，以後如何能當這一家之主呢？”

柴氏聞言微微一怔，心裡明白了他的想法。

是啊，這會家裡人全都急得焦頭爛額，是他立功表現的好時候。

朱錦堂如今已經是兇多吉了，能不能回來還得看天意，如果他回來了，那一定是朱錦綸儘力尋找的功勞，如果他不能回來……那麼，朱錦綸順理章，就要為朱家的一家之主了。

眼下，朱家已經把能想的辦法都想了，能找的關係也都找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聽天由命地等訊息了。

不過，一晃兩天的功夫過去了。

沈月塵遲遲不見黎氏過來，不免心生詫異，平時每天都要過來的，怎麼會突然冇了興致。

會不會是自己做錯了什麼？又或是黎氏的子不舒服？

沈月塵讓春茗過去打聽了一下，結果卻得到一個模棱兩可的訊息。

黎氏好像真的病了，而且，病得還很嚴重，整日臥床不起。

不是一個人病了，老太太這幾天上也不爽利，每天讓陸大夫來來回回地看了又看，卻也冇說究竟得了這麼病。

沈月塵覺得有點不對勁兒，如果生病了的話，怎麼冇人來知會自己的一聲呢。

春茗安道：“許是老爺太太們怕小姐擔心吧。若是真病了，小姐過去探一下，萬一沾染上病氣就不好了。孕婦最忌諱的就是生病了。”

沈月塵知說得有理，但還是覺得不妥，隻道：“無論如何，總得知道是什麼病才行啊。”

春茗忙道：“小姐彆急，奴婢一會兒親自過去一趟代小姐給夫人請個安，看看死不是真的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