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婚
或許是昨晚在院子裡吹了風了涼,夜懷央早上剛醒來就覺得腦袋發沉,更要命的是想再休息下都不行,因爲整個夜府上上下下都如同被燒開的水一樣沸騰起來了。
午時初,楚驚瀾就要來迎親了。
兩位嬸嬸和伯母早就帶著人過來了,有條不紊地指揮著大局,因爲與王府離得近,時間有空餘,們還特地讓夜懷央多睡了一會兒,誰知起來了還是迷迷糊糊的,這可把們急壞了。
「哎喲我的小祖宗,快來鏡子前坐好,這馬上都要嫁人了怎麼還是這副模樣?快打起神來,一會兒教王爺看見了可不好!」
嬸嬸紀氏快人快語,行起來也如急驚風一般,三兩下就把磨磨蹭蹭的夜懷央按在了梳妝檯邊,婢們頓時一擁而上,梳髻的別簪的花鈿的,整個圍得水泄不通,夜懷央頓時頭暈得更厲害了。
伯母嚴氏擔憂地了的額頭,道:「央兒,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這一問,十幾道目頓時都集中了過來,看起來頗爲張,夜懷央衝們淡淡一笑,輕聲道:「我沒事,就是沒睡好。」
紀氏旋即掩著笑開了:「莫不是張了一宿才沒睡好?正常正常,等下拜完堂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別擔心。」
說罷,又張羅著讓人把玉如意、金鎖、蘋果等東西拿過來逐個陳列在案臺上,就等夜懷央梳妝完畢了,婢們見狀作越發快了起來。
一頓忙碌之後新嫁娘終於像模像樣了,穿鸞,頭戴金雉冠,頸套天鎖,腰銜芙蓉石,手裡還握著一柄祥雲玉如意,端的妝玉琢,人。嚴氏站在旁邊看著,無聲無息就紅了眼,直拿帕子沾眼角。
「我們家央兒這麼好,嫁過去了可不要委屈才是……」
夜懷央知道伯父夜荀和嚴氏一直都對楚驚瀾的份憂心忡忡,生怕他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從而連累到,眼下也無法向長輩們解釋太多,只好主握住嚴氏的手,狀若輕鬆地笑道:「伯母,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素來頑劣,到了王府只有我欺負別人的份,哪有別人讓我氣的道理?」
紀氏向來心大,聽這麼一說頓時笑出聲來,卻也不忘叮囑幾句:「你呀,還好意思說,平時在自家來便罷了,以後可得收斂收斂子,俗話說出嫁從夫,你這夫君又是份尊貴之人,切不可跟他逆著來,知道嗎?」
「知道了,嬸嬸。」夜懷央乖巧地答著,腦海中倏地晃過楚驚瀾的影子。
不知他今兒個會打扮什麼模樣?
昨天夜裡抱著瀾瀾說了一番話之後到底是舒服些了,看來事不能總憋在心裡,待會兒去了王府還有數不盡的仗要打,楚驚瀾這塊骨頭要繼續啃,孟忱那個人也要會一會,若是還在緒低谷,落了下風可怎麼辦?
得振作起來。
正想著,夜懷信忽然闖了進來,一屋子眷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他只顧看著夜懷央,眼神陡然發亮,還帶著些許激和自豪。
「哎喲,小八你怎麼上這來了?快出去快出去,莫壞了規矩!」
紀氏手就把他往外推,他卻子一扭躲開了,笑地說:「嬸嬸,您別忙著趕我走啊,大哥不在,我自然是要來背姐姐上車的。」
提到夜懷禮,夜懷央頓時神一暗,能理解他爲什麼離開,卻無法彌補他的缺席所帶來的憾,畢竟在心深還是個普通的,也期待伏在自己哥哥寬厚的肩膀上,被他親手送到良人家。
紀氏瞪著夜懷信,似在怪他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只當沒看到,拱手朝們各施一禮,道:「幾位長輩,可否讓我單獨與姐姐說幾句話?」
嚴氏看夜懷央已經打扮好了,離吉時又還有段時間,便驅散了下人拉著紀氏往外走去,同時低聲囑咐道:「別聊太久了,也別惹你姐姐哭。」
「小八省的。」夜懷信複施禮,將們挨個送出去之後便關上了門,屋子裡空的,比先前安靜了不。
「你不在外頭陪伯父宴客,進來找我做什麼?」
夜懷央坐回了銅鏡前,單手支著額頭,似有些神不濟。方才爲了不讓長輩們擔憂強行打起神梳妝,此時到了夜懷信面前自然無須再撐,只不過一鬆懈下來那子昏沉勁便制不住了,直突突地往腦門衝,恨不能下這累贅就地一躺才好。
夜懷信也看出不舒服了,便長話短說道:「姐,我昨日回本家替你拿東西,在你的房間找到了這個。」
他拿出一枚四方白玉,頂部雕有鹿首,底部刻著夜懷央的名字,正是月前給夜懷禮的家主印鑒。
「大哥什麼都沒跟家裡人說,也沒把這個帶走,整個夜家仍然是你堅強的後盾,任你差遣。」他頓了頓,把印鑒到了手裡,「姐,大哥還是心疼你的。」
夜懷央別開臉,眨去眼中意,嗓音有些喑啞:「我知道。」
怎會不知道?若是不疼就不會任胡鬧這麼久,也不會三番四次來勸,要知道以夜懷禮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的軍功和人脈,毀了這樁婚事本不是問題,可他回來這麼久就隻讓辭淵彙報了每天的況,再無任何作,這不是把疼到了骨子裡是什麼?
所以即便他不參加婚禮也毫不怨,只是憾。
「好了,別想太多,我爲你送嫁也是一樣。」
外頭響起了鞭炮聲,想是吉時到了,夜懷信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爾後微微下蹲,夜懷央著那拔寬闊的肩背,心中仿佛被熱浪席捲,又燙又。
「打小你就不服氣自己晚出來幾秒,這下可算是做了哥哥的事了。」
夜懷央取笑著夜懷信,夜懷信卻拉過的手將穩穩地背了起來,邊走邊道:「我已經想通了,是哥哥還是弟弟有什麼關係?反正都要一生一世護著你的。」
倏地紅了眼眶。
外頭喧聲漸起,應是儀仗隊到了,夜懷信背著穿過長廊過臺,一步一步來到了人攢的大門前,出現在衆人眼前的一剎那頓時歡聲雷。披著蓋頭看不見周圍的景象,卻能覺到夜懷信極其溫地把放進了紅鸞車,禮三呼過後,車子開始緩慢移。
屁都沒坐熱就到了。
誰教兩家隔得這麼近?可三文六禮卻是不能免的,象徵地上下車走一趟就算是過了,只是夜懷央沒想到楚驚瀾也會照著禮數走,所以當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握著微進車時楞住了。
他不惱自作主張了?
心底正打著鼓,悉的嗓音似流水般淌過耳簾,格外好聽:「把手給本王。」
腦子裡七八糟的想法一下子煙消雲散,過眼前那層朦朧的紅霧去抓他的手,抓了好幾次才準確地放進他掌心,他握住後遲疑了須臾,旋即將拉出車,沒站穩,一個踉蹌跌進了他懷中。
四周忽然安靜得有些詭異。
在外人看來都以爲是楚驚瀾待太過魯才會如此,夜懷信在後頭看著差點就要衝上去,幸是夜荀攔住了他,不然又不知該鬧出多大的子來。
楚驚瀾卻是什麼都沒說,拉著夜懷央就進去了。
行至拜堂之,兩側長明燈高懸,紅綢如江水般滾滾而下,盡頭的高臺上青煙生鼎,貢品羅列,楚驚瀾與夜懷央一步步邁上十幾層石階,他在前,落後,雖然牽著手卻顯得極不協調,再加上之前的事,楚驚瀾對這樁婚事不滿意的傳言又坐實了幾分,臺下觀禮的賓客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沒有人知道夜懷央是靠著這種姿勢讓楚驚瀾拖上去的。
下了車就開始頭重腳輕,幾乎走不道,偏偏又不肯在自己大婚這個重要的時候失了面,便一直咬牙撐。楚驚瀾在下車的時候就覺到不舒服了,暗中接過的大半重量,只是心裡還是忍不住竄起火來。
該顧面的時候不顧,不該顧的時候卻這般來勁!
好在接下來的儀式也不多了,一番折騰過後,新人終於在掌聲中被迎了房。
關了門,喜娘扭著腰走到楚驚瀾面前,捧起秤桿笑盈盈地說:「王爺,請掀蓋頭吧。」
楚驚瀾看都沒看,隻冷冷道:「都出去。」
喜娘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尚未說話便瞧見餘裡的幾個影都在往外挪,只好訕訕地放下東西行禮告退,門闔上的一剎那,楚驚瀾驀地扯下蓋頭扔到了地上。
綫驟然大亮,夜懷央了眼睛,不知不覺就往邊上倒,結果倒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虧得這是在隔壁,要換了城北城南,你是不是打算讓本王從車上抱個下來?」
耳畔充斥著慍怒的嗓音,夜懷央卻緩緩笑了,練地攬住他的腰然後聲問道:「夫君這是在關心我?」
楚驚瀾冷哼一聲沒說話。
夜懷央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抬起頭來,看到桌子上那兩杯盛得滿滿當當的合巹酒,立刻撐起綿的把酒撈了過來,遞到楚驚瀾邊說:「夫君,喝完這杯酒就禮了。」
楚驚瀾沒理,撥開就要往外走,不知哪來的力氣,一個翻坐在了他上,牢牢地把他在床邊彈不得,杯中酒灑出一小半,打了他的襟。
「真不喝?」眨著墨玉般的眼睛問道。
楚驚瀾仍不理會,徑自朝外喚道:「來人,陸珩過來!」
夜懷央不明白他陸珩做什麼,也沒管那麼多,一口氣喝完自己的酒,又含了另一口覆上他的,酒灌的瞬間,辛辣的味道霎時傳遍了味蕾,楚驚瀾迅速咽下,隨後氣急敗壞地拉開了。
「放肆!」
被酒嗆得眉眼通紅,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聲音比他還大:「我就放肆了!了房不跟我喝合巹酒,你還有理了!」
楚驚瀾額角青筋直跳,一時竟沒了話說,反手握住掌心,只覺比方才更燙了,多半是喝了這烈酒的緣故,想到這他心裡頭的火氣就不斷往上拱,偏偏夜懷央還在,他不耐煩地看了看門口,兩三下扯開上那些累贅,抱著向外走去。
「你要把我送回夜家麼?」
夜懷央悶在他口,聲音比剛才低了許多,顯然是更加不舒服了,楚驚瀾被這句話得心口一痛,語氣終於了下來。
「本王帶你去找陸珩看病。」
夜懷央忽然明白了什麼,眼角一酸,窩在他懷裡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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