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的人都是聰明人,何當歸的話外音,們怎麼會聽不出來?三間園子的舊仆婢再巧再高明,可們不服主子管教;何當歸的陪嫁丫鬟不管有笨拙,人家至勤勤懇懇為主子服務。
見蘇夫人聽說七爺自己生火燒水的事,氣得都抖了,冷嬤嬤第一時間見風使舵,跪下請罪道:「樹野了還要,何況是那些丫頭們。七爺房裏常年沒有個理事的人,從前馮娘在時還好些,後來娘去了揚州,園子裏就更不像樣了。老奴調配人手時,已經把三間園子的下人裁減去幾十人,又讓竟嬤嬤看好那些人,沒想到還是……唉。」
竟嬤嬤是孟瑄提過的除熠彤之外的幫手,親那晚,何當歸也見過,印象還不差。現在聽冷嬤嬤有推卸責任的意思,何當歸也不想打頭裏就得罪冷嬤嬤這樣的權柄人,於是說道:「好在七爺沒在家裏住多日子,就算奴婢不,他也沒吃多苦頭。依媳婦兒的意思,也別追究們了,哪裏不像樣,就讓冷嬤嬤重新教導。有了這次教訓,們以後會學乖的。」
蘇夫人咬牙道:「就是這樣才可恨,小七才住家裏幾日,們還這樣作怪,難道竟嬤嬤年紀也大了,連幾個下人都管不了了。」
何當歸淡淡笑道:「竟嬤嬤不是園裏的管事嬤嬤,下人們敬重在太太前當過差,卻未必能聽的話。」
蘇夫人一想有理,嘆口氣說:「沒想到小七這些年這麼多委屈,也沒跟我說過,如果不是清寧你說,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好一群無恥的家生奴才,主子寬厚,反了們的保護傘!」
冷嬤嬤唯唯諾諾地應著,再不敢替那些人求。何當歸倒著實說了兩句好話,讓蘇夫人息怒不,冷嬤嬤心中激何當歸,就賣人,說既然三間園子人伺候,那今天就把薄荷幾人調去聽用。
何當歸含笑道謝,四劉氏一陣眼紅,同樣是陪婆婆消遣,何當歸這次收穫多大呀,還拿到獨立理事權!有了這個權力,想把七房的妾室在手裏,那不就跟玩兒一樣。
蘇夫人下了半天的棋,已乏了,說不多留們了,於是媳婦們很識趣地站起來告退,四名氣質迥異的婦人一字排開,整齊劃一地曲膝行禮說:「婆婆休息罷,累壞了可怎麼好!」
蘇夫人沖何當歸笑了笑,說:「下次我擺個殘局來讓你下,要是你輸了,可得把小七給我回家裏來。」
何當歸抿笑道:「婆婆容稟,其實我也不知道怎樣找回七爺,剛才的賭棋,我不過是空手套白狼,贏了就向婆婆要理事權,輸了,就過婆婆和公公把我輸掉的消息傳給七爺,看他肯不肯回來救場。」
陸氏聽了也笑:「七弟妹可太狡猾了,思念七弟想他回來,卻打著婆婆的旗號。」
蘇夫人聽后自在多了,剛才商氏暗示說孟瑄「娶了媳婦忘了娘」,心中一直留著刺呢,現在知道跟媳婦其實站在同一水平線上,蘇夫人的最後一點不快也消去了,拉著何當歸的手微笑道:「無妨,我也可以『打你的旗號』,讓老爺寫信召回小七,說他媳婦兒在家裏思念得,想著他快些回來呢。」
何當歸半垂下頭,配合地作害狀,心裏卻想,那隻好的公狼,最好永遠別回家來!
一片冰涼的東西過鼻尖,何當歸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商氏先盯著的臉,驚呼出聲來。蘇夫人很詫異地手了何當歸的眉心,又用力了兩下,才問:「不是點上去的?是天生的?」
何當歸知道說的是自己的眉心硃砂痣,這些日子都是用花瓣沾水上,弄一個花鈿妝的樣子。現在花瓣掉落,出一顆紅艷艷的硃砂,任誰都會被嚇一跳,因為普通的痣絕不會有這樣的澤和完弧度。
較中醫理論說,天生痣養生,後生痣短壽,所以為了不讓蘇夫人覺得七兒媳是個短命鬼,要為兒子另謀打算,何當歸只好著頭皮說:「這個痣,我生下來就有了,因為日常經常用蜂、牛等敷面,故而很滋養,痣也長得越發紅了。」
陸氏和劉氏嘖嘖讚歎:「弟妹真是天生異人。」何當歸也僵笑著接們的稱讚。
這時,忽然有丫鬟小跑進來,滿臉焦急說:「不好了,夫人,竟嬤嬤下午剛從廟裏回來,一進三間園子,就發現主園的幾扇門大敞著,恐怕是失竊了!」
屋中笑盈和暖的氣氛被打破,蘇夫人問何當歸:「你的園裏都擱著什麼?價值幾何?很貴重嗎?」
何當歸揪眉頭,回憶道:「是我的嫁妝,約莫二百四十擔,都是金銀綢緞之類,父親為我置辦的,以及王妃饋贈的,都有禮單可查,我自己從揚州帶來的就無清單可查了。最貴重是幾箱金銀,可那些東西太沉,要是外面的盜賊府,攜帶那些金銀出去是幾乎不可能辦到的。」
「失竊的消息準確嗎?竟嬤嬤在哪兒?」蘇夫人又問報信的丫鬟。
丫鬟道:「竟嬤嬤現在正守著園子,等七回去盤點失,來稟告夫人的信春丫頭是個結,奴婢就讓在外面等著,夫人要聽說嗎?」
蘇夫人搖頭:「罷了,正好現在人齊全,都過去看看吧,到底是什麼賊敢到孟府後宅來了。」
率先走出去,門口的丫鬟打起簾子來,何當歸等人都跟著出去,與外面的一名婦人打扮的麗子,生著細長的眉眼,瓊鼻小口,極白皙。這婦人穿一襲合綉石榴百子千孫圖的對襟長襦,寬大的袖上綉著兩隻活靈活現的紅金雀,雀居然是用鮮艷的粘聚而,絨絨的一小團,看上去栩栩如生。腰間系著天藍的長絛系帶,下面著一條水宮,看上去嫵風流。
不用自報家門,眾人都知道是二爺新娶的側妻王氏了,一是因為的貌,還真的比何當歸不遑多讓,現從妝扮上就比何當歸心不;二是因為,自從看見這位人,二陸氏的鼻子就哼哼的。
商氏不放過這個讓陸氏刺心的機會,上前握著王姨娘的手看了一回,一驚一乍地說:「可了不得了,瞧這手指,跟筍尖兒似的!哎呦,今天才算開了眼界,知道什麼人!難怪二爺也捨不得放手了。」
王姨娘伶俐地上來見過了婆婆,巧笑道:「大嫂子說什麼話,不要說各位嫂嫂都是花容月貌,單看婆婆的風華威嚴,就讓賤妾仰慕不已。」
說完,又跟陸氏、劉氏與何當歸一一見禮,連冷嬤嬤都打了個招呼,完全沒有新媳婦的生。
四劉氏又嫉妒起王姨娘來,聽說王姨娘非常得二爺孟頎的喜,嫁過來就夫妻恩,不像的四爺孟藻,溫吞如白水,只一頭熱乎,暖不熱四爺的心口窩。
而且,王姨娘帶的陪嫁丫鬟,只去冷嬤嬤那裏報了個到,當場就送還給了王姨娘。有了順手的心腹丫鬟,王姨娘才能有這麼靈通的消息,自然從容地跟所有人打招呼,不像劉氏,一進了屋子,看著商氏和蘇夫人的兩張年齡相差無幾的面容,都不知管誰喊婆婆好,尷尬好一會子,破壞了自氣質。劉氏憤憤地想,這肯定是王家暗中幫忙打點過,哼,王家的嫡跑來嫁給孟家庶子,還是當卑微的側室,他們可真夠虧本的。
蘇夫人頷首看五個媳婦,喚道:「都走,去看看三間園子裏失竊的事,你們也跟著長個心眼,將自己的貴重嫁妝收好嘍。」
「是,謹遵婆婆教誨。」眾人答道。商氏幸災樂禍地看何當歸一眼,才過門四天,就丟嫁妝了……
路上,何當歸深呼吸一口氣,定了定神,重新消化自己園子失竊的事。想了一想,安自己道,最貴重的東西是的胎里玉,那回在青州給孟瑄暫時保管,孟瑄就一直霸佔不還了。而自己的余財,都在出嫁前一晚給正準備拓展京城商號的青兒了,除了聶淳和燕王妃置辦的嫁妝中的金銀,並沒有其他的貴重收藏。
退一步講,就是找不回來也沒什麼,回頭找屋主孟瑄給補上。誰讓他不提醒一句,他屋子的安全非常低,害一點防備都沒有。
眾人浩浩地往府中心的四瓣扇形園子走去,遠遠就瞧見「三座園子」四個金大字在夕下輝煌燦爛,劉氏和王姨娘都是第一次來,抬眼瞧見這麼庸俗直白的園名,就跟怕別人不知道相連著的三間園子都是七房的一般,劉氏二人都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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