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止無休的海一起一伏，撲打著小島邊緣的礁石，濺起無數細碎的水沫，清清冷冷沁涼骨。

“放心，這里很清靜，沒有別的什麼人，我們可以好好談談。”

島上有庭院，院繁花似錦，只是大多是暗沉的紫紅，得十分妖艷，而草葉則大多墨綠，不喜歡這種調的人會覺得渾不舒服，但喜歡的人自是覺得很好看。

古雍說了一句后，便淡然坐在石凳上，仿佛在招呼兩位久別重逢的老友。

已經走到了這里來，玉凌和念羽白便也沒有再猶豫遲疑，直接坐到了古雍對面。

古雍仿佛聊家常般隨口問道：“你們都來自封域？”

“我是。”念羽白簡單地說了兩個字，便側頭看向了玉凌。

“我從明域來。”這種問題玉凌也沒必要遮遮掩掩。

“哦？”古雍似有些詫異：“難道外界變化這麼大麼？我記得明域應當是資源貧瘠之地，不甚富饒才對，很難養就你這樣的天才吧。”

“前輩沒記錯，明域一直是這樣，所以這些年我才外出歷練。”玉凌平靜對答。

“有趣，我看你們脈有相似之，卻沒想到不是一個地方的人，”古雍頓了頓，見對面兩個年沒有接話的意思，便繼續問道：“封域現在如何？”

“雪央、云龍、藍嶺、七黛、步虛五國并立，封域域主位在五國之上調解爭端，所以局勢尚還算平靜。”念羽白雖然有些奇怪古雍為何關注這些問題，但對方既然沒表惡意，那隨便聊聊也沒什麼。

古雍怔怔出神片刻，方才輕聲說道：“九襄國已經不在了嗎……”

念羽白愣了愣，努力回憶了一下，開口說道：“九襄國？前輩說的是千年前的那個九襄古國？”

古雍點了點頭。

念羽白小心翼翼道：“據說千年前封域只有九襄一國，甚至可以說九襄即封域，統轄九州，睥睨天下。但九襄古國國祚綿延四百余載春秋后，也就是在五百多年前就分崩離析了，步虛大將軍胡卿割據為王，遂為后來的步虛國，另有臣賊子挾天子號令天下，待局勢穩固后自己登上皇位，改國號為云龍。東南方藍嶺部族趁勢而起，立國藍嶺，原九襄國公主在應幫助下出逃，在西南一隅立國雪央，自居九襄正統，與云龍國爭鋒相對。七黛國則是當時的皇室大供奉不屑輔佐叛之臣，帶著一幫高手遠赴東北，在苦寒之地立國，與其他四國井水不犯河水。”

古雍靜靜地聽他講完，垂下眼瞼道：“原來已經發生了這麼多事……那就你所知，九襄除了那位公主，還有沒有皇子剩下？”

念羽白認真想了想，為難地搖頭道：“上面的事都是史籍上寫的，沒什麼爭議，但皇室子嗣就難辨真假了，這幾百年來，封域各個角落都會有人跳出來囂是當年九襄國的宗室子弟、皇親國戚，但最后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呢？若按史籍所言，當時云龍皇帝可是將九襄皇室斬草除了，不說誅九族也差不多把近親都殺了。”

“都死了麼……”古雍緩緩閉上了眼睛。

念羽白跟玉凌對視一眼，都不敢開口打擾。

良久之后，古雍似乎才從回憶中緩過神來，目依然平靜寧和不見波，但念羽白卻總覺他跟剛才相比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心境的變化。

古雍輕輕舒出一口氣，換了話題道：“那我便直說了，我在這暗淵中待了六百年，雖說很多記憶都已經模糊了，但我還是想離開這里，這一點我和你們的目標應當是一致的。”

玉凌兩人點點頭沒說話。

古雍淡淡道：“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何要抓來那麼多人？甚至各個境界的修者都有。”

他微微仰起頭，目似乎越過玉凌二人，一直落向了暗淵的最深：“要離開暗淵，必須得先對付一個人，由于我不喜歡乞求別人，所以只有殺了他，我才能獲得最徹底的主權，從此不必任何人的局限。”

“但剛到暗淵那百年，我本看不到希，也看不到出頭之日，他遠比我想的還要強大，不愧為整個暗淵的主宰，那樣的境界甚至讓我懷疑是不是超越了幻神。而那個時候，我才剛剛進化尊初期。”

“從墊底的暗將，到淵將之首，我便花去了兩百載時。當時我就在想，最長壽的幻神巔峰強者也最多只能熬到三百歲，看樣子我很快就要死在這里了。”

“直到我心灰意冷地等死等了一百年，發現自己還沒死后，我到既絕又僥幸，也許是暗淵之氣讓我的壽命得到了延長，所以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這里的日子是如此的單調重復、枯燥無聊，簡直讓人活不下去。因此，我的想法就開始漸漸改變，既然死不了，那我一定得離開這里，我想回到故鄉，哪怕只來得及回去看一眼也行。”

“那麼問題又繞了回來，三百年前的我已經是幻神巔峰，可我仍然沒有信心打敗他，準確說，我仍然沒有信心挑釁暗淵規則，因為一旦失敗便是讓人生不如死的反噬，這幾百年來我已經見過太多太多例子了，那些初來時一腔熱滿懷信心以為自己一定能逃離這里的天才修者們，現在又在哪里呢？”

“后面的三百年，我開始布局，開始想辦法如何破壞暗淵規則，我暗地里嘗試了很多，但沒有一個起效。最終，我將目放到了他上，因為解鈴還須系鈴人，唯有在他那里才能找到破局之法。所以，我開始有意無意地向他灌輸外面的世界，他起初不怎麼在意，可后來，也許是他也覺寂寞無聊了，所以越來越喜歡聽我講故事。”

“沒錯，我利用了他，讓他自己親手打破了祭壇，沖垮暗淵規則離開了這里，從此這套規則就出現了致命的裂紋和。他走后，我研究了整整兩百年，終于開始清楚一些事。”

“幾十年前，他在外面了重創，連帶著整個暗淵的規則都崩塌了一角，那些破綻和也就愈發明顯，我終于找到了一個辦法，一個可以百分百功破開規則限制的辦法，不過這還需要一個契機。”

“只要他一死，我就絕對可以突破暗淵規則。”

古雍斬釘截鐵地道。哪怕他說了很多話，也絕不會讓人覺啰嗦和絮叨，只能說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充斥著一種獨屬于他的特殊氣場，讓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懾服。

此刻，他的目就著落在玉凌兩人上，平和而真誠地道：“你們……可愿助我一臂之力，破開規則重獲自由？”